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41章

作者:迪可 标签: 古代架空

萧尽只觉他双手有力,温和宽厚,言语间果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渐渐安定,抬头望着左天应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在这里?”

左天应目光往温南楼和宁承轻瞥了一瞥,宁承轻已乖觉道:“左门主不必顾忌咱们,有什么私房话尽可和他单独去说,晚辈与温大侠绝不偷听。”

温南楼心想什么叫他和我绝不偷听,我本来就没偷听之意,被他这么一说反倒好像有这打算似的,只得咳嗽一声道:“左门主与萧少侠有话要说,咱们不如先下山去吧。”

宁承轻道:“那可不成,我得在这等着,万一左门主嘴上说不生气,等我们走了又要把萧尽抓回去依门规处置,我可就难找了。左门主,说话可以,可不能动粗。”

萧尽怕他得罪义父,忙道:“不会的,我就是要走也会先和你说。”宁承轻道:“这么说,你是要走了。”萧尽道:“不,不是。”

左天应望着宁承轻道:“你不必言语激我,萧尽是我徒儿,又是我义子,我自然比你关心他,纵然他有什么不是,我也不会怪他。”宁承轻笑道:“既如此,我可就放心啦。”

左天应哼了一声,叫过萧尽转去云外崖上无人处,留温南楼与宁承轻在原地。温、宁二人站在崖下,远远可望见萧尽与左天应的身影。

宁承轻见温南楼也不走,问他道:“你想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温南楼道:“那是左门主与萧少侠门派里的私事秘密,原本我们也不该知道。”

宁承轻道:“莫非温大侠一点也不好奇?”温南楼道:“宁公子今晚邀在下到此演一出戏,如今果然引出左门主,这其中原委萧少侠自己不说,我也绝不多问。”

宁承轻道:“我偏要问他。”说着又一笑道,“我就不问,他回来后也定会自己告诉我,到时我知道了再说给你听。”

温南楼苦笑道:“这只怕不太妥当。”宁承轻道:“你真不想知道也不打紧,我告诉郭姐姐,她肯不肯告诉你我却不管。”

温南楼心想这少年当真胡闹,方才演戏诈死,吓得萧尽魂飞魄散,交手时招式已不成章法,显然起了殉死之心。再则虽然自己心里对赤刀门的内幕十分好奇,却碍于他人隐秘不求详知,这小子偏要撩拨,此等脾性真是令人爱不得恨不得。

萧尽与左天应到了无人处又要跪倒,左天应板起脸道:“你知错吗?”

萧尽眼见左天应安然无恙,武功一如既往,心中早已欢喜不已,不管有没有错,都一口应承道:“是我错了,请义父责罚。”左天应道:“你先说错在哪里,我才好责罚。”

萧尽道:“我明知门派中有叛徒却只顾自己逃命,一去不回,叫义父和孟姐姐担心。”

左天应见他一味低头认错,瞧不见自己神色,脸上已微微带了笑意。萧尽是他亲手带大,那时自己尚未立赤刀门,二人即是父子又是师徒,比之后来所有弟子门人更为不同,方才见到他时心中已有怜爱舔犊之情,嘴里说怪罪,心里并无丝毫不快,只是有意将声音装得肃然生威道:“你早知我们担心,为何一连两年既不回去也不捎信。这两年多你在哪里鬼混,交了些什么狐朋狗党,让你连家都不顾。”

萧尽听了,心想义父果然气我不念他伤势,我虽有苦衷,但也的确与承轻游山玩水忘乎所以,回头想来实是不该。念及于此不由惶然,低头不语。

左天应道:“怎么,是玩得太过高兴,忘记该怎么扯谎了吗?姓宁的小子刁钻古怪,四处惹事闯祸,你跟他混在一起,岂不吃亏上当?”萧尽忙道:“他虽有些小性儿,但对我很好,从来也不骗我,怎会叫我吃亏上当?”

左天应冷笑道:“他方才伙同温南楼演戏诈死,逼我现身,难道你忘了不成?他机灵精乖,你如何是他对手?”萧尽道:“我不要当他对手,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快活了。他为了救我,自己命也不要,即便骗我也是为我好。再说……方才他若不骗我,我怎能见到义父。”

左天应见他如此痴顽,说的倒也有几分歪理,不禁忍俊不住,可若这时松懈未免让他得寸进尺,因此仍是故作严厉道:“胡说八道,你要见我,回赤刀门便可,哪里还要外人插手。我问你,我现在要你随我回去,你肯是不肯?”

萧尽迟疑一下,原本左天应说什么是什么,自己自然没有半点忤逆反对,但真要随他回去,撇下宁承轻一人在江湖上如何能够放心。他想来想去,想了半天终于壮着胆子道:“义父,我当日重伤中毒逃到深山之中,幸亏遇到他师兄弟二人相救。这两年他不惜自身亏损,以血代药将我身上中的毒解去,又治好伤势,救命之恩我不能不报。如今他师兄遇难下落不明,他又不会武功,我如何能抛下他一走了之。望义父宽宥些日子,待我将他师兄找到好好托付,再回去认罚。”

左天应道:“伸出手来。”萧尽心中忐忑,依言将手伸出,左天应一搭他脉门,只觉他内力汹涌,比两年前长进不少,且内功浑厚精纯内家正宗,绝非邪道,心中颇感安慰。

萧尽被他拿住脉门却不说话,悄悄抬头瞧了一眼,见义父神色间并无恼怒之色,知道他没有生气,内心一宽道:“义父当日受伤甚重,我却被同门误解囚禁起来,一直不能知道义父伤势境况,今日见您身体无恙真是无上之喜。只是不知,到底是谁伤了你?”

左天应道:“此事既已过去,你不知道也无妨,真凶已死,今日之后你身上的冤屈也已洗尽,若不愿留在赤刀门,我放你自由来去。”

萧尽大惊道:“义父,你不要我了吗?我怎会不愿留在赤刀门,义父幼时救我性命,将我养育长大,恩情未报如何能抽身而去。我……我只是不明白……”

左天应见他双目之中隐含泪水,有些许疑惑,心中一动问道:“你不明白什么?”

萧尽道:“今日在长生道院中,听唐寒,不,是木长枫的后人与玄尘子对质,说他儿时家里惨遭灭门,自己失足落水被河流冲走,我总觉……似曾相识,好像,好像我小时候也有过一样的遭遇。义父曾说我被人丢在河里漂了三天两夜,漂到河岸附近才被救起,是谁将我丢在河里,又为什么要将我丢在河里?”

左天应听他一连串发问,一句紧似一句,目光渐渐凛然,语调却十分柔和道:“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萧尽脑中一片混乱,只觉无数画面闪过,什么都有些记得,又什么都记不得,想着想着更头痛起来。他道:“我,我是不是也有爹娘,也有个姐姐,我家里大得很,爹娘都待我很好,我……我……”

说到这里,萧尽眼前一黑,一阵剧痛袭来,那些原本想不起的事如断线珠串一般重又串起。他满腮泪痕,望着左天应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和木长枫的儿子一样,爹娘也被人杀了?”

左天应长叹一声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背道:“你想起来了,我本不情愿你想起,要是你一直想不起来,说不定便能开开心心过一辈子。不过今日你杀父大仇已得报,日后若有朋友能得你开心,你便多和他在一起,也不要说自己是木长枫的儿子,自是心里记挂,可去他夫妇二人墓前祭拜。我想他们知道你活得很好,也会安心。”

萧尽闻言震惊,泣不成声道:“我不信,我是你捡来的孤儿,我爹妈或许病死,或许出了什么意外,绝不是被六派残杀。”

左天应知道他幼年目睹父母惨死,受激过大,以至记忆全失。那时他虽只三岁,可人之记忆或可忘怀却不能彻底抹消,时日一久,又听唐寒与玄尘子话叙往事,此刻忽然渐渐回想起来也不意外。

左天应道:“你既有印象,若不将真相告诉你,日后必定疑神疑鬼烦扰不断。唐寒并非木长枫之子,你才是。”

第九十四章 木叶萧萧动归思

萧尽虽已有些猜到,可听他亲口说出仍是心头大震,难以置信。

左天应道:“木长枫与我生死之交,情同手足,他阖家被害,我自然要替他报仇雪恨。当日我来到木家,见满院尸首惨不忍睹,细细查看下,你母亲、姐姐,一众丫鬟家人尽皆丧命,唯独少了你。”

萧尽道:“我都忘了,只记得水里好冷。”左天应点了点头道:“我不知你是被人掳走还是趁乱逃了,便去山庄外寻找。苍天庇佑,找了三天两夜,终让我在山下溪河边找到你。只是你惊骇过度,已不认得我了。”

萧尽回想往事,只当是个陌生人将自己救起,立刻紧紧抱住,随后不省人事,醒来人已睡在客栈里。左天应一路关怀备至,极尽照料,全然不提他家门惨事,萧尽从此后也未再记得儿时往事。

左天应道:“我原本想,你是木长枫膝下独子,既得幸存,长大定要替父母姐姐报仇,于是收你为义子,也算我徒弟,悉心教你修习刀法,盼你有朝一日武功大成。我另又多方寻查,皇天不负有心人,给我找到那六人贪财生恶,杀人害命的线索。”

萧尽流泪道:“义父为何不早告诉我,好让我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左天应摸了摸他被山风吹乱的头发,捡去发间一枚草叶。萧尽自幼是他带大,如今虽已二十出头,再不是幼稚孩童,可在左天应眼里却仍是当年那从河中捞起,冻得瑟瑟发抖的故人之子。

他道:“你身遭大难,心性却是质朴天真,因忘了过去的事,反而待人温柔善良。我不忍让你知道真相,被泼天仇恨侵扰,每每话到嘴边又想过些时日再说,天长日久,渐渐更是说不出口。”

萧尽深感他爱护关顾之心,真是难以言表,又要跪下,却被左天应架住不准他跪。

左天应道:“我虽已打消要你自己去报仇的念头,但这仇却不可不报。或许是我平日待你与众不同,赤刀门中其他弟子瞧见,难免心生嫉恨。那天夜里,我本差了人叫你来说话,不曾想被有心之人趁了机会。”

萧尽道:“我一直在找冒充我的人,难道不是义父故布疑阵的幌子?”左天应道:“这人是谁倒也不要紧,反正已死了。他起歹心冒充你,想杀我夺取应天秘录,那我便将计就计,假意遇刺,借这叛徒之名亲自去将那六个仇人一一除去。”

“这六人当年犯下恶行,彼此间必有照应,若依次去杀,杀到第二、第三人时,难免引得余人警觉,就此隐姓埋名不知所踪,怕更难找到。假冒你的人有意四处杀人陷害于你,正好便有了掩护,各派只当是赤刀门出了叛徒罢了。”

左天应望向萧尽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没料到那人不但栽赃你杀我盗书,还将你囚禁起来下毒伤害。好在我有解药,你逃走当晚我已让九英带人去找你。”

萧尽深感自责道:“姐姐找来几次,我却没跟她回去。我原该想到,姐姐对您忠心耿耿,若义父真的身遭不测,她绝不能等上两年,早已将真凶抓到。再者义父伤势轻重也决计瞒不了她,这么说,姐姐也早知我不是凶手。”

左天应道:“那叛徒肆意行凶,毁你名声,但我只要九英将你带回门中,好好养些日子,他日与那些死伤的门派分辨时,自可还你清白。只是我没想到你却另有际遇,与姓宁的小子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故来。”

萧尽听他提到宁承轻,一心只想如何对这亲父般的恩师说些好话,望他不要像江湖上的人那样误会宁承轻。左天应见他眉头微皱,苦思冥想,知道他心有所属,便道:“好了,那小子虽刁滑,心还不坏,逼我出来见你也算了了你我之间那些陈年旧事。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快活,我也不强逼你回去,只是江湖险恶,不可太过轻信他人,若有了麻烦便回来找我,你姐姐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念记挂你。”

萧尽好生感动,他自幼觉得与同门师兄弟并无不同,孟别昔指点他习武练功也是严厉苛刻,从不网开一面,岂知义父与姐姐竟都存了如此偏爱关怀之心,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是忙道:“年内我一定带承轻一道回赤刀门,义父也要保重。”忽又再想起一事,问道,“那唐寒是谁,为何说自己是木长枫的儿子?”

左天应道:“你不认识他,我要他有意接近那叛徒,当其内应,好时时留意回报,当日古柳镇外,我已杀了六人中的五人,只余玄尘子一个,那叛徒便再无用处,正好将他毒杀正法,之后再上庐阳苍穹剑派杀玄尘子。唐寒自称木长枫之子,顶下杀害六人的事,你也就再无嫌疑了。”萧尽听他将事事安排妥帖,又是一阵感慨动容。

左天应道:“唐寒亦是同门,今后你就当他是你师兄吧。”

萧尽心想,唐寒也是义父的弟子,可为何从未在门中见过。他欲言又止,但见左天应并无解释之意,自己一一追问有些冒犯,因而不敢造次,只得应了一声。

左天应与他说了些分别后的闲话,才道:“我不愿见外人,你去吧,不必管我。”

萧尽依依不舍,左天应叫他快走,自己却负手而立,目送他回去,也是十分留恋难舍。萧尽眼眶又温热起来,但想义父身体康健,无伤无痛,日后自有许多见面的机会,于是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转身而去。

他回到崖下,见宁承轻与温南楼还在原处,想到方才听到的真相,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宁承轻上前拉着他手道:“你义父走了吗?”

萧尽点了点头道:“义父不愿多见外人,与我说了会儿话就去了。”温南楼见他神色古怪,双眼微红,显是方才哭过,心想他父子二人不知说到什么伤心往事,竟让他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如此情形自己留在这里未免尴尬,还是离开为好。

他道:“萧少侠与左门主久别重逢,欣喜逾常,难免有些心绪起落,在下就先回去了,两位保重。”说着拱手道别,转身要走。萧尽却将他唤住道:“温大侠请留步,你好意帮忙,助我找到义父得知真相。温大侠接下各派盟主之位,只为替我主持公道,我有些事却也不想瞒你。”

温南楼听他如此诚恳,心中感动,但觉今日对各派已有交待,纵然再有什么隐秘也不必说明,便道:“萧少侠不用告诉我,我只知你为人正派,有情有义,必定不会滥杀无辜,若真有什么秘密不妨藏在心里,或是告诉知心之人吧。”

他微微一笑,终是走了。

宁承轻道:“温南楼还是正人君子,知道你哭鼻子,不好意思在这看你笑话。”萧尽道:“你瞧得出来我哭过吗?”宁承轻伸手将他眼角未干的泪水擦去道:“你瞧,泪珠儿还没干呢,你义父骂你了?”

萧尽摇头道:“没有。”宁承轻又问:“那是打你了,打在哪?给我瞧瞧。”萧尽忙道:“也没有,你别瞎猜。”宁承轻道:“又没打你骂你,为什么哭哭啼啼的?”

萧尽自不瞒他,正想将左天应方才所说都告诉他,宁承轻却一拉他手道:“咱们回去说,我身上都是鸡血,腥得很。”

萧尽与他一起回到房里,宁承轻换去沾血衣衫,坐下说话。萧尽才将自己是木长枫之子,以及左天应如何替他父母报仇的事说了一遍。

宁承轻听了沉吟半晌道:“你义父真是好人。”萧尽道:“那是自然,义父悲天悯人,救了我和孟姐姐,还有赤刀门中许多人,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好。”

宁承轻道:“我是说,他对你爹情深义重,二十年来一刻也不曾忘记,终于有那叛徒的机缘巧合,得以亲自动手,为你报了爹娘的血海深仇。他在报仇之前,始终不向你透露半点,若你不觉察,怕是能瞒你一辈子。”

萧尽道:“我父母家人惨死,若一辈子无知无觉毫不知情,岂非不孝。”宁承轻道:“你爹妈知道你开开心心地活着,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说你不孝。你别胡思乱想,否则不是辜负你义父一片苦心。”

萧尽道:“义父一直不肯对我说出实情,定是觉得我武功不济,难当大任,杀不了那成名已久的六个高手。我小时就爱偷懒,总被孟姐姐责罚。”宁承轻见他唉声叹气,难以开怀,忽然问:“你义父为什么要你姓萧?”

萧尽一愣,不懂他为何忽然这么问,摇了摇头道:“我只记得义父曾说不知道我姓什么,便随意取了这个名字。”

宁承轻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替你撰个假名姓穆?”萧尽又一愣,他二人易容改扮,换名改姓本就是随意取之,哪有什么为什么,便仍是摇头。

宁承轻道:“你姓萧,我想个和你本姓有关的字改穆姓,我改叶姓,合一个木叶萧萧雁过初之句,又或是冉冉木叶下,萧萧山水秋。”萧尽听了,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我爹姓木,义父替我取个萧姓,也是要我不忘父母之意?”

宁承轻点头道:“我今日听唐寒自称姓木,隐约想到这事,再加封威要杀你时,他挺剑相救,我便想出要温南楼假扮杀手,逼那人再现身,想不到你也已猜到他是你义父。”

萧尽道:“义父虽然有意掩饰,但情急之下仍难免流露平日习惯,这才叫我认出来。”宁承轻道:“我原本就觉得你义父重伤两年有余,既不死又不活,十分可疑。他假装受伤,你孟姐姐必定是同谋,心里还替你担心,万一要害你的人是你义父和姐姐,岂不是你要哭得不知如何了。”

萧尽方才揭破左天应身份,也担心他有什么不得不瞒着自己的事说不出口,虽说听了如此一个天大的秘密,知道自己才是木长枫的儿子,但义父与姐姐恩情不改,反而更深,已是十分安慰。

宁承轻道:“也是你天性太好,你义父舍不得你去沾染杀人复仇的血腥,如今大仇已报,可不许再哭了。”

萧尽听到最后竟被他逗笑,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方才见了义父有些难过,才流了几滴眼泪,哪有一直哭的道理。”

宁承轻得意道:“原来你家里巨富,祖上又是将军,那就不是小野狗了,正配得上我。”萧尽道:“你说什么?难道我家里一贫如洗,祖上贫户就不配?说我是小野狗,小野狗可要咬你了!”

宁承轻见他扑来,往床边一躲,二人心中一件大事落地,终是放下心来。

第九十五章 昔时龆龀此同门

萧尽与宁承轻胡闹一阵,各自睡下,却丝毫没有睡意,只觉这几日中发生的事当真天翻地覆,令人意想不到。

睡到卯时初刻,屋外忽然有人敲门,萧尽警觉得很,披上衣裳提刀走到门边问了声:“是谁?”

门外人道:“萧兄是我,唐寒。”

萧尽一听是他,心里又有些古怪,不知他清早找来做什么。宁承轻也已听见唐寒说话,穿衣起来道:“唐兄这么早前来,有什么事吗?”

唐寒道:“我在此处事情已了,今日便要离去,临走前来与两位道个别。”萧尽听了回头望着宁承轻,看他点头才将房门打开。

唐寒站在门外,果然衣束齐整,行囊齐备,身后背着一把挂穗长剑。

萧尽道:“唐大哥先进来坐坐再走不迟。”唐寒也不客气,跨步进屋,萧尽替他搬椅倒茶,只是一夜过去,茶水都是冷的,观中虽有道士早课,却也不便叫道童过来伺候。

唐寒道:“不必忙了,我不喝茶,稍坐坐就走。”

他打量一下二人,面向萧尽笑道:“你不叫我木大哥,还叫我唐大哥,想必昨晚已有所知,不怪我冒你身份了吧?”

萧尽道:“唐大哥以身犯险,为我爹娘报仇,我心里只有感激,哪有责怪之理。”唐寒道:“为你爹娘报仇的不是我,我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

萧尽见他衣领中隐约有白布裹缠,身上又有药味,想起当日在云外崖下与那用鞭的黑衣人缠斗时伤了他肩膀,果然就是唐寒,于是点了点头道:“唐大哥使得一手好暗器,数次在我手中将那假冒之人救走。”

唐寒道:“那也是我,但又不全是我。”萧尽道:“唐大哥一次次救他,令我好生费解,丝毫不曾怀疑假冒之人中有一个是我义父所扮,也难怪能骗过武林中许许多多高手。”

唐寒道:“门主要让那叛徒多活些时日,直到杀到第五个人时才将他处置,你武功突飞猛进,连门主也未曾想到,那人即便得了应天秘录,武功也远不及你,我若不出手相救,他早被你擒住套出真相了。”

萧尽想到他与左天应掩藏身份,四处奔波,暗中经营两年有余,才将自己父母的血海深仇报偿,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道:“唐大哥也是我恩人,义父说我可认你是师兄,咱们便有同门之谊了。”

唐寒面色有些讶然,片刻后终是微微一笑道:“好啊,我早与你有缘,当日一见,如故友重逢。今日起你我就是同门师兄弟,我有件东西给你,你等我走了再打开。”

说着,唐寒从包裹中拿出一个油布包,萧尽接过,他便起身告辞道:“萧师弟,咱们就此别过,原本想和你下山一道再去酒楼欢饮,不过看来你们在这还有事未了,只能下回再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