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再过两天,连着云溪县的官道也开通了。这几天已经有村民跑去看,真是好宽敞的一条。路一旦能用,去云溪县坐骡车只需半个时辰,他们说不定还能把鸡和蛋卖去镇上。
林榆想了想道:“后天是赶集的日子,我们装二十颗野鸡蛋,带上鸡蛋去见见陈老板。”
陈老板是游商,虽然不是大老板,赚的钱也不多。好处是认识的人多,别管是云溪县还是乡里,都能说几句话。
“这也是一条门路,”贺尧川点点头,和林榆说定了。
等日头下来,林榆翻进鸡圈里,又摸出七颗蛋。今年的野鸡已经配种成功,平时不繁殖的时候,夜里和家鸡都是隔栏养着。
周淑云一听说小两口接了大户人家的生意,一个月就能赚八百文,比他俩还高兴。
贺尧山和孙月华也在旁边,对这种能赚钱的事情,听了都觉得喜悦。一家人只要慢慢的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强。
贺尧川趁着一屋子人都在,把他和林榆的想法说了。
“我和小榆有自己的营生,每天伺候鸡都要花心思,不好再分出精力做别的。我们想过,家里四亩田地都给爹娘和大哥大嫂,收的粮食也尽归你们,等年底这栏鸡卖出去,我们再添置两亩良田。”
田地分上中下三等,他们家的三亩水田都是上等,只一亩旱田是中等天,产量并不高。他俩攒攒钱,添置两亩好田,都用来种小麦和苞米。
大哥大嫂日子还没过起来,三亩田一分,到他们手里的不剩多少。
自家人说话不打弯弯绕绕,贺尧川道:“明年若是养鸡的营生扩大,那两亩田也拜托大哥大嫂帮忙照料,我和小榆再分两成粮食出来。”
亲兄弟明算账,他们请大哥大嫂帮忙,不能让哥嫂白忙活,都是有报酬的,田地伺候好了,到手的粮食也多。
孙月华有些心动,他看看贺尧山。
贺尧山没有推脱,点点头道:“就按你说的来,我和月华空闲时间多,以后便多费心里照顾田里,你们只管安心养鸡。”
各自分工明确,林榆和贺尧川的条理也清楚了。之前总是分出时间出门干活,几十只鸡仔关在家里不放心。每天割草时间也不够,总要花更多的钱买粮食喂鸡。
他俩想买的东西很多,田地是其一,其二就是买骡子,有了骡子去哪里都方便,随时都能运鸡蛋运货,偶尔还能搭人,不必隔三差五去别家借。
买一只壮年骡子要花五两银,他俩匣子里的钱还有四两,能分出一半买骡子,另一半存着买鸡粮。余下还差三两,每个月往庄子上送鸡蛋,也能凑够钱。
买骡子才是眼下的奋斗目标。
第69章
之前陆陆续续卖蛋, 利钱攒了六百文。这是纯利钱,要和匣子里的四两银分开放,匣子里的钱都是养鸡的饲料钱。
林榆想了想, 从匣子里取出二两,和六百文利钱放在一起。这样一来, 买骡子还差多少钱,他俩心里就有数。
还要攒一笔钱买地,这是他和大川自己的田地, 等营生做大了,或许能请一个长工。地里的粮食人和鸡都能吃, 总是买粮回来喂鸡不划算, 粮铺的粮食可比地里的贵多了。
对账上的银前有数, 未来还有计划, 日子仿佛越过越快,一晃而过就该收稻子了。
收稻赶在中秋之前, 正好晒完新米过节,倒是个好时候。三伏天过完, 又下了一场暴雨, 天气渐渐温和, 却没什么闲暇时间在家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田虽然分出去, 今年的粮食还得一起收。
早上起来趁着还凉快, 林榆和贺尧川往山上去。一入秋冬,别管人还是牲畜, 能吃的东西就少了。他俩得赶紧趁着秋冬前,晒足够的干草储备喂鸡。
贺尧山背筐子,手里一把镰刀,割草锋利快速。林榆拿把铁铲走在旁边, 碰见马齿苋和地肤苗,薅了扔进背篓里。路边还有车前草,这种草没什么人吃,鸡却很喜欢。多喂些野菜干,鸡能少得病。
塞满一筐,他俩往回走,贺尧川说道:“挖野菜只在这几天,秋收一过野菜就长不出来了。白天忙着喂鸡收稻,晚上还要打扫鸡圈,闲不下来割菜。不如花钱请人割,我们也省些麻烦。”
家里的三亩水田虽然不多,但是割稻打谷子,还要晒谷装仓,哪一样都要花时间。还得分出精力,伺候几十只鸡的吃哈拉撒,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连精力旺盛的林榆都觉得有些分身乏术,他几乎没有犹豫,点点头就道:“在村里问一圈,谁家有时间割草都能来。张大张二家里田少,说不定也能问问。”
张大的亲事定下了,就在秋收之后,去寺庙请和尚算的好日子。为了筹备成亲,每天银子流水一样花出门,就盼着有点进项。
“按筐数算,割满一筐清点无误后,就给两文钱。不忙的人都能来,这样赚钱和秋收两不误。”林榆说道。
“好,”贺尧川颔首。
这是小事,他俩没商量就决定了。
田间散发稻香,湿润的水汽混合稻穗稻叶的味道,给丰收的喜悦多加一份。走在路上,遇见的都是打谷的人。
碰见张家兄弟,他俩顺便问一句,张大张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成亲给了三两银子彩礼,席面那天还要花二两,手里的积蓄没了大半,哪怕能赚一文钱,他俩也是乐意的,力气没了休息休息就能回来。
回到家,林榆和贺尧川把野菜剁碎,混着苞米喂给鸡。老鸡可以喂苞米碎,小鸡只能喂苞谷面,出门前还要把水灌满。
一家人都戴上草帽,拿着镰刀整装待发。
周淑云道:“月华和榆哥儿先去田里,叫他爹和大山大山搬拌桶,我装些水后脚就来。”
拌桶足足有贺尧川那么高,是很沉重的东西。握一把稻谷在桶口猛力摔,谷子能顺着桶口脱落掉进桶里。
林榆没见过这种比较原始的工具,到了田里才知道,不仅废力气还要技巧,力气小了谷粒脱不干净,力气太大谷粒乱飞,这就浪费了。
日头渐渐上来,不戴草帽全身都晒,戴了草帽又闷。山林偶尔出来一丝丝凉风,疲惫都减少许多。
林榆埋头割稻子,一手抓一把割完,丢在旁边就行,不需要打捆绑扎。周淑云把他们割的稻子收起来,搬到拌桶旁边。
贺尧上和贺尧川年轻力气大,打谷就交给他俩。因为是力气活,打着打着嘴里吆喝几句,虽然不会唱山歌喊号子,也能加油鼓气。
一天是收不完的,最少也要两天。到了晌午也不回去,就在田里坐着吃饭,休息够了再继续。
干农活就是这样,少有休息的时候,为了一整年的口粮忙活,还要和老天爷斗智斗勇,只能咬着牙干活。又累又辛苦,但一看到满仓的粮食,这些辛苦都不算什么。
林榆喝完水壶里最后一口水,要和大嫂回去做饭,他走到贺尧川旁边问道:“想吃什么,我做了给你送来。”
贺尧川有些口干舌燥,他把水壶给了林榆,自己忍着不喝,对饭食没什么食欲。
“一碗粥足够了,多放些水。”贺尧川忙碌之中抬起头对林榆笑了笑。
只喝粥肯定不行,林榆点点头,回去之后热了几个大馒头,馒头配粥才能填饱肚子。
打谷喝稻都是力气活,家里再拮据艰难的,这两天也要吃好点。林榆从地窖里取出十颗鸡蛋,今早刚挖的马齿苋切碎,和鸡蛋搅散烙蛋饼。
孙月华从林榆的野菜筐里翻出一把野葱,炒腊肉正好。腊肉肥瘦均匀,切成薄薄一片,在锅里炒出底油,新鲜的野葱段倒入,香味顿时溢出。
天热都没胃口,荤菜只做了两道。他俩再去地里摘几根黄瓜,凉拌一盆拍黄瓜。
粥和馒头配三个菜,足够七个人吃了。
一家人坐在田埂上吃,也不管地上的泥土脏不脏,乡下人管不了这些,衣裳脏了洗一洗又干净了。
山里微风四起,吹散了半身疲惫。贺尧川来不及吃菜,先喝了一肚子粥解渴。林榆给他舀第二碗,他才端着碗,慢悠悠啃馒头夹菜。
馒头掰开,往中间夹一筷子炒蛋和一片腊肉,滋味已经最后了。其他人都学贺尧川的吃法,是挺香的。
吃完饭,又一鼓作气起来继续干活,像打了鸡血似的,干农活就怕休息,越休息越不想动。一口气干完,还能早点休息。
日头渐渐西移,天边铺开一层黄云。
这会儿真正凉快下来,入秋昼夜温差拉开,割的再累也不觉得热,力气也消耗尽了。裹着一身疲惫,收拾完田里的农具,一家人慢悠悠回家去。
白天打的稻谷堆在院子里,用竹席垫铺开晾晒。今夜星月皎洁明河在天,是个晴朗有风的夜晚,铺在院里不用担心下雨。
就连夜里睡觉,都是稻香阵阵。
林榆和贺尧川前后洗完澡,疲惫地倒在床上,平时再多的亲密心思都没了。
林榆平躺在床上,扇扇子的力气也没了,拿着扇子一动不动。
贺尧川翻身侧对他,拿蒲扇给林榆扇扇风,道:“等谷子打完,我就带你去云溪县看看。听说云溪县有几十个白云村那么大,一天下来也逛不完,我们也去逛逛,叫上娘他们一起。”
林榆迷迷糊糊点头,他瞌睡来了,贺尧川说什么都听着,口齿含糊地答应:“好。”
看他困的不行,贺尧川没再说话,对夫郎淡淡笑着,也闭上眼睡觉。又觉得心里不踏实,动了动身体靠近林榆,一手搭在林榆腰间抱住,才满足睡去。
一夜无梦。
家里唯一一只公鸡打鸣,天边散出微光,太阳出来的很快。院子里晾了一夜的稻谷水汽蒸腾,已经被夜灯吹干一半。
林榆拿竹扒把稻谷都翻一翻,没晒到的谷粒都翻出来,白天太阳足够大,只要这几天都是不下雨,再晒五六天就能装仓了。
早上没开院门,林榆听见一阵敲门声。
贺尧川从鸡圈喂完鸡,刚好走出来经过门口,道:“我去开门。”
旺财从狗窝里钻出来,冲着门口旺旺叫,它闻到陌生人的气息,总要嚷嚷两口。
打开门,一片灰衣补丁闯入视线。
“慧姐儿?”
“大川哥。”
林榆刚翻完稻谷,听见门口传来声音。贺尧川背影太高大,几乎把门外的人挡住。
林榆踮起脚看了又看,发现看不见,才放下竹扒走过去。
门口比较窄,贺尧川刚好站在门口。林榆走过去想看看情况,只能从贺尧川身后露出一个头。
他突然冒出头,把门口的慧姐儿吓了一条。她没见过林榆,看见林榆出来的时候忐忑不安,双手紧紧抓着衣袖。
林榆看看贺尧川,又看看慧姐儿。
贺尧川赶紧道:“她是吴慧,家住的比较远,在山那头。她娘和我娘关系不错,小时候常来往。”
林榆笑笑:“我话都没说,你紧张什么。”
他看看吴慧,瘦巴巴一个姑娘,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身上的衣裳裤子没有一件合身的,脚上也是一双破草鞋。
林榆赶紧把大川拉开,给吴慧让路进去:“你坐坐,我给你倒杯茶水。”
吴慧赶紧摆摆手,忐忑更多了一些,小声道:“不不嫂嫂,我不喝了,想找你和大川哥说话。”
林榆被人叫嫂嫂,只觉得怪怪的,他想起自己是一个双儿,该慢慢习惯了。
周淑云听见说话声,端着菜筐从灶房里走出来,“榆哥儿,是谁来了?”
“吴慧,娘您认识的?”
听完,周淑云愣了一下,赶紧放下菜筐走过去。她看着吴慧,眼里有些震惊,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直到吴慧和记忆中的小姑娘面目重合,她才想起以前的往事。
那时候她刚嫁到白云村,在村子里人生地不熟,认识的第一个姐妹就是吴慧的娘陈氏。她和陈氏一见如故,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又都是爽快的性格,很快就成了好姐妹。
在一个村子,总是相互扶持着。
后来陈氏病了,也怪运气不好,冬天一场风寒没养好,没活到开春就撒手人寰。周淑云伤神了很久,贺尧山和贺尧川那个时候都有几岁,知道这些事情。
陈氏有个女儿就是吴慧,周淑云心疼她年纪轻轻没了娘,总是拿着吃食去看望,就当让天上的陈氏放心。
等吴慧到了嫁娶的年纪,被他爹嫁出去,周淑云才慢慢断了接济。她也想去看看吴慧,吴老爹却怎么也不说下落。
周淑云问来问去,也没问出结果。后来为了大山的婚事,她急的焦头烂额,整天和老两口大房争吵,满满放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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