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千晚
“儿子还在呢,”林榆红着耳朵,嘴上不情愿,却没有躲开,让贺尧川亲了个够本。
贺尧川大手蒙住儿子的眼:“没事,他不懂。”
鱼儿眨眨眼。
夜里睡觉时,林榆把儿子放在中间,轻拍着哄鱼儿睡觉。他俩则手拉手,小声唠嗑说话,林榆把贺长顺的事情告诉他。
贺尧川也告诉他,其实他早知道这件事。他长期在县里卖鸡蛋,有一次沿街吆喝路过,就看见贺长顺从百花楼进进出出,他便猜到这种结局。
“他去年已经被私塾退学,”贺尧川说。
林榆吃惊:“可我听说,是他自己不想读了?”
贺尧川摇头:“我有一散客是私塾里的门房,他同我报的信。贺长顺交不起高价学费,学业也一般,喝了酒在百花楼跟一个有钱的同窗抢女人,结果那同窗是院长的儿子,他被人打了一顿,直接扔在私塾门口。”
林榆砸砸舌,怪不得几个月不回家,原是不敢回家。这会儿把百花楼姑娘的肚子弄大了,才不得不厚着脸皮回来。
他俩不想关注太多,只当闲聊两句。贺家大房如何,已经跟他们无关了。贺尧川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有家里在身边,还有最爱的夫郎和软乎乎的儿子,就已经足够了。
他俩又看着鱼儿说了一会儿别的,牵着手阖目睡去,一夜无梦好眠。
第110章
秋去冬来, 远山从青翠变成金黄,又褪去金黄,成了苍茫一片, 枝头树叶凋敝,鸟雀无几。
这样萧索的冬日里, 人人脸上却都挂着笑意。秋天丰收了,昨天下了小雪,该过年了,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有衣有食饿不了肚子, 对庄稼人来说就是好日子。
而贺家, 正在这种日子里欢声笑语。赵惠带君哥儿来窜门子, 还没走近, 已经听见远处院子里的热闹声。
“来迟了来迟了,猪都捆上了?”
周淑云赶紧到门口接, 过了小半年,笑起来反倒越来越年轻, 她满眼喜意:“来的刚刚好, 年猪过了秤, 整整二百八十斤。够熬今年的猪油了, 给你留些?”
“家里也有, 今儿轮到你们,明儿就轮到我们家杀了。”
君哥儿抱着儿子站在旁边, 小子调皮捣蛋,抱在怀里沉沉的,他把孩子给王勇:“你抱着,我找榆哥儿说说话。”
夫夫俩抬头看一眼, 林榆贺尧川都在侧院,正给杀猪匠数工钱。原先养鸡的侧院拆了,家禽都赶去鸡场,这里腾出来做了一个小院子,用木头捆了一个秋千,是贺尧川给儿子做的,小鱼儿喜欢在秋千上当来荡去,一双星眼全是好奇,不哭也不闹了。
贺尧川数好铜板:“五十文,再搭两斤猪下水送给猪匠,这些足够了,你爱吃猪蹄,留着明日炖汤给你喝。”他笑着说。
林榆把铜板过一遍数目,点点头:“就这样。对了,明日给赵大哥和杨阿嬷放几天家,野鸡都卖了,鸡场不算忙,新鲜的猪肉让他们各自带三斤回家,平日都忙碌勤恳,也让他们踏踏实实过个富足年。”
院里人声鼎沸,一群汉子围在年猪旁边,拍拍猪的肚皮邦邦响,猪被架在木板上,吭哧吭哧出气,一场反抗最终无效。不忍看杀猪场面的女人夫郎,都各自进灶屋里帮厨。
这么喧闹的地方,林榆还是一瞬间听到君哥儿的声音。他跟贺尧川上去逗逗小孩,“还记得我是谁?”
娃娃瞪着眼睛看他,几天不见就陌生了,一张小嘴口水呆呆往下流,君哥儿忙拿帕子擦口水。“叫阿嬷都忘记了?说了要给你当干爹爹的,臭小子。”
“啊……啊……馍,”努力了很久,终于蹦出一个四不像的音。
小孩子真是可爱,林榆凑上去亲一口,香香软软像糯米丸子。
王勇把孩子往上抱抱:“你家鱼儿呢,今日人多,不抱出来壮壮胆子。”
贺尧川跟他边走边说:“冬日里吃了就睡,昨夜闹了半宿没睡,这会儿就醒不来了,有杨阿嬷陪着,大嫂也帮忙喂过奶,放在小床上不必管他……”
原来有孩子的汉子们凑在一起,也会聊孩子这些事。
林榆和君哥儿看着他俩背影笑笑,各人都有事情做。他俩不想看杀猪的血腥场面,今天帮忙的人多,也无需他俩搭手,于是戴上襜衣进灶房。
新鲜的猪肉比咸腊肉更好吃,筒骨炖汤,小排红烧,猪肝爆炒,再汆一锅肥瘦适中的丸子。猪下水对庄稼人来说也舍不得浪费,拨了肠衣能灌香肠,大肠洗十几遍,干煸也不错。
贺尧川有时会和大哥小酌几杯,就留着猪耳朵猪尾巴下酒,总之一身都是宝。
林榆和君哥儿忙着帮厨,大嫂坐在灶前烧火,周淑云和赵惠负责切肉,案板上都是备好的杀猪菜,只等新鲜的猪肉送进来。
“年年都是看别家杀猪,终于也轮到我们了,”周淑云眼眶红了,想起以前灰暗的日子,不识字没读过书的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词,苦尽甘来。
“是啊,以后都是好日子,”赵惠看着她。
灶房里红红火火,林榆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一圈,在看到这份祥和安乐的时候,他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切好肉片,隔壁卧房里,鱼儿哭声嘹亮,一嗓子惊到不少人,连围观杀猪的汉子都跑到门口看。
林榆赶紧放下刀,擦擦手去看孩子。今天人多,杨阿嬷也帮忙,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尿了饿了都得注意。
只是刚走到门口,大川比他先一步进去,他抱起孩子,让鱼儿趴在自己肩膀上,手掌轻轻拍打哄着,再腾出手看看尿布,果然是尿了。
换尿布这些琐事,贺尧川已经轻车熟路。鱼儿趴在他父亲肩膀上笑,眼睛转一圈想找爹爹,半天没找到,瘪瘪嘴不乐呵了。
林榆站在灶房门口笑了笑,知道不需要他照顾孩子,又安安心心进去做事。
君哥儿凑过来,嘴角耷拉下来:“大川是个好男人,你瞅瞅我家那个,当父亲没个父亲样。”他没跟林榆说,昨晚王勇把抹布绑在儿子身上,让儿子一边在桌子上爬,一边擦桌子的事。
在外面,还得给男人留点小面子不是。
林榆戳戳他打趣:“哪里不好,银子给你管,大事小事都听你的,你说东他不往西。”
“你家不也是,”君哥儿红着脸道。
至少王勇不认为在外人面前带孩子,是丢男人面子的事,他带的很乐意。
刚夸完,娃娃的哭声又传来,一听就是君儿的儿子。王勇手忙脚乱抱孩子进来:“你看看,他哄不住,是不是想你了。”
君哥儿那点脸红立马消散,他瞪一眼王勇,“早上吃过,这会儿隔了一个半时辰该饿了,这么久都记不住。”
王勇也不恼,摸摸头笑,不等君哥儿使唤,他就拿浓米糊来。哥儿没奶水,他家备了羊奶,但今天来的匆促没带,吃一顿米糊也没什么。
新杀的猪肉等不及过年,年前先尝尝鲜。余下的做成腊肉,抹一层盐,用山里新鲜的柏树枝烘烤,若保存好能存放小半年。
一顿杀猪宴,叫人人都尝到油水。
准备熏腊肉之前,要进山砍柴。秋冬的山林裹着层层冷意,早上出门前,林榆先去鸡场看一圈,母鸡关在鸡圈里,昨天赵大力回家之前换过一次草垫,无需林榆再忙活。
只给添好食水,把鸡场锁好便是。四周围栏做的很好,门口还有一条狗,不怕有人翻进来偷鸡,大嫂也在家,有动静能进来看看。
林榆把柴房和背篓带上,贺尧川拿绳子斧头和锯子,今天一整日都在山里,砍完柏树枝,还得储备一些冬日用的柴火。
“鱼儿安顿好了?”林榆从灶屋里带上馒头和水,跟贺尧川一前一后上山。
山路有陡峭的地方,贺尧川先上去,站在上面伸出手拉林榆,用力一下便拉了上来:“放心吧,有大嫂看着。我给放在大嫂房里,让他跟团团一起玩耍。臭小子现在会认人了,知道团团是他哥。”
“聪明,随了他爹爹。”林榆笑嘻嘻给自己补光环。
“嗯,”贺尧川言笑晏晏回头牵他手,点点头附和:“是很像你。”
林榆把柴刀和背篓都塞给他,他自己背累了,想边走边耍。到了柴山上,没急着砍树,他俩坐下喝水吃馒头,看着冬日的太阳一点点出山,薄阳透过苍林落下碎光。
不一会儿,爹娘和大哥来了,溪哥儿走在最后面,小孩有自己的背篓,矮矮的一个,装的虽然不多,也足够表示他干活了。
柴山寂静,砍柴的声音就越显洪亮,枝头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没经受住摇晃,飘飘地落下来,被林榆连同漫山遍野的柴胡叶一起搂进背篓。
之前在这片山中找到一颗灵芝,虽说不值几个钱,却难得一遇见,林榆想再找一朵,却没这个运气了。
树干发出滋啦一声,是贺尧山他们推树的声音,“当心,人走远些。”
他们都跑的快,看大树轰的一声往另一边倒去,这是一颗常青的柏树,枝叶熏腊肉,枝干褪了皮用来加固房梁。
他们这里都不用好木头烧柴,山上枯木多的是,今年劈了,等明天开春再种下树苗,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就有用之不竭的山林柴木。
林榆扒会儿柴的时间,周淑云他们已经把木柴捆好,要来回十几趟背往山下,那根粗长的树干,两兄弟抗在肩膀上,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往山下去。
周淑云他们走在末尾,见前面掉落一根枯枝败叶,她也捡了起来,反手塞进背篓里,看起来很沉重的柴火,她一人却能一下子背起来。
溪哥儿走在她娘后面:“哥哥们明后日也上山,娘不必多捡这一根,”他是心疼娘背的多。
林榆原也是这么想的,随即他又听周淑云说了一番话。
“别看小小的一根柴不值钱,拿去镇上卖,就这么一背篓也能卖五文钱,山里的东西都是宝贝,我们靠山吃山的人就得珍惜,不是缺这根柴,是提醒自己,可别忘本。”
林榆笑笑,将这话听林耳朵里,他绕到周淑云身侧,抬手抵在背篓底部:“娘,我帮您扶着。”
“哎哎好。”
他背的是柴胡叶,里面压的也不沉。路上碰见能烧的大柴,也学周淑云弯腰捡了。溪哥儿有样学样,他上头有爹娘和两个哥哥,生下来没过太苦的日子,听不懂他娘的话,只知道跟着一家人捡柴是好耍的事情。
下山的功夫,看见远处更高的山尖上,又飘忽忽下起小雪,慢慢也覆盖小茅屋的上方。站在院里抬头看天,雪白天地后面是雾蒙蒙的天空颜色,眼帘被白花花覆盖。
林榆摘下兔皮手套,用指尖接住一朵雪花,六角状,因为指尖温度,雪花瞬间化开,不一会儿帽子袄子身上都是。
贺尧川皱皱眉过来,把他的手揣进自己胸膛取暖:“不可这样,进屋看雪也是一样的,点了炉子暖和些。”
他拿教训娃娃那套来叮嘱林榆,林榆抓着他手臂摇摇晃晃,左耳进右耳出,“你拿着伞做什么?你要出去?”
前几天大集上买的油纸伞,伞骨结实的很,能容下三个人。雨雪天,贺尧川去县里卖鸡蛋的路上打伞,不容易被风吹雨打。
“嗯,”贺尧川撑开伞骨,打在两人顶头,昏黄的光遮住天空:“去看看鸡场,年关容易下大雪,别让鸡场被雪压了,茅屋到鸡场的路也得清理。”
“我跟你一起去,”林榆拿上铁铲,贺尧川一提醒,他终于想起正经事。
鸡圈四面遮挡严实,又加盖一层油布,不担心鸡群被冻死,底下的茅草也铺的厚实。现在圈里只剩能下蛋的母鸡,冬日里虽然母鸡不爱下蛋,几十只加在一起,每天也能侥幸收十几颗。
这两日雪小,路面没有被覆盖,砖砌的小路有些湿滑,来往喂鸡很不方便。他俩在路上也铺一层茅草,这样走来走去不用担心滑倒。
狗窝也重新铺一遍,砖砌的狗窝结实。他俩养狗用心,狗身上肥厚肉多,皮毛也像一层天然的棉衣,肯定冻不着。
琐事办完,天空的雪大了一些。
终于要过年了,新家的第二个年头,一年更比一年好。
林榆忍不住的欢喜,提前点了一个麻雷子,听见爆响的一声,他跟贺尧川不约而同一笑。
第111章
没有新年的钟声, 只有新年第一声爆竹,像敲锣打鼓一样郑重喧闹,在小小的村庄里此起彼伏, 一地残红升起硝烟,小孩身穿棉衣在上面奔跑, 低头好奇打量,过会儿,天下雪了, 各家大人把他们领回去。
林榆手拿对联,像去年那样, 糊了浆贴上去。去年门框两侧的对联已经褪色, 淡红里透着白, 看上去有些斑驳, 他揭下来,贴上新的。
“是不是有些歪了?”他左看右看。
贺尧川左边指一指道:“左上一些……再往下……就这样。”
林榆站在梯子上, 贺尧川在下面扶着,林榆回头看一眼, 踩着梯子小心翼翼下去, “你让让, ”他不畏高, 是怕踩到贺尧川的手。
踩到最后那两步, 贺尧川手掌拖住他的腰,把他从梯子上抱下来。掌下的腰长了一圈肉, 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削,是贺尧川一碗饭一口肉喂出来的。
溪哥儿坐在廊下剥豆子,今年摘豆时存在地窖的,晌午做豆饭。他看一眼前方, 羞涩地抬手捂着脸,他是大孩子了,早就知道夫夫之间那些情愫。
可他又想看,偷偷放出一点指缝,猝然让他看到,二哥哥正在偷偷亲二嫂嫂。他脑子里像是被村子里的鞭炮震晕一样,端起豆子就跑进灶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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