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花藏刀 第50章

作者:迪可 标签: 古代架空

萧尽出门去街上找到狼七,又给他银子,嘱咐他若段云山回来便将这信交给他。狼七原本不过是个普通山民的孩子,遭遇天灾流落街头,混了些痞气在身上,此时见萧尽这样一个佩刀侠客又托付书信又委以重任,心中一股义气油然而生,拍胸脯答应一定将这事办好。

萧尽回到客栈,刚进门便撞见丁以绣、连若秋和叶剑成坐在客堂上。三人见他进来,齐齐朝他望去。萧尽本就要去找他们,因此大大方方拱手道:“三位正巧,在下有了段大哥的消息,请用过饭后来房里相谈。”

连若秋今日也与师兄一同出门打听,只是他们只问沿街店铺小贩,不曾留意四处玩闹的小乞儿,自然一无所获空手而回。

连若秋道:“既有消息就快说,吃饭不急。”说着抬步上楼,到宁承轻房间推门一望,瞧见床上躺着个人。

宁承轻趁萧尽出门,与冯海寅说了些话,嘱咐他一会儿若有人问起,不可提狼七和小九儿,只说自己被段云山所救,眼下人已不在镇上。冯海寅感念段云山救命之恩,听宁承轻说这些人打听段云山下落恐对他不利,当下应承,绝不多说闲话。

连若秋问:“这人是谁?为何在你房里?”萧尽道:“我去镇外寻访,在路边破屋中找到这位云门剑派的侠士,他曾见过段大哥。”

连若秋见冯海寅断了条腿,奄奄一息,佩剑放在枕边,果真有“云门”二字,便又问道:“这位云门少侠,请教尊姓大名?”冯海寅说了名姓,又将自己如何遇险坠崖,遭山石压断腿后被段云山救起之事说了一遍,回想往事真情流露,对段云山的救命之举感恩戴德。

连若秋与叶剑成出身名门正派,见他泪流满面如此感佩,心中都想,冲云拳段云山倒称得上一声侠义为人,见了面应当好生相谈才是。

丁以绣道:“紫阳剑派掌门玄尘子也是一位得道高人,若不被人揭破当年丑事,谁能想到他是个杀害义弟,灭门夺财的恶贼?”

第一百十二章 拦路魍魉何曾见

连若秋听了丁以绣的话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江湖上鱼龙混杂,人心叵测,多有人面兽心,笑里藏刀之辈,只凭一两件善举不能分辨,咱们还是尽快将人找到,问出真相再做定夺。”

萧尽当初在长生道院后山云外崖上见玄尘子舞剑,只觉仙风道骨,一派世外高人出尘之姿,无论如何想不到竟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如今想来确是人不可貌相。然而丁以绣将段云山与玄尘子相提并论,萧尽却不以为然道:“段大哥为人慈和宽厚,绝非你说的人面兽心、笑里藏刀之辈,青枫山山洪倾泻,自己逃得一命已是侥幸,再救旁人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他生性善良,不愿见死不救罢了。”

连若秋还未来得及开口,那边冯海寅却已连声附和道:“是,是,段大侠不计前嫌,不但救了我,还救……还救了,许多灾民……”他一时口快,差点说出狼七和小九儿,忙一阵咳嗽掩过。

宁承轻道:“冯少侠伤病在身,还是不要多说话为好。我与师兄当日在青枫山下失散,如今云门剑派冯少侠说曾见过师兄,时至今日已隔两月之久。师兄若在外找不到我,此刻或许会回来瞧瞧,咱们应当分头去找,或发出消息,令他知道我在这里。”

连若秋道:“人海茫茫,不知他去了哪,如何找起?前几日你说段云山在这,我与师兄、丁二哥才日夜兼程赶来,眼下又找不到人,谁知是不是你的权宜之计。”

宁承轻道:“凡事多有阴差阳错,说不定他前脚刚走,我们后脚赶到,正好错过也未可知。连少侠稍安勿躁,前些日子庐阳苍穹剑派比武大会后,游云剑温南楼与刘掌门遍告天下武林同道寻找我师兄,丁大侠既知玄尘子等六派故事,想必当时在场,自然知道我不是胡说。眼下这事已传得人尽皆知,师兄半路听到说不定会往庐阳城去一路打听。”

连若秋道:“咱们刚从那来,又要回去,你可是耍着我们兄弟玩呢?”宁承轻道:“我何尝不急,丁大侠逼我服下五蕴枯荣丸再过几日就要发作,岂有拿自己性命玩笑的?”

丁以绣道:“我本想要你在我亡兄墓前替父母认个错,好让他泉下有知,死可瞑目。但你决意不肯,如今若秋又找来人证,教我想饶过你也不成了。要你以命抵命自然说不过去,只是这几日中若不能找到冲云拳段云山说明缘由,你便自己想办法解毒吧。”

叶剑成心知若丁以绣一时意气真不给解药,致使宁承轻终身残废,从此后必成心病一蹶不兴,再不能抬头挺胸行侠江湖,忙道:“二哥切勿冲动,咱们如今既有人证又有物证,不怕人诋毁诬陷,更何况游云剑温南楼与江湖群豪定下一年之约,实在不成一年后咱们带着人上仙城山,将证据昭示天下,也必然能让真相水落石出,如今却不可私刑处置,在江湖武林上给人落了口实。”

连若秋原本听说丁以绣在宁承轻身上下了毒,大有善恶轮回,因果报应之感,可他对叶剑成这个师兄自幼敬重,事事请教,句句听从,便也劝道:“师兄说得不错,二哥何必为一个宁家小子耿耿于怀,丁大哥光明磊落,惨死宁家到底为何事所致,将来必有分晓。”

丁以绣见二人都来劝说,方才心中那股冲动渐消,说道:“还有七日毒发,只要找到段云山,或是他自己愿替父母认错致歉,我都给他解药,从此再不追究。”

萧尽心想,这人性子执拗,非要认个死理不可,若换个人便道个歉又如何,终究是自己性命要紧,承轻平日随机应变,谁知遇到他却偏偏也顽固起来。再转念一想,宁闻之夫妇自小对他爱逾性命,怜惜他早产病弱,自然十分疼爱,他又如何能容忍他人诋毁爹娘,两边都没有错,只是不知当年之事错在哪里。

宁承轻道:“我要说的早在丁大侠墓前说过,今后再无更改,我劝各位,斯人已逝勿再追根究底,事实真相未必顺你心意。”

叶剑成听他话中有话,生怕又激起丁以绣心头火来,便道:“此事你我各有道理,一时辨不清楚,事不宜迟,明日一早咱们就上路打听消息。”

连若秋道:“那这位云门剑派的冯少侠怎么办?”叶剑成道:“我见落霞镇上有天鹰镖局的旗子,请他们护送冯少侠回云门一趟就是。”连若秋向冯海寅道:“冯少侠可有与门派联络的法子,可先遣人送信回去,请贵派同门前来接应。”

冯海寅感激不尽,忙抱病起身写下书信托人送去不提。

次日,众人又再启程,因多了个冯海寅,不得已只能雇马车,萧尽便顺势让宁承轻与冯海寅一同坐车。

连若秋等人见宁承轻不知何时身边多了条小黄狗,但他平日饮食起居都是萧尽照顾,多一条小狗解闷也不足挂怀。众人出得镇来,走了两个多时辰,离落霞镇还有五六十里,迎面而来两骑枣红马儿,马上两人一个面色煞白愁眉苦脸,一个皮肤黝黑凶神恶煞,面相都非良善之辈。

丁以绣与连若秋江湖经验老道,尤其叶剑成对武林中正邪两道知之甚详,一见这二人便猜到来历,低声道:“是南州魍魉双煞,一个叫乌不咎,一个叫白不安,咱们且不去惹他们。”

萧尽对江湖奇人所知有限,只觉二人一黑一白,长相登对,颇为有趣。叶剑成说不要惹事,自然是这二人并非江湖义士,平日道上遇见免不了要起争斗,但今日众人有要紧事在身,不想多惹是非。谁知他们假充不见,那二人却勒马停下,将去路拦住。

连若秋道:“二位请让让,咱们赶路要紧。”面色煞白的白不安道:“什么事紧赶慢赶,也不及咱们兄弟的事要紧吧。”

他声音又尖又细,犹如阉宦般十分刺耳,黑脸的乌不咎却道:“马车里坐的可是江南宁家药圣宁闻之的小公子?”

萧尽听他问起宁承轻,立刻留神起来。

连若秋道:“车里坐的是咱们一位云门剑派的冯师弟,因受了些伤,不知二位拦路寻人有何贵干?”

白不安嘿嘿笑道:“这车车辙极深,车上必定不止一人,让我瞧瞧还有谁在。”说罢便要伸手撩车帘。连若秋见他如此目中无人,视自己为无物,立刻策马过来,长剑一挡,将车门拦住道:“白不安,你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白不安笑道:“魍魉双煞本来也没讲过规矩,我瞧瞧里面是谁,若宁公子不在里头,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要是人在里面嘛……”

萧尽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不安瞧他一眼道:“啊呀,原来是萧少侠。”萧尽诧异道:“你认得我?”白不安道:“萧少侠力擒铁手佛封威,在庐阳仙童山群豪面前大大露了脸,我岂有不认得的道理。”

萧尽不曾想庐阳苍穹剑派一行后,自己在江湖上竟有此声名,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白不安道:“萧少侠既在此,宁公子必定就在车里,南州魍魉双煞白不安、乌不咎,求见宁公子。”他恭恭敬敬向车帘行了一礼,身后乌不咎也遥遥相拜,拱手致敬。

连若秋微微皱眉,正想驱赶,车中传来宁承轻的声音道:“两位朋友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白不安道:“在下得知公子在庐阳仙童山现身,特地一路追来,想请公子去见见一位咱们兄弟二人十分重要的朋友。”宁承轻不疾不徐问道:“哪位朋友?我认得吗?”

白不安道:“公子虽不认得,但见上一面自然就认得了。”宁承轻道:“我自失父母家人,十余年来都在山中隐居度日,生性拘谨,怕见生人,况且与这几位侠士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与人会面,还是下次有备而至,再请相见吧。”

白不安道:“在下这位朋友身中剧毒,寻遍江湖名医无法治愈,原本要请北医关如是,却得知关神医已于半年前身故,如今医仙药圣都不在人世,当世唯有江南宁家后人精通用毒药理,请到宁公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宁承轻笑道:“白先生错了,我虽是江南药圣的儿子,自己却也没什么大本事,不然怎会被人下了毒,手脚不能动弹?先生还是另请高明吧。”

白不安目光朝拦着自己的连若秋脸上转了一圈道:“不知是哪个歹人使计陷害公子,白某替公子出气。”

他话音一落,双手伸向背后亮出兵刃,是一对黝黑的判官笔。白不安话不多说,飞身而起跃向连若秋,左手横扫,右手点刺,直指他双眼眉心。

连若秋人在马上,伸手一拉缰绳,仰身避过,将长剑往半空一抛,手握剑柄呛一声拔出,手腕翻转扫向白不安刺来的笔尖。

二人一交上手,叮叮当当响声不绝。

白不安人在半空力压之势,连若秋被罩在其下,长剑施展不开,终是双腿一蹬自马背后翻而下,落在车边。

叶剑成见师弟遇敌,白不安武功深浅尚不可知,不愿以多欺少,只手扶剑柄在一旁掠阵,忽听身后一阵衣袂声响,不望便知是乌不咎欺身而来。

乌不咎面沉似水,双手各执一柄精光锃亮的银钩,双钩在叶剑成面前一绞,如剪刀一般钩向他脖颈。叶剑成拔剑抵挡,长剑与双钩绞在一起,铮铮作响。

四人分成两派,各自捉对,萧尽却知这些人里以丁以绣武功最高,他尚未出手,自然胜算在握。魍魉双煞言语上虽对宁承轻十分客气,话里反有强请之意,两人行为怪异,多半心怀不轨,萧尽便趁此机会问问宁承轻的意思。

他下马摸到车边,正要出言询问,却听路边一阵大笑,笑声中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道:“老黑老白,你们恁地大夸海口,说只消两人就能请到宁公子,眼下丁老二还没出手,就将你们两个鬼儿缠住,若要帮手,赶紧喊一声哥哥。”

第一百十三章 巧笑狐媚未肯休

萧尽往喝声传来的方向望去,见林子里有个黑影摇晃,看不清是谁,但黑影魁梧异常,不说像人,反倒更像一头巨熊。

白不安怒道:“咱们兄弟才刚交上手,哪里是被缠住,我劝你这狗熊不要自逞英雄出来送死,免得被人扒了一身熊皮,面上难看。”

他嘴里说话,手上不停,与连若秋打得不可开交。连若秋外号快剑青锋,剑法自以迅捷为长,白不安却身形如鬼魅,起落飘忽,难以捉摸,两人以快打快,看得人目不暇接。

另一边乌不咎与叶剑成却都是刚猛浑厚的路子。叶剑成轻功拔群,辗转腾挪间出剑犹如猛禽捕猎,招式虚实有致,乌不咎双钩交错,防得严实,不敢有丝毫大意。二人紧盯对方要害,稍有露出破绽,生死立见。

林子里的人听白不安消遣他,也不动气,仍笑道:“白老鬼,你要是英雄,为什么挑个最不济的毛头小子当对手,放着丁家老二不敢碰,让老子来领教领教丁家剑法。”

说罢一声暴喝,萧尽只觉他方才还在远处,一转眼已从自己头顶掠过。这人身躯魁伟,身高八尺有余,轻功却如此轻盈迅疾,不由令人大吃一惊。只见他手拿一条九节鞭,挥舞之中,响环呛啷作响。

宁承轻在车中道:“这是岭北人熊曾裘,杀人如麻,生啖人肉,当年逃到关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中原。”萧尽道:“他当真吃人吗?”宁承轻道:“细皮嫩肉的或许吃些。”

萧尽道:“你可千万别出来,他瞧见你定要嘴馋吃你了。”宁承轻笑道:“我不出来,你瞧瞧还有谁来?”

萧尽向四周一望,只觉树林子里影影绰绰埋伏着不少人,只是叫魍魉双煞和岭北人熊打了头阵,心里不禁一阵擂鼓,暗自盘算如何能救得宁承轻突出重围。

岭北人熊曾裘袭向丁以绣,他手里的鞭子精钢所铸,比寻常九节鞭粗了一圈,日光下锃亮辉煌,挥舞起来也是威风凛凛,当头就冲丁以绣头顶砸落。

丁以绣拔剑出鞘,长剑在卷起的鞭中转了几圈,一阵叮当乱响,已将九节鞭缠在一起。他抽剑后撤,片刻不停留,立即挺身向前刺曾裘的咽喉。曾裘膂力过人,右手一挥又将缠住的九节鞭抖开,双方你来我往也是战在一处。

萧尽瞧了一会儿,连若秋对白不安或能战个不相上下,叶剑成与乌不咎却稳占上风,长剑舞开已逼得乌不咎守多攻少,至于人熊曾裘虽钢鞭呼啸声势惊人,但丁以绣是一流高手,内力剑法皆为上乘,不需久战,百招之内必能分出胜负。萧尽内心自是盼丁以绣三人获胜,自己手中也紧紧握着拒霜守住车门,看护宁承轻与冯海寅。

正混战之际,萧尽听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正瞧着各人相斗,听见笑声已近在咫尺,着实吃了一惊,回头一瞧,身边荡起一阵微风,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马车旁冲他微笑。

萧尽一见之下不由想起孟别昔,只是这女子与孟别昔相比,眉目神情多有轻佻之意。萧尽拔刀而立,问道:“你是何人?”

红衣女子笑道:“公子不要动粗,小女子是瞧公子丰神俊朗,英姿不凡,有心结交罢了。”萧尽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姑娘自报家门就是。”红衣女子听了咯咯直笑,不远处又有个粗声粗气的人出言讥讽道:“狐狸精,你这可是老牛啃嫩草,见了俊俏后生硬要调戏,诓人家喊你一声姑娘,你算哪门子的姑娘,做他老娘也够了。”

红衣女子呸一声骂道:“臭泥鳅,我要做也是做你老娘,快滚出来给老娘磕头。”那人回道:“老子偏不出来,你便宜儿子生得遍地都是,说不定里面就有老子的种呢,哈哈哈哈。”

萧尽听他二人言语粗俗,老娘老子乱骂一通,实是不堪入耳。宁承轻道:“血狐崔雪映许久不出江湖,你叫她姑娘,可是容貌还不见老?”

萧尽道:“她难道很老了吗?我瞧着只比我略大些,和郭女侠差不多大吧。”宁承轻道:“滚地蛇阎松说得不错,她做你娘也绰绰有余。崔雪映成名三十余年,如今少说年近六十了,不过她爱惜容貌,早年就起始修练养性驻颜的内功,比别人老得慢一些罢了。”

萧尽只觉稀奇,又朝血狐崔雪映瞧了瞧,见她身形苗条,面色红润,头发乌黑,哪里像近逾花甲的老妪,分明是个娇俏少女。

崔雪映见他打量自己,笑得双眼弯如新月,翩然走来道:“你瞧我做什么?是我长得好看吗?”萧尽几时受过女子这般调笑,脸上一红,却听宁承轻道:“你小心她手上有毒,被她毒倒,今晚可要做老娘的新郎啦。”

萧尽往崔雪映双手望去,见她十指纤纤,指甲尖细,涂得如衣裳一样血红,伸手便要朝自己手上摸来,忙横刀在前道:“前辈自重,再要靠近,休怪刀剑无情。”

崔雪映笑道:“你方才明明叫我姑娘,怎么忽然改口叫前辈,别听阎老泥鳅的话,我哪有那么大年纪。”萧尽并非听阎松的闲言碎语,而是宁承轻告诫他不可大意才如临大敌,因此不受她挑逗撩拨。

崔雪映见他如此警惕,反倒更生逗弄之心,忽而身形一晃,萧尽只觉眼前红影闪动,再想看时已不见她人影。他心里一惊,待要转头寻找,耳边又一阵轻气吹拂,吹得耳朵面颊直痒。

萧尽未料她轻功如此鬼魅,足不沾地,无声无息又到自己身旁。崔雪映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伸手轻轻一抚,将他耳边黑发撩开,笑道:“你仔细瞧瞧我,到底是不是姑娘?”

萧尽自方才起始已将她当做敌手,丝毫没有风流旖旎之心,只觉她手指在自己颈边要害十分凶险,抬刀上撩砍她手腕。

崔雪映反应极快,手臂一扬躲开刀刃。她手指指甲如刀,萧尽虽已十分小心,仰头躲闪,却还是被她指尖在颈边划破一道小小血口。他伸手捂住脖颈摸到血痕,放到眼前一瞧,一阵幽香扑鼻,顿感晕眩不止,眼睛瞧见的东西都已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萧尽勉力硬撑,身子却渐渐软麻倒地。崔雪映飞身过来,将他后腰揽住,萧尽听方才那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也到了跟前,说道:“老狐狸,你可不要伤他,咱们还有事求宁公子,伤了他的人,没得又生出许多麻烦。”

崔雪映咯咯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伤他?我疼他还来不及,你们先驾车走,我照顾他。”阎松道:“疼他也不成,先将正事办了再动你那点子不要脸的淫心。”说完伸手一撩车帘,见宁承轻与冯海寅在车里,喃喃道:“怎的还有个瘸子?”

崔雪映道:“我不爱瘸子,拉出来杀了吧,带着路上累赘。”阎松伸手一抓冯海寅肩膀,将他提在手里。宁承轻透过车帘瞧了一眼被崔雪映点住穴道的萧尽,不动声色,反而微笑道:“滚地龙阎松阎先生,你好啊。”

阎松外号滚地蛇,是说他身法灵活,一身地趟刀功夫出神入化,令人防不胜防,但江湖中人人见他身形矮小,容貌猥琐,都只称他滚地蛇,也有戏谑其为滚地虫,难得宁承轻提了一个龙字,自然十分受用,喜笑颜开道:“好好,宁公子你也好,咱们头回相见,宁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龙凤之姿,名不虚传。”

崔雪映听他这般没口子夸赞宁承轻,便也弯腰往车中瞧了瞧,见宁承轻眉目俊俏,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眉开眼笑道:“还是江南多俊才,世上怎会有这般风流英俊的人物,教人瞧着心里就喜欢。”

宁承轻冲她一笑道:“姐姐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见了姐姐,我才知道什么叫颜盛色茂,景曜光起,又什么是奇葩逸丽,涉质艳光。古往今来绝色丽人不知凡几,却哪里比得上姐姐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崔雪映生得美艳,自然比寻常女子更爱惜容貌,只是风华终会老,年岁不瞒人。阎松口无遮拦叫她老狐狸,她虽嘴上说笑,心里终究不快,此刻听宁承轻不吝溢美之词,称赞她美貌绝伦,世间罕有,如何不满心欢喜,顿时容光焕发,笑得花枝乱颤。

崔雪映道:“宁公子真会说话,我的年纪做你姐姐也嫌太大了些。”宁承轻道:“我原是敬重,才叫一声姐姐,其实瞧着你我年纪差不多大。”阎松笑道:“你叫她奶奶也可以,就是折煞了公子,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请宁公子回去再说吧。”

他话一说完,便要动手抹冯海寅的脖子,宁承轻见状忙道:“阎先生慢动手,这位是云门剑派的弟子,无冤无仇的,不如将他放在地上,那边几位打完架自会将他救走。”

阎松搔了搔头道:“这人怎么少了条腿,老子一辈子滚地不知道砍过多少人的腿子,倒是记不清有没有云门剑派的人了。”宁承轻道:“冯少侠的腿是山石砸断的,与阎先生无关。诸位相请我去见贵友,我自然十分愿意,只是丁大侠、连少侠和叶大侠也都算是我的朋友,正一起找我师兄段云山。咱们自己人,不要见血,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阎松竖了个大拇指道:“宁公子好胆略,好见识,老子佩服。说起来这几位大侠少侠的,武功虽不错,但咱们有备而来,就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既然宁公子有情有义,那便放他们一马。”

他手指扣唇打了个呼哨,宁承轻见远远而来又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影,为数不少。那些人有的骑马,有的赶车,蜂拥而至到了面前。

崔雪映一只手搂着萧尽,一只手又去搀宁承轻,嘴角含笑道:“宁公子,我来扶你换车。”宁承轻见萧尽颈边一片红紫,伤口飘来阵阵异香,心里有底,知道只是厉害的迷药,并不要紧,便朝崔雪映笑道:“多谢姐姐,我身上不便,走不动路,还请姐姐抱我过去。”

崔雪映喜道:“公子不嫌弃,我自当从命。”她看似苗条纤弱,内力手劲却大,将宁承轻抱在怀里,一手一个往对面马车送去。

宁承轻心想,这些人拦路堵截,分明是要迫我去替个十分要紧的人看病解毒,目标即是我,血狐崔雪映迷倒萧尽又不杀他必有非分之想,若让她将人带去我瞧不见得地方反而不好。想到这里,就在崔雪映耳边道:“姐姐,我不会武功,见了这么多江湖人心慌得很,你也在车上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