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挖了一丈高,贺尧川觉得差不多了,能储存菜地里的萝卜白菜,吃一冬应当没问题。
林榆把梯子放下去:“你小心,把梯子放稳,别摔了。”
一丈虽然不深,摔一跤也疼。
怕人或者猫狗掉进去,林榆搬一块木篱笆盖在上面,再覆一层干草,地窖算做成了。
不盖篱笆也不行,夜里雪一下,厚厚的积雪掉进去,白菜萝卜一准冻坏。
萝卜都拔出来,一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围在一块切萝卜条,切好的萝卜条晾在绳子上,风干后就能吃。
还剩一筐新鲜的。
周淑云道:“你赵阿嬷家里今天杀年猪,拿钱买些排骨回来,晌午炖大骨汤。腊肉不是熏好了,也切一块煮,不用等过年才吃。今天要去上坟,要带酒肉去。”
贺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村子里,后山密林中,四座坟都是贺家的。是贺长德的祖父祖母和爷奶。
每逢过年,他们这些小辈都要带酒肉去看看。
贺尧川洗干净手:“成,我现在去,”新鲜肉抢手,去晚就没了。
“我跟你一起,”林榆爱凑热闹,也起身洗手。盆里有热水,他用贺尧川洗过的水,这没什么。
切萝卜不是重活,周淑云知道林榆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摆摆手无奈笑:“都去都去,记得多买些。”
多买些这种话,换作以前想都不敢想,如今日子可不一样了。
去买肉,路上碰见张大和杜满满,他俩走过去同路,“你们也去买肉?”
张大跟着陈老板做事,人虽然机灵了,但一回到村里就憨实起来,他笑笑:“是,满满说想吃炒猪肠,娘也许久没吃,就来买一截,年前也解解馋。”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闻见香味夜里馋的睡不着。日子窘迫的乡下人,酒肉都不多,只能干等到过年那一天再吃,提前吃完可不就没了?
两家人高高兴兴结伴买肉,都敞开肚皮可劲儿吃。
上坟在下午,各家准备香烛纸钱供品,结伴往密林子去。贺家族人都来了,贺大广辈分最大,由他来带头。
林榆在人群中看见大房一家,短短几月没见,赵春花和贺大全竟变成满头白发,像是苍老十岁,站在那里不怎么说话。
大房来是来了,手里只拿了纸钱香烛,酒肉没有,点心也没有。
贺大广对这个弟弟失望至极,碍于大过年,不好在长辈坟前闹不愉快,侧身给他们让位置上坟。
酒撒一圈,每人手里拿把纸钱烧,在坟前跪下叩三个头,祭祖就算完成了。孙月华不用拜,站着躬身三下就行。
大骨和腊肉都煨在炉子里,一家人脚步匆匆,还没进家门就闻到香味。
大骨没砍断,整根扔进锅里炖煮,等小火顿到软烂,一人一根捏在手里吃,蘸点粗盐和酱油,那滋味,别提多香。萝卜也软和,吸足了汤汁,筷子一戳就烂。
围坐在桌边,看着外面的晴光和远山山顶白雪皑皑,手里一根大棒骨,日子这样过就满足了。
人吃肉,猫狗也能啃骨头。啃干净的大棒骨喂给旺财,炖软烂的软骨喂花花。再舀一碗骨汤拌饭,是别家猫狗都没有的待遇。
它俩就是这样被喂的膘肥体壮,俨然成了村中二霸,所过之处别家猫狗都要夹着尾巴。
林榆蹲下捏会儿狗儿子,玩够了才洗洗手,进灶屋帮忙去。今天不管男女哥儿,都要在灶房忙活。
“肉丸子和鸡块先下锅炸,火候别太大,不然准要炸焦。炸鱼最后,待调好面糊也不迟,花生备好了吗?”周淑云问。
“刚剥完,”林榆连盆带过去。
明天年夜饭可谓丰盛,炸丸子炸鸡块炸鱼块,水晶脍炖大骨炖鸡汤,腊肠腊排骨腊耳朵,光想想就叫人馋。
林榆认真盯着锅里,香味慢慢飘出,“娘,一盆鱼块够不够?”
“那可不够,”周淑云走过去看:“后儿你大哥把亲家接过来,足足要吃两天,至少两盆。”
说完,她往外喊一声:“大川,把桶里新鲜的鱼再杀一只。”
“好,”贺尧川跟他爹正在地窖取萝卜,闻言交待一声,自己先爬上去。
不止贺家,家家户户都忙,挂灯笼挂桃符扫屋子,就等着明天除夕到来。
忙活一天,吹灯睡觉之前,林榆把新衣裳摆出来,整整齐齐跟贺尧川的放在一起。
红色小袄子,领口袖口一圈白绒,是周淑云专找兔毛扎的,塞了足足的棉花,看着就暖和。
贺尧川也难得穿红,平时都是一身灰蓝。看着和夫郎一个颜色的衣裳,他不由自主笑起来。
要过年了。
第95章
飘飘的雪花落在院里, 桌子摆在廊下,菜还没炒,酒先摆上。
案板和灶台边摆满备菜, 碗碟盆盘错落摆放,小小的案板快摆不下, 就这样,周淑云还觉得年夜饭少了两道。
炸丸子炸鸡块炸鱼,腊肉香肠。小炉里煨着鸡汤, 大锅里有排骨种种。都是大鱼大肉,再添一碟炒白菜最好, 正好十个菜。
外边几个小辈玩的倒是开心, 麻雷子冲天炮摔炮, 还不到夜里, 已经兴冲冲拿出来,小溪被两个哥哥撺掇, 也大着胆子上手。
“现在玩没了,看你们夜里怎么办?”周淑云站门口吆喝一声。
贺尧川顿时接话:“娘, 炮仗买了不少, 玩一天也够。”
就他有话, 大过年的, 周淑云不好教训儿子。看一家人都玩的开心, 她也笑笑,索性不管了。
今天是自家的团圆饭, 天色渐暗,桌上十道菜,七盏酒。
林榆摆碗筷,贺尧川摆凳子。
“我把灯笼点上, 今夜守岁,多添些灯油。”贺尧川踩在凳子上面,往大红灯笼里添油。
他俩买的灯笼足够大,红光照在廊下,映着冬日的雪景,身后门框上还有对联,顿时充满年味。
挂完灯笼,村里接连响起鞭炮声,别家开始吃年夜饭了。
“我们也出去放,”林榆笑着拿鞭炮,从院里铺到台阶下,红红一长串。
周淑云他们都跑出来看,站在廊下不敢靠太近,捂着耳朵睁大眼,又都是好奇。
贺尧川把火折子给林榆,笑着打趣:“你敢不敢点?”
林榆接过:“我不怕,以前烟花爆竹都是我来点,见过火树银花没,漫天炸开那种。”
林榆高兴上头,说起小时候的事。
火树银花,贺尧川嘴里默念,那一定很贵。他问林榆:“你喜欢火树银花?”
林榆打开火折子靠近,他点点头,眼里笑容不断:“很美,五颜六色。”
点燃引线,细小的火花逼近鞭炮。
他俩快速后退,全家都都捂着耳朵。
贺尧川抬手覆在林榆耳边,在新年炮声中大声道:“等明年,明年让你亲手点一次火树银花!”
他俩四目相望,眼中除了火花,还有彼此的倒影,无言胜有言。
“开饭!”
全家人共同举杯,一句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做祝酒词,都埋头开始吃年夜饭。
炸鱼块外酥里嫩,排骨软糯入味,一筷子戳下去就能将肉和骨头分开,配一口微甜不烈的屠苏酒。
外面渐渐落下小雪,白雪覆盖的长阶小院上,留下一地红色纸屑,旧年最后一天在喧嚣中慢慢归于宁静。
饭后守岁,林榆把小泥炉放在院里,里面烧红了炭火,一张铁网放在上面,烤栗子花生红橘。
“若困了只管去睡觉,守岁有我和大哥。”
林榆摇头,抬手揉眼睛打哈欠,他想和大川一起守岁。
“爹娘大哥大嫂都去睡吧。”林榆躺在竹椅上,晃一晃抬头看天空。
受岁并不是真要守到天亮,过了子时末,想回房睡觉随意。
喝茶吃果子有些无聊,肚里吃的饱足,也咽不下什么东西。林榆眼睛一亮,“我们来翻花绳。”
红绳系成一圈绕在指尖,两指一勾翻出花样。是村里小哥儿姑娘爱玩的游戏,贺尧川看着花绳无处下手。
“你拿着,我教你。”林榆兴冲冲,翻出各种形状。手却冻的通红,连打两声哈欠。
贺尧川把炉子搬到廊下,他俩坐在廊下守岁。火有些小,贺尧川塞一根木棍进去,顿时又暖和起来。
林榆伸出手烤火,等闲下来,他要做纸牌。家里人多,玩纸牌肯定有意思。
风雪渐小,子时已过。林榆疯玩一天,终于忍不住瞌睡,闭上眼躺在贺尧川腿上。
贺尧川静静看着夫郎的侧脸,是眉目温和雅致的俊秀美,笑起来仿佛有种特殊的力量,能让周围人心情都变好。
闭眼睡觉时,又安静可爱,微粉的唇瓣微微启合,呼吸轻微绵长,脸颊被火光映衬出颜色。
他伸出手,轻碰林榆脸颊,像面团子一样,又白又软。
“别闹,”林榆皱眉,迷迷糊糊挠痒,依然睡着。
贺尧川笑着,低声说:“好,我不闹你。”
小炉里的柴火渐渐燃完,新的一年开始了。贺尧川轻手轻脚抱他回去,搭在腰间的手一顿,这是又圆了一圈?
还是说,是他的错觉?
正月初一要挨家挨户拜年,他们准备的年礼足够丰盛。
鸡蛋十枚,龙须酥一盒,红枣花生瓜子一盒,最后一包红糖。
先往关系不错的几家去,送完东西坐下寒暄两句,再去自家亲戚家,这时候就不走了,大房留吃饭,二房带着圆圆也来了,今天是族里的团圆饭。
族里小娃娃多,林榆他们红包给到手软,薄薄的红纸里面一串铜板,用红绳串在一起,有喜庆又高兴。
一圈小娃娃结伴跑过来,手里还捏着饴糖枣子,就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大川叔,榆阿嬷,恭喜发财!”
红包拿来!
林榆跟贺尧川露齿一笑,小娃娃就是可爱,他俩从怀里拿出来,十个孩子挨个发。
对小孩来说,过年除了吃肉,收红包就是最高兴的,一个个眼珠子都瞪圆了,伸出双手接。
“别急别急都有。”
发完红包,孩群又一窝蜂跑开,去给下一个大人拜年,就是大哥大嫂他们,耳朵边都是闹声。
族里大大小小都来了,灶屋有人忙活,林榆陪君哥儿吃吃喝喝。君哥儿肚子很大,厚重的棉衣也遮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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