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趻
略微黏腻、泛着淡淡的清香。
白御卿低头,俊美出尘的青年垂眸的那一瞬,飞花倾泻,纤长的睫毛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冷白高挺的鼻尖被树影之中的阳光打下细碎柔软的光——
他伸出湿红的舌尖舔了舔被沾染上桃粉花汁的指尖。
舔得认真、愉悦、眸尾都带着涟漪的笑意。
一瞬间,恍如真的,堕落下凡尘、不断吸食人精气的玉狐狸。
第101章
独孤鹤瘦了很多, 青年墨色的发丝与碎发显得他几分阴郁,但气质依旧矜贵倨傲。
听见有人来了,他闭着眸子就连眼睛也懒得抬一下。
阶下囚的身份令他脸上几分憔悴, 气度却依旧。
想来是一杯毒酒送他上路的吧。
独孤鹤略微扯了扯唇冷嗤一声。
“鹤奴。”
独孤鹤猛然睁开眼, 瞳孔骤然紧缩, 呼吸颤抖,他近乎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之人。
垂眸而下的男子病玉一般俊美的脸依旧恍如谪仙,此时垂眸看着他,神情复杂又缱绻。
独孤鹤猛然伸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摆, “十七卿?十七卿……不,孤做梦了, 十七?十七……”
他只一声声呢喃着,眼眶发红,嗓音嘶哑至极,就连国破之时也未曾落下泪的双眸氤氲了一层泪水。
然后猛然——
“唔!”
手被陆煜行扯下了,手腕的剧痛让独孤鹤闷哼一声, 刺痛蔓延开来,他这才发觉。
不是梦。
面前的真是十七卿。
面前之人的脸依旧高洁悲悯,大抵带着许久未见的恍然,可面前三人静静立着, 今时不同往日,话到喉头又戛然而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许久, 独孤鹤才哑声开口。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恨吗?
恨。
国破家亡,辉煌不再, 成了可耻的亡国奴。
亦然恨一年前他被一箭穿心,死在独孤鹤面前,他自然知道此人为了自己不被祭剑或是丢出去杀了的最好方法,三地守军与独孤凛派来的军队相比,还是太少了。
他必须得死吗?
独孤鹤夜夜都在咀嚼这个问题,夜不能寐、辗转难眠,灼己痛心。
白御卿为他斟了一杯茶,他该说什么呢?
白御卿是所谓的“叛徒”吗?昔日旧友是前朝太子,如今的爱人是当今的圣上,血海深仇,隔着权利与深沉的鸿沟,他如何夹在中间,又如何坦然面对独孤鹤?
这也是他最后一个才来见独孤鹤的原因。
他们之间,早就隔着太多了。
白御卿看得清,成王败寇,争权夺利,不过是这些东西,史书由胜者书写,败者就是败者,什么谋反什么乱臣贼子?
胜者就是皇帝。
这个所谓的前朝皇子,是死是活根本无所谓。
他要怎么站在独孤鹤面前呢?
白御卿沉默了许久,他扯了扯唇角,看向独孤鹤沁了血般的双眸,“我与陆煜行商讨后,将你封为郡王,封地长陵——”
“……十七卿。”独孤鹤突然开口,他的嗓音似是哑了一瞬,扫过了他身后的陆煜行,“给我一杯毒酒便好。”
白御卿似是没听见一般,继续道,“独孤一族尽数保全着,与华安公主在长陵,长陵地处中原,土地肥沃……”
“白十七。”独孤鹤的表情没有变化,嗓音嘶哑,“我只要毒酒。”
他依旧喋喋不休着,“独孤千雪的儿子生得俊俏,我前些日子看了一眼,眉眼有几分像你,还……”
“白十七,何必这般?如今成王败寇,就此了结不好吗?若陆煜行真有几分血性,现在便杀了我——”
“闭嘴。”白御卿突然对上他的双眸,表情沉冷。
独孤鹤嗤笑一声,“是我说到他了,你这般恼我,对吗?”
话音刚落,白御卿猛然揪住他的衣襟,直视着他的双眸,嗓音嘶哑,眼眶发红,“你不知我是为了谁吗?!”
“你总是这般自傲骄矜,去死去死的话也随口说,可我是想让你活的啊!你就非要讨这杯毒酒吗?!”
“我不想让你死啊!我想让你们都好好活,我知道死是什么滋味,我只是想让你至少活着……”
他的嗓音越来越低,呼吸颤抖。
白御卿的泪水滚下了独孤鹤的脸上,独孤鹤双眸怔然,瞳孔紧缩,感受着那一滴滴灼热的泪。
陆煜行指尖颤抖,墨色的瞳孔里满是惶恐的急切,似要轻轻摸上他的脊背,将白御卿死死抱在怀里,嫉妒与恨意带着近乎依赖的怜惜融合。
偏偏他只能在一旁站着,看着白御卿揪着独孤鹤的衣领。
独孤鹤猛然红了眼眶,“那要让孤如何?十七卿……孤的国家没了,父皇死了,江山不再,孤是可耻的亡国之君,十七卿,孤要怎么办?十七卿……”
他的嗓音低哑颤抖,刚刚的肃冷与倔强褪下,饱含着委屈一般的颤抖与痛苦,呢喃一般诉着心声。
“孤也不知道怎么办……十七卿,呜……曜国没了,父皇没了……孤要如何?”
该如何呢?
一杯毒酒下肚,至少能保全体面。
白御卿深吸一口气,压下呼吸的哽咽,颤抖松开手,“鹤奴,去长陵当郡王吧,有你的老臣,还有独孤氏。”
陆煜行算得上仁至义尽,将前朝老臣与独孤氏困在税收丰厚、土地肥沃、人杰地灵的长陵,一辈子衣食无忧。
——至少这些人,本该都杀了的。
独孤鹤看了他许久,又扫过了陆煜行的神色。
陆煜行知道他在说着正事,哪怕恨意醋意滔天,却还只是在独孤鹤的视线扫过来时露出一个扯出犬牙的阴森笑容。
他没有强取豪夺将白御卿拉在怀里,说什么——你不许和他说话。
他这是……在隐忍吗?
那个疯狗一样的陆煜行,如今在隐忍着全身的恨意与颤抖,只是视线死死盯着白御卿,似是一分一毫也不想放过。
独孤鹤问白御卿,“你明明说过你不爱男子,为何还是和他走到了一起?”
白御卿回答,“……被缠上了,挣不脱,摆不掉,被从地狱里拉回来,太烫了,我便也爱上了,控制不住自己。”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心脏会怦怦跳,会渴望亲吻,会想要一直在一起。
独孤鹤没再说话了,他只是扫视了二人一眼,垂眸敛下了神色,“好,我会去长陵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御卿颔首。
走之前,独孤鹤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复杂又缱绻,最终捂住脸,喉头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吸。
庭院外,白御卿与陆煜行并肩走着。
陆煜行伸手拉住他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他是谁?当今的皇帝,该是杀了前朝太子的,却为了白御卿,给了一块封地,还保佑着他们平安,如何做得不是仁善?
白御卿也知道这是因为他,所以他张了张口,很轻地说了一声,“……多谢。”
知道白御卿心情不好,陆煜行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虔诚又柔软。
见他如此,白御卿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凑过去对上他的眉眼含笑,又重复了一遍,“……多谢。”
该说不说,白御卿还是有滤镜的。
他自然知道陆煜行的本性,嗜血凶戾,淡漠无情,可陆煜行为他做到如此善解人意的地步,让白御卿的心有些软软的。
……陆煜行很乖的。
他想。
【天杀的这是些什么东西?!作者临近大结局了你要水字数吗?怎么点进来都是杀了你?!】
【没办法,陆子哥又犯病了,他是神经病,体谅一下啦。】
【我已经看习惯了,省略就好。】
【吃new哥你这表里不一,只会骗白子哥的坏狗。】
摘自——《无极帝》第五百四十六章。
——好恨好不爽好想杀了他。
——为什么卿卿的泪落在他脸上了?该是我舔掉的,卿卿的每一寸每一丝都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好恨好想把他触碰到卿卿眼泪的脸皮剥下来,剥下来扔给野狗,去死吧去死吧。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去长陵的路上被劫匪杀掉吧?不,还是等两年吧,伪装成郁郁而终,卿卿看不出来的。
——好恨。
可白御卿此时的温度驱散了那一丝极致的恨意,陆煜行恍惚回过神,扯出笑容,晦暗的眉眼在阳光下灼灼,他说。
“卿卿,我爱你。”
——
时间过得很快,不出半月,封郡王的圣旨即将随着独孤一族尽数出发,同时大婚也在准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