作者:凉千晚
会看天气的人都知道,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柴棚还没做好之前,多余的柴可以先堆在廊下。他们把柴房打扫出来,到了搬粮仓的时候才想起一个问题,这么大的仓怎么搬进去。
林榆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贺尧川走过来,笑着敲敲他脑袋:“傻了吧?这种粮仓是可以拆卸的。”
贺尧川给他演示一遍,和房屋差不多,都是有结构的,只不过拆了又装很费劲。若是不懂其中门道,拆了便装不回去了,或者装错位置,粮食就会生霉生虫。
林榆脸红红的,哼一声撇过头,小声道:“我知道啊。”
他不理贺尧川了,贺尧川面露着急,也顾不上粮仓了。见林榆抱着手走远,他赶紧跑过去,林榆走一步他跟一步。
“做什么?”林榆拿了扫帚扫柴房,又准备提着筐子捡鸡蛋,被贺尧川跟烦了,转身气呼呼看他。
贺尧川摸摸耳朵,一张俊脸无所适从,只笑着道:“天太热,我帮你。”
他要拿篮子,林榆甩头就走,“不用,拆你的粮仓去。”
林榆生气了,贺尧川被赶走。不让他跟着,也不让他帮忙,他就站在鸡圈门口,抱着双臂倚靠在门框上,目光紧紧跟随林榆。
林榆挨个翻鸡窝,把蛋从茅草堆里扒拉出来,小心翼翼放进篮子,总感觉背后一道滚烫的视线。他装作看不见,又拿竹扒打扫鸡粪,把弄脏的茅草扯出来,换上干净茅草,那道视线还在。
林榆被磨的没了性子,只觉又无奈又好笑,他嘴角微动,眼底藏着笑,脸上还是生气的。走过去戳戳贺尧川胸膛:“以后不准说我傻,也不准说我笨!”他才不笨。
贺尧川见夫郎不和他生气了,闲适的双臂紧紧抱着林榆,低头用行动道歉,笑着道:“嗯,以后都不说出来。”
林榆满意点点头,随后觉得怪怪的,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推开贺尧川怀抱气的跺脚:“心里也不准这么想!”
跺脚疼的是自己,他猛踩贺尧川。贺尧川脸色吃痛,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又去追林榆。结果忘记关鸡圈门,鸡群一窝蜂钻出来,跑进菜地里乱啃一通。
贺尧川又手忙脚乱去赶鸡,心里只冒出两个字:完了。
他回头一看,夫郎正握紧菜刀盯着他。
溪哥儿蹲在廊下啃馍馍,抬头看一眼,难道他就要没哥哥了吗?溪哥儿不知道,低头继续啃馍馍。
折腾一天,粮仓终于搬进柴房。仓内分了空间,高粱黄豆各装一半。看着黄豆和高粱哗啦啦倒进去,逐渐填满空间,一家人脸上都是喜悦,捧起粮食仔仔细细看,又顺着指缝滑进粮堆。
豆子黄澄澄一颗,散发出满满豆香,已经叫人脑补出豆子的各种吃法。溪哥儿馋地咽口水,看着她娘道:“娘,文康哥哥家里在磨豆腐呢。”
周淑云哪能看不出哥儿的心思,粮食丰收了她心里也高兴,难得笑的这么灿烂,扬声大声道:“咱们明天也吃豆腐宴!”
话音落下,见全家人都露出轻松愉悦的笑。收豆子高粱是体力活,早出晚归累的不歇气,就怕老天爷下场雨,一刻都不敢休息。终于得了空闲,能躺在家里踏实休息两日。
磨豆腐费时间,新收的豆子泡一夜,再用石磨磨成浆水,还有过滤点煮压形,最后才是人们常吃的豆腐,如此下来需花费一天时间。
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石磨,他们家的石磨是贺尧川从乡邻手里便宜卖来的。那家人举家搬去镇上,沉重的磨子带不走,想便宜卖了。贺尧川看过,磨盘都是好的,打扫的十分干净,比新磨盘也不差。才花了一百文,若是平常买,至少也要一百五十文。
无需去别家借石磨,自己也拥有的滋味很好。林榆把豆子洗干净,周淑云端来一盆温水,顺着磨眼一点点塞豆子倒水。
这是细致活,水少了磨不成,水多了太稀,周淑云嫌弃男人家笨手笨脚,只让贺尧川和贺长德推磨,她来倒水。
林榆在旁边看着,发现无需他帮忙,就去清洗过滤用的麻布。磨出来的浆水他看过,足足一大盆,还要倒回去反复磨第二遍。
中午赶不上吃豆腐,站在太阳底下磨豆子也累。早上还剩半锅绿豆粥,一人捏一个馒头,蹲在廊下配榨菜粥吃,连堂屋也不进。外面好歹有点风,吹着凉快。
不知怎么,周淑云忽然想起贺尧山他们,心里有些惦记:“今天收成好,多做几块豆腐,等你们大哥大嫂回来,就能吃上新鲜的。”
修路是大事,能直接拉通几个村到镇上的路,以后想买好东西,也不必担心乡里买不到,镇上什么好东西没有?
贺尧川心里有盘算,他问道:“爹,路修的如何?”
贺长德连连点头,“修的好着,平坦开阔,比咱们乡下的土路结实不少,下雨天都冲不跨。听说能跑马车,路边还要盖一座香火庙。”
供谁不知道,周淑云说以后等庙盖起来,全家人去上一柱香,保佑他们以后走在路上稳稳当当。
贺尧川关心的是养鸡的营生,虽说乡里也能把野鸡和野鸡蛋卖出去,终究买的人不多,赚的都是小钱。他俩想多赚一些,只靠着一条销路可不行。
“等路修好,我们去一趟县城,”贺尧川对林榆说道,他把咸鸡蛋剥开,露出流着黄油的蛋黄。林榆爱吃蛋黄,贺尧川全扔进他碗里。
林榆点头,笑眯眯道:“嗯,我还没逛过云溪县,”来这里之后,一步都没踏出过乡间。林榆有些期待,捧着碗多喝几口粥。
今天没有农忙,午后都躺回床上小憩片刻。贺尧川鬼鬼祟祟蹭到夫郎身边,装作睡着的模样,不经意间把手搭在林榆腰上,顺理成章抱着。
昨天夫郎生他的气,一晚上都不准他碰,不挨着林榆他就睡不着,夜里偷偷的牵着手,又被林榆一巴掌拍开。
贺尧川有些委屈,大半夜趴在林榆耳边道歉,趁着夫郎睡地迷迷糊糊又亲又哄,总算肯让他碰。他也只敢碰碰,拉拉小手抱一抱,别的不敢做,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
晌午的热风吹的舒适,院子里忽然一阵阵鸡叫。他俩睡醒了睁眼出去一看,鸡不知怎么的,全从鸡圈里跑出来了的。
贺尧川过去一看,原来是柴门破了一个洞。他先换一扇篱笆门,再和林榆拿着杆子把鸡群赶回去。有两只公鸡想扑过来叨林榆,被贺尧川一巴掌扇老实了。
一整日都鸡零狗碎中度过,灶房里噼里叭啦燃着柴火,火星子蹦出灶膛,锅里煮了满满一锅豆浆水,周淑云往里面添加卤水,用勺子不停搅动。
豆子的吃法花样百出,从锅里舀一碗兑上红糖水,就是鲜甜的豆腐脑。再舀一盆,静置放凉后捞出表面薄薄一层油皮,搭在绳子上晾干,就是常吃的腐竹。多余的豆渣做糕、压好的豆腐做成腐乳油豆泡,或者熏成豆腐干。
不同的做法,就足够乡下寻常人家吃半年。没肉吃的时候,一碗豆腐成了香饽饽。
林榆爱吃甜豆腐脑,加两勺红糖浆拌一拌,一人就能吃整碗,吃到最后肚子撑的圆滚滚,躺在椅子上吆喝,疼地哼唧哼唧揉肚子。
贺尧川给揉揉才好些,天色还没黑,正是黄昏日暮时分。他陪林榆走在田埂上消食,吹吹迎面而来的晚风,旺财从后面飞奔而来,一转眼消失在草丛里,又从另一处扑出来,跑到林榆面前摇尾巴。
“真可爱,明天给它洗个澡,不然身上是臭的,还容易长虱子。”
贺尧川附议:“是该洗洗,也无需在家烧水,就拖去河边按在水里,狗天生会浮水,游一圈就干净了。”
旺财是土黄狗,身上毛发很浅,不需要用梳子梳毛。再说乡下的狗哪有这么好的待遇,一年能给洗一回澡就不错了。他俩说好了,根本没有过问旺财的感受。
第64章
白云村的农忙暂时告一段落, 离割水稻还需半个月,田里稻浪滚滚金黄一片,稻穗已经成熟, 但因为连下几场夜雨,稻穗裹着水汽, 要在田里晒足太阳。
夏天快要结束,滚烫的热浪还在持续。老人常常说,出了三伏还有秋老虎, 要等最后一场雨下完,气温才能凉快下来。暑热逼的村里人不敢出门, 田间看不见多少农人, 只有家里穷的, 这个时候才会去乡里做工。
以前贺尧川和贺尧山常去, 乡里有码头,来往的小商船靠岸时要卸货, 他和大哥就在旁边等着。一同做工的还有别人,都是竞争关系, 因此常常为了抢生意打起来。
他和大哥只想老老实实做工, 却因为个头高大遭人妒忌, 三天两头都来找茬。有一个带头找茬的人是隔壁村的, 叫冯五, 经常带人堵他们的路。
汉子打架都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都是好的。主顾们可不管他们打不打架, 打赢了是好事,只说明力气大抗的动。一天一百文,自然愿意花的更值。
贺尧川和林榆在鸡圈忙活,闲下来就说起以前。
林榆静静看着他, 没想过贺尧川以前过的这么辛苦。贺尧川云淡风轻,只说也有打输的时候,他和大哥就两个人,比不上别人人多势众,就被按在地上踹。
听到这里,林榆低下头眼眶红红的,抿着唇不说话。
贺尧川说了一连串,没听到林榆吭声。他才赶紧过去看,见夫郎眼睛湿润,眼底明显都是担忧难过。贺尧川心里有些慌,他本想说的惨烈一些,好让夫郎心疼心疼自己,没想到真把人弄哭了。
“其实只有那一次,我和大哥一不留神遭冯五暗算。平时都是我和大哥打别人,没有吃亏的时候。”贺尧川赶紧找补回来。
林榆气冲冲地,擦擦眼睛咬牙切齿:“我也找人套了麻袋,把那个冯五狠狠打一顿!!”
贺尧川顿时一笑,捏捏他夫郎气鼓鼓的脸颊,像河豚鱼似的。又给林榆擦擦眼角,道:“那都是从前的日子了,现在有了你,不会再莽撞直来。”
以前是他们太年轻,处事经验太少,只觉得一身力气干就是了,又都是光明磊落的,哪能想到那些算计人的办法。
林榆还是气不过,贺尧川就带他钻进鸡圈数鸡,数着数着就能转移注意力。第三窝鸡几天前陆陆续续孵出来,嫩黄的鸡仔破壳而出,已经能唧唧咋咋叫了,跟着鸡妈妈屁股跑。
前两月的鸡仔单独放在一个圈,母鸡和小鸡一栏,公鸡单独放一栏。现在还不到出栏的时候,第一窝鸡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卖。这几天赚的钱都是蛋钱,虽然不多,也是一笔进账。
他俩把鸡清点一遍,数过的鸡放在筐子里。鸡仔太多,一筐都放不下。贺尧川把筐里的鸡仔丢进隔壁鸡圈,又再拿一个筐。蹲下来和林榆一起数,一手抓两只,数起来很快。
怕数错了,林榆再次清点一遍,点点头道:“三个月陆陆续续孵出的鸡仔共六十四只,母鸡二十七只,公鸡三十七只。”
他俩是第一次养鸡,因为各种意外,死了的鸡还有十几只。林榆有些心疼,这可都是钱呢,十只也能卖几百文。
贺尧川和他数的一样,道:“马上要入秋,应当不会继续孵蛋了。把这几天攒的鸡蛋数一数,再打听打听行价,合适就卖出去。”
秋冬的鸡蛋贵,到了寒冬腊月,一颗鸡蛋卖涨到五文一颗,这还是家鸡蛋的价格。因着养野鸡的人少,所以野鸡蛋的市价很难打听,只能凭着经验自己定价。但比家鸡蛋贵,这是毋庸置疑的。
林榆抿着唇,想了想道:“我想再攒攒,等路修好去云溪县碰碰运气。”
今天在路上碰见从县里回来的人,说是路已经修好了,只等官府发布布告,还要剪彩祭祀,如此还要等十几天。
“是该如此,不过乡里的生意也不能断,明日数一筐先带去卖。”贺尧川道。
鸡蛋不能保存太久,时间一久容易散黄或者坏掉,那就是砸在手里浪费了,最多攒半个月就该卖出去。
他俩为了能长久保存,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地窖,地窖里温度很低,放一个月也没问题。实在没卖完,就留着自家人吃。
见天儿一盆水蒸蛋,吃的全家人脸色都红润,身体好了不少。
地窖里有梯子,林榆顺着梯子下去,贺尧川也紧跟着从上面下来。他俩把蛋筐小心翼翼挪出来,接着地窖口的光清点。
一共攒了一百二十颗,都是野鸡蛋。林榆数的时候顺便放在手心掂量,又借天光看鸡蛋里面。坏蛋和好蛋的重量不一样,仔细一些能掂量出来。
林榆:“都是好的,明天先带四十个去。糖点铺的陈老板订了二十只,他家老太太过寿,用野鸡蛋体面一些。我答应陈老板,再给多送两颗。”
做生意就是这样,偶尔让一些好处,别人觉得你做事实在,自己又能占便宜,这就是一桩长久的生意。他俩养鸡又不是赚快钱,而是细水长流的营生。
换做贺尧川,也要答应送几颗,就当给老人家添添喜气。他想了想道:“家里不是还有红纸?送的两颗鸡蛋用红纸包了。”
这话说完,夫郎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着他。
“大川,你好聪明!”林榆就没想这么多,包红纸虽然花里胡哨的,但是喜庆日子别人收了,能感觉出心意。
被夫郎崇拜的感觉让贺尧川心飘飘的,地窖没有别人,贺尧川嘴痒痒,凑上去亲了又亲。
第二日天没亮,他俩带上鸡蛋往乡里去,贺尧川闲暇时做的鸡叆叇也攒了一百只,一文钱卖两只,也能卖五十文。今天村里赶车的老伯耽搁了,他俩只能走路去。
周淑云起的更早,撸起袖子给他俩烙饼。馒头饼子见天儿吃也腻,她用鸡蛋和葱花烙了三张鸡蛋饼,足足有盆口大,里面卷了菜丝、鸡蛋丝和咸菜丝,足够他们路上吃了。
走在路上遇见同村的人,张家兄弟也去,于是结伴同路。张家兄弟一脸喜色,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一看就有好事出生。
林榆和贺尧川好奇一问,只见张大一脸羞涩,难得局促起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他弟弟哈哈笑,说了实情:“我大哥亲事有眉目了,说了双河村的杜家双儿,爹娘说明天杜家长辈要过来看看,顺便去庙里算一算八字呢。”
张家很穷,爹娘身子都不爽利,没办法下田干活,每天还要吃药。几亩薄田全靠两个孩子撑着,这几天勒紧裤腰带,还不容易攒了三两银子,才有底气给儿子说亲。
双河村离白云村很块,走路都要两个时辰。杜家也穷,家里就一个儿子一个双儿,眼看着孩子年纪拖大快嫁不出去,急的爹娘嘴巴冒泡,忙找媒婆相看。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两个人看对眼了。双方又都穷,谁也不嫌弃谁。
张大平时性格比弟弟开朗,今天难得扭捏起来,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这事还没敲定,原打算等定好日子再请你们帮忙。”
成亲是喜事,贺尧川拍拍他肩膀:“恭喜,有需要帮忙的只管说就是。”
张大又小声道:“他是外村人,对我们村不熟悉。到时候带他去你们家做客,想请嫂嫂带他熟悉熟悉村里。我是一个粗人,平时结交的都是汉子……”
张家因为贫穷,在村里也没什么朋友,为数不多的朋友就是贺家人。他知道林榆帮过乡邻,在村里人缘比较好,才厚着脸皮来求。
林榆笑笑说:“你只管带来,过几日大嫂他们都回来了,家里都热闹,带他认识认识。”
一行人说说笑笑,转眼就到杏花乡。他俩和张家兄弟分开,先去给糖点铺的陈老板送鸡蛋。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铺子里人比较多。
陈老板做的是小生意,连长工都没请,就他一个人忙活,今天老母亲过寿辰,铺子只能开半天,还要赶着买寿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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