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可
第四十七章 绝处冥冥有生机
时逢江南暮春时节,山上草木繁茂,人在其中极易藏身,众人追了一阵,既没了马蹄声,要在偌大一座荒山中找人实是困难已极。
宁承轻等三人尚可随意而行,身后追踪之人却要拨草寻踪,步履十分缓慢。
众人走到晌午时分,天气炎热,渐渐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温南楼打了头阵,忽听身后有人“哎哟”一声,忙转身去看,见是一人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翻滚。
温南楼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廷站在一旁,见倒下这人正是当日与自己一起到宁承轻房中欲行羞辱的云门弟子。他自从吞了宁承轻喂的药丸,连日来提心吊胆,虽不见异常,可总觉腹中有小蛇蠕动,因此坐立难安。这时忽见同行之人无故腹痛,柳廷心中更是惊骇异常,脑中浮现全是胞弟柳璋死时惨状。
温南楼见他如此模样,回想当日客栈房中将他与云门弟子救起后问到原委,几人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柳廷说是宁承轻下毒害人,其余人都信了,温南楼反而疑心,只是这些人既非自己弟子门人,又无深交情谊,不好随意责备质问,便就此作罢。
柳廷心神不宁道:“定是姓宁的小贼下的毒发作了,毒蛇在肚里作乱。”温南楼道:“柳少侠一直和这位云门侠士在一处,不知他路上可有吃什么东西?”
柳廷道:“我……我不知道,咱们吃的都一样,那小贼惯会使淫邪妖法,不知将毒下在哪里,温大侠,你快想法将他捉住,问他要解药。”
温南楼皱了皱眉,心想柳家当真是没人了,当年九天剑啸柳云逸何等威风八面,侠气纵横,如今他的儿子竟是如此缩头缩尾,鲁莽短视。他道:“既然如此,各位都小心些,水和食物切不可离身,树间杂草中多有虫蛇也要格外留意。”
温南楼走到那云门弟子身前,伸手摸他脉门,只觉内息紊乱,绝非寻常腹痛所致,确有中毒之象,隐约与自己那天夜里与萧尽拼斗时中的毒血略有相似,却不知毒从何来。好在这毒并不致命,温南楼嘱咐他的同门好生照看,又急急去寻宁承轻下落。
他心想,宁家这年轻人心高气傲,行止无常,柳廷也是血气方刚,双方冲撞起来必定睚眦必报,再耽误片刻,不知又要结下多少仇怨。想到这,他便对身旁的丁处舟与程柏渊道:“两位在这稍待,我先去前面瞧瞧。”
程柏渊对宁承轻深有成见,摇头道:“不可,你只当那人年纪小,还是个后生小子,失了防范必然吃亏。那小子诡计多端,关神医就是被他下毒害死,如今又假意给了解药,令郑大侠与韩姑娘中毒加深,对这小贼是万万不可大意,你要去我与你同去。”
丁处舟道:“咱们都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若区区三人也对付不了,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温南楼见二人执意如此,只得与他们同往,随行人中亦有不甘落后的也要同去,程柏渊便点了有十余人。这些人走在山里,因有蛇面阎罗前车之鉴,均都小心翼翼,防着草中毒蛇出没,没成想走到半途,突然有人脚下一空,掉下一个洞里。那人反应也快,提起纵跃避开,但这陷阱并非巨大空洞,不过浅浅挖了几下,里面竖着几支削尖的细竹,那人略一下沉,小腿已被刺破,等他跃到平地,受伤的腿一软已提不起劲。
程柏渊道:“竹尖有毒!那小贼果然在左近,赶快去追,别让他跑了。”温南楼见他年纪虽大,脾气不小,明明已见有人踩中陷阱,却还不管不顾拔腿要追。他正想阻拦,忽闻一阵极细微的轻响迎面而来,立刻侧身闪避,嘴里喊道:“有暗器,小心。”
他喊得已算及时,身后却还有人躲闪不及,被飞来之物刺中。温南楼回头一看,是数十枚细小银针。中针之人立时倒地,虽未毙命但再起不能,温南楼心知是宁承轻有意将他们引入深山,布下机关陷阱将追兵一一放倒,好教自己脱身之计。
他想,这银针如此细巧难防,自己也是侥幸避过,只需在针上下些剧毒致死的毒药,我们这些人哪还有活路,眼下只用了不死人的毒,可见对方并无杀人之意,只想借此阻挡众人而已。想到这,温南楼站定脚跟,对着山石树木高声喊道:“宁公子,温某此番前来并非与你过不去,只是郑大侠与韩姑娘身上毒性有变,柳少侠与云门几位侠士亦中了蛇毒,还望援手救治。公子一路高抬贵手,不令我们众兄弟受伤丧命,温某感激不尽,若公子不放心,在下弃了兵刃单独来见,不知可否?”
他话音一落,程柏渊低声道:“不可涉险。”温南楼却道:“程前辈,我看宁家这位小公子绝非嗜杀成性,不讲道理的人。咱们逼得太紧,未免将好人逼上绝路。若年轻人一时意气用事,真将水月白芙用在邪心歪道上,岂不是你我的过错了。”
程柏渊怨念已深,执拗之极,听了这话嗤之以鼻。温南楼又道:“程前辈嫉恶如仇,但咱们江湖中人恩怨分明,令侄中毒与关神医身死也有因果,眼下正该想法开解才是。”他话未说尽,言下之意却十分明白,若不是程柏渊急着去找宁承轻报仇,怎会生出后面这些事端。程柏渊被他说得一时语塞,再要开口时,温南楼已解下佩剑交给丁处舟,对着山间喊道:“温某已解剑前来,愿请宁公子一见。”
他内力深厚,中气充沛,几句话说得在深山中回响不止。
宁承轻自然早就听见,段云山对温南楼的人品颇为信服,但想到与他同行的人个个心思不同,难以揣摩,一时也不拿主意。
萧尽道:“这姓温的内力好强,喊了话这么久还能听见回音。你说他真会弃剑一个人找来吗?”宁承轻道:“这人自负得很,说出的话必然不假,但他来了又怎样,你不是说过再不轻信别人吗?”萧尽道:“你那银针再给我一些,等他来了我也照他身上放几针,将他撂倒了咱们就想法子寻路下山。”
宁承轻手里那盒子银针原本是夏照风给他替用暗器机括的,如今白玉扳指被蛇面阎罗夺去后早已不知去向,二人逃走时萧尽只捡了这盒银针,宁承轻一直带在身边,如今为了退敌,割了自己手掌的血浸在盒中,便算是为针淬毒。
萧尽见他一刀割得极深,满手是血,心疼不已。宁承轻自己却不为所动,将一盒银针都给他道:“这针原本需用机括发射才能及远,徒手飞掷未免太轻,你要出手,需等他靠近一点。咱们再往上走,居高临下更有好处。”
萧尽高烧刚退不久,身上有些疲软,但服了药运起内力一通疾奔,浑身发汗,精神竟好了许多。三人继续往山上走,引温南楼离众人越来越远。
温南楼江湖经验老道,原不会上这样的当,但他与段云山有约在先,信任他为人,眼下之事是自己这方欺人理亏,因此一心只为解除误会有求和之意,便大着胆子只身前来。
萧尽远远见他信步而行,不禁佩服他胆气豪勇,艺高人胆大,是个慷慨磊落的正人君子。他心知宁承轻不愿屈于众人之前,让人押着去仙城山在天下武林群豪面前毁去什么水月白芙,从此各人恩怨一笔勾销云云,便想今日脱困后,三人一同寻个荒僻清静处暂避。要知江湖风云起起落落,今日不知明日事,或许再过几年,不见宁家奇毒现世,慢慢地恩怨也就淡了。
待走到眼前已快无路时,宁承轻对萧尽道:“一会儿他上来,你先趁他不备发针,等他中毒后师兄将他擒住带上山。”
段云山道:“你要与他说话,又何必做这些事引人误解。”宁承轻道:“谁说我要与他说话,我正是要挟制他,好叫其他人不敢再追,等我们脱了险再放他不迟。他们原本也不是想这样擒了我去仙城山给死在宁家的人磕头谢罪吗?要不怎能让这些人消气,饶过我一条小命?”
段云山虽觉他言语偏激,但这话也不算全错,程柏渊一口气憋了十年,总要找人宣泄,未必是真的要宁承轻父债子偿,但逼问他当日情形,要他在众人面前替父认错,一通羞辱却是难免,如此死结当真难解。
此时萧尽与宁承轻已攀到高处,放眼一望郁郁葱葱,一片碧绿树影,已难寻见温南楼的身影。段云山只盼双方就此不见,到了天黑能想法摸下山。
温南楼独自走在林间,循着草中痕迹前行,便在此时,忽听左近有草木响动,转身见一柄精光四射的长刀从旁侧刺来。他虽未佩剑,但也并非只有剑法傍身,当下双手立掌,护身迎敌。
那刀客一身黑衣,刀法精湛,先发而至占了上风,刷刷两刀已将温南楼逼得不得不后退。
温南楼见多识广,曾与左天应有过一面之缘,已瞧出这黑衣人使的是赤刀门的刀法,料想他是赤刀门刺客杀手,且与当晚客栈中是同一人。
他在那天夜里镇外树林中与萧尽见过一面,虽夜深时瞧得不太真切,但一照面却也认得出来。那晚萧尽有意受他一剑,又还刺他一刀,双方伤势均未痊愈,温南楼却不记仇,反钦佩他勇不畏死的胆识,心想他既肯为宁承轻拼命,自然是生死至交,便道:“少侠且住手,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前来与宁公子、段大侠相见一面。”
第四十八章 诱敌洗冤陡山行
温南楼数次表明来意,谁知那人非但并不停手,反而刀法愈加凌厉,招招皆是杀手。温南楼眼见他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饶是脾气再好也难忍,当下侧身闪避,双掌推出,一招“开碑裂石”,内力自掌中而出击向那人肩膀。
黑衣刀客见他掌风雄浑,立刻长刀回拖护住上身。温南楼本意并非要伤他性命,见他改为守势,便不再逼近,正待开口,忽然身后又有一阵疾风逼近。
他心中一惊,回头看时又有个黑衣人,却不是段云山。温南楼自始至终认定与宁承轻同行的只有萧尽与段云山二人,此刻又见多了个不认识的敌手,心中隐隐察觉不对,但那人来得好快,他才一回头,扑面而来一阵黑烟。
温南楼闭息撤步,右手推出一掌正中那人胸口,同时手臂一阵剧痛,已被先前那个黑衣刀客割开一道伤口。这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或许是心知联手也未必能与他匹敌,因此使计谋只为伤他这一下。
温南楼双眼被黑烟迷住尚且无事,但这一刀伤口见血却半边身子发麻。他在萧尽刀下中过毒,琴剑双侠中的韩琴儿也曾被宁承轻毒倒,但均不致命,内力深厚些自行运功逼毒不出几个时辰便解了。可这刀上之毒显然与此前不同,毒入血脉立时痛麻并发难以站立。温南楼心知毒药厉害,再顾不上腹背受敌,先伸手连点自己心脉四周穴道,缓阻血行周转,不致立时毙命。
黑衣刀客见毒药起效,提起长刀便往他心口插落。千钧一发之际,数十枚银针如雨一般自上而下撒落。黑衣刀客一惊躲开,但那银针细如牛毛,目力难以分辨,瞬间已中了不少。二人中已有一人中了温南楼一掌,受伤非轻,眼见情势不妙,立刻一东一西分头逃走,转眼不知去向。
温南楼见他们逃走,竟也有死里逃生之感,心头一松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已在一处背阴的山洞里,洞外杂草半人多高将洞口密密掩住。温南楼想要动弹却穴道被封,眼前金星乱舞,气也透不过来,但方才明明身中剧毒,眼下却还活着,不知是谁救了自己。
他身上余毒未除,连舌头喉咙也是麻木的,一时片刻发不出声说不得话,加之周身大穴被封,耳目口鼻皆不如平日灵敏。不知过了多久,温南楼忽听有人奔近,且脚步声并非只有一人。
当先那人跑到洞口却不进来,另一人追得甚快,三两步已到跟前,将先前那人逼到角落。
这人道:“你再乱动,我先将你双手折断,看你如何吹哨驱蛇。”
温南楼虽听得不甚清晰,但也辨出是柳廷的声音,心想他怎么来了?我来时明明交待众人不可跟随,他前儿分明有意拖延,不愿身先而行,这时又悄悄跑来,那个叫他逼住的人又是谁?想到这里他便愈发细听起来。
另一人道:“柳兄上回在客栈里还未闹够,今日再来还有什么下流无耻的手段?你们名门正派稀奇百怪的花样真是不少啊。”温南楼这一下又听出是宁承轻的声音,他虽未能问出客栈房内柳廷等人做了什么,但早已疑心不是好事,这下两人照面又不知惹出多少祸患,心里暗暗焦急。
柳廷道:“识相的,你就快想法将我腹中毒蛇取出,才让你少吃些苦头。”宁承轻道:“什么苦头?还是和当日一样将我剥得赤条条扔在这里?我既不是什么江湖名门子弟,又不是天下闻名的英雄好汉,可不在乎名声体面,你要做就做。我再说给你听,你肚子里并没什么毒蛇,既没有又怎么取得出来?”
柳廷如何肯信,这几日他夜不能寐,提心吊胆记挂被萧尽逼着强服的药丸,眼见温南楼独自去见宁承轻,便撇下众人悄悄掩过来探听,不知怎的竟给单独遇上,如此大好机会怎肯放过,当下追来将人制住。谁知宁承轻非但不给解药,还冷嘲热讽,说什么根本没有下毒,听得他不禁怒气难抑,跨前一步,抬起手左右开弓便是几记耳光。他即便不用内力,这几下也十分凶狠,响声一过,宁承轻顿时脸颊红肿微微洇血。
温南楼在洞里听到,心想这姓柳的好歹是名门世家出身,怎的如此恶霸,一言不合便扇人耳光,只是宁家小子也不好相与,动不动给人下毒,如今江湖武林后辈都如此浮躁乖戾,真正的少年英侠也少得很了。
柳廷出手殴打了宁承轻,又再逼问他要解药,宁承轻却道:“郑全武的和姓韩的臭丫头中了什么毒?”柳廷听他忽然如此一问,怔了怔,随即恶狠狠道:“是你下的毒,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毒?”
宁承轻道:“我下的毒早已替他们解了,那姓韩的丫头泼辣蛮横,我也不过是给她的解药不足分量,要她多吃些苦头,这么些日子早该好透了。后来他们又再中了什么毒,我可不知道,不过我方才远远看了一眼,那两人面色灰黑,嘴唇青紫,想必只是寻常蜈蚣、蝎子等毒虫制的毒药,找个寻常大夫,吃几剂解毒药就能救治。只怕那些什么温大侠、程前辈,因为之前在我这中了毒,便仍然算在我头上,不去疑心还有别人下毒吧……”
柳廷不等他说完又一掌掴在他面上,回手扣住脖子将他掐得难以呼吸。此刻四下无人,柳廷便大着胆子低声凑到他耳旁道:“不错,不妨告诉你,是我下的毒,可说出去又有谁会信是我?要怪就怪你名声不好,当了宁闻之的儿子,人人都道你们宁家用毒了得,自然谁中了毒都记在你账上了。”
温南楼初听时又惊又怒,心道他一个正派子弟,即便武功造诣不如其父,怎样也该有父辈侠义风骨,如何竟然暗下毒手再嫁祸他人。可他转念一想旋即明白,柳廷与那些云门弟子中了蛇卵之毒,急着找宁承轻要解药,但他与自己、程柏渊等皆无深厚交情,云门中也没什么叫得上名号的人物,生怕众人追得久了,心生倦意,就此罢手不追等日后再说,因此便在尚未痊愈的郑全武与韩琴儿身上下毒。韩琴儿尚且好说,郑全武却是一代高手,颇有名望,温南楼与程柏渊无论如何不能放任他毒发不治。
柳廷原本也算得上武林世家的少年侠客,只是这次出门刚与萧尽交手便目睹亲弟柳璋惨死,又迟迟不能报仇雪恨,渐渐性情大变,恶念陡生,想着对付宁承轻这等恶贼,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也不为过,终于干出下毒害人、栽赃嫁祸的事来。
柳廷手上使劲,用力掐着宁承轻的脖子,逼问他蛇毒解药。宁承轻被他掐得满脸紫胀,将晕未晕之际,一滴泪珠自眼中滚落。柳廷冷笑道:“你不肯给我解药,现在哭也没用,我再问一次,到底给不给?若还不肯,我便拼了这条命与你同归于尽。”
他话音未落,忽然手臂一疼,不知被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击中手腕,扼住宁承轻脖子的手顿时松了。柳廷吃痛“啊”的一声,抬头四处找寻,却未看到有人,一时惊疑不定。
宁承轻缓过气,趁他失神时弯腰一钻,往杂草中钻去。
柳廷见他要躲藏,伸手去抓,却没想到杂草后是个山洞,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进洞一瞧,还没找到宁承轻,先瞧见了躺在地上的温南楼。温南楼睁着眼与他四目相对,柳廷脑中嗡一声响,浑身如坠冰窟,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不住地想:他怎么在这里?我方才说的话他都听去了,这可怎么办?若是他告诉别人,郑全武和韩琴儿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做人,今后人人提起柳家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连死去的爹爹和兄弟都受牵累。
柳廷在这一瞬间,脑中转过无数念头,但见温南楼既不说话也不动,强自镇定,试着问道:“温大侠,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怎么不动?”
温南楼穴道被封,口舌麻痹,只能发出嗬嗬之声。柳廷见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心想不知道是谁将他点了穴道留在洞里,多半是那姓宁的小贼同伙干的,现下那些人走开了,只有小贼和姓温的在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了,罪名安在那小贼头上,到时逼出解药,再斩草除根,谁又知道人是我杀的?
他心念电转,杀心骤起,看向温南楼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温南楼一生遇敌无数,大小恶斗不知有过多少,杀人的眼神哪有看不出来,心中一冷,已知柳廷想杀他灭口,可苦于手脚不得动弹,亦无法高声呼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拔出长剑,对自己头颈挥来。
柳廷拔剑出鞘心意已决,一剑递出又狠又急。
宁承轻在一旁道:“姓柳的,你真的杀了他可就不能回头了。”柳廷耳听他劝诫,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见我要杀姓温的,自己也不得幸免,这才出声阻止。哼,他知道怕了,一会儿定要他交出解药不可。
眼见这一剑要将温南楼脖颈割断,忽然又一枚石子破空飞出,撞中柳廷臂弯的穴道,令他手臂一麻,手掌无力,再不能握住剑柄。长剑平落在温南楼胸前,这一瞬,他已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险险捡回一条命来。
柳廷惊怒交加,正待回头看,却被身后一人点住穴道,一把雪亮长刀抵着他颈边。温南楼躺在地下,未瞧见这人何时来到洞中,再看时依稀是个黑衣青年。
宁承轻见段云山用石子击落柳廷手中长剑,萧尽又一招将他制住,便道:“柳兄心神错乱,把持不定,先让他休息片刻吧。”
萧尽不出声,抬手在柳廷后颈一斩将他击晕在地。宁承轻又朝温南楼走去,到他身旁俯首微笑道:“温大侠身中剧毒,也该歇一歇。”说罢,他将一块衣襟撕开做的帕子放在温南楼鼻下,将他口鼻稍稍一捂。温南楼只觉一阵淡香扑鼻,脑中一浑沉沉睡去。
第四十九章 百口难辩戏英豪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温南楼睁开双眼,只觉山洞换了一处,比先前略宽敞些,但前后通透,夜风吹过微有凉意。他斜倚在石壁上,对面躺着一人,却是被萧尽打晕的柳廷。温南楼醒后不久,柳廷也呻吟着睁开双眼,见洞中只有他们二人,一时疑神疑鬼。
温南楼身中剧毒穴道被封,不敢擅自运功解穴,又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瞧着柳廷。两人相对而坐,面面厮觑。
柳廷手脚受绑,却能说话。他迟疑片刻,见温南楼相不说不动,不知对方此刻在想什么,只能胡乱盘算,想起自己亲口对宁承轻承认下毒加害郑全武和韩琴儿的事已被温南楼听见,不说传扬出去身败名裂,郑全武与琴剑双侠也不能放过自己。
他心里纵有一万个法子,最放心的仍是杀人灭口一了百了,可眼下别说自己手脚被缚,就算一切如常也非温南楼的对手。温南楼不动,他也不敢妄动,只是暗中双手用力,盼能快些将藤条绷断。
这时,洞外有人走近。
柳廷与温南楼同时心念电转,均在猜测来者是谁。
只听远处一人道:“丁大侠小心,那小贼惯会用毒,方才又有不少人中了毒针。”却是程柏渊的声音。原来二人见温南楼上山后许久不见踪影,心中记挂担忧,等到夜里终于等不下去,悄悄掩了上来。
果然另一个是青萍剑丁处舟,他道:“柳少侠怎的如此莽撞,也不说一声,独自去找温大侠,年轻人胆大妄为,容易着了别人的道。”
柳廷听到这里,心中欣喜,心想原来他们误以为我偷偷出来救温南楼,姓温的城府极深,若等他开口揭露我下毒害人又要杀他的事,一切都完了,何不趁此机会先发制人。
他狠狠心做定主意,放声疾呼道:“丁大侠、程前辈,小心奸贼在洞中埋伏害你们。”
程柏渊听喊声便问:“是柳少侠吗?”
柳廷眼瞧着温南楼,嘴里又喊:“是我,是我,程前辈救我,我被姓宁的小贼设下陷阱诡计擒住了。”程柏渊道:“温大侠人在哪里?”
柳廷见事到如今,温南楼依然任由他胡说也不辩解,像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心中大定,一喜之后邪念又生,喊道:“姓温的和那小贼同流合污,我好心前来搭救,他却引诱我上当,我死在这里也罢了,程前辈,你们万万不可踏入洞中。小恶贼在这布了歹毒的陷阱,要将众位英雄诱来一网打尽,千万别进来。”
温南楼未曾想到他竟敢当着自己的面污蔑构陷,却苦于说不出话不能辩白。
程柏渊与丁处舟久经江湖,互望一眼,丁处舟问道:“柳少侠,洞中除了你还有谁?”
柳廷心知今日若不能说得程柏渊等人相信自己,便是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因此一边咬定温南楼与宁承轻勾结在洞中设了陷阱,一边拼命挣断藤索。
他道:“姓温的在……”说到这,柳廷兀自“啊”一声。洞外程柏渊身形一动便要上前,丁处舟却将他拦下,低声道:“我看这事有古怪,既然温大侠在洞里,为何任由柳廷大喊大叫却不阻拦?”
程柏渊道:“那他若心里坦荡,为何不出一声?”这一问,丁处舟倒也想不出什么说得通的缘故,但他与柳廷并无交情,对他所言不太相信。
程柏渊又再出声询问,柳廷却不做声。他方才“啊”一声,既引得二人以为他遭难,也是用劲一喝将手上藤索挣断,接着又扯去双脚绑缚,捡起地上的剑去杀温南楼。
温南楼眼见他手起剑落就要斩在自己头上,也顾不得毒血散入五脏心脉等等,真气一荡便要将穴道冲开。
这时,一道雪亮刀光自山洞另一头穿过,落在柳廷长剑上,当一下将剑削断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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