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起点男的反派渣攻 第72章

作者:月趻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系统 轻松 龙傲天 古代架空

陆煜行的舌尖舔了舔犬齿,指尖摩挲着被退回来的拜帖以及这些日子白御卿的日程,双眸扫过那几行字,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随后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女——

此时窗外云卷着风轻, 透亮的光照在书房内,却偏偏未曾打在陆煜行身上,令他完全隐藏着阴影之中。

只余得一个晦暗的阴影。

正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梳着灵巧的垂桂髻,明眸善睐, 唇红齿白。

她略微有些垂无措,咬着下唇。

“……哥哥。”

陆清文已然随着陆煜行搬离了宁国公府,到了武安侯府中。

她一个未婚的女子依旧在宁国公府中总归是不好的, 难免与白御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断袖、人妻癖好的未婚世子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况且她哥哥如今风光无限,只要出了宁国公府大门,便有无数人追着迎娶。

可陆煜行没想着接陆清文走的。

陆煜行本是要借着陆清文多来往宁国公府, 却没曾想他回京的那一夜白御卿就已然令人给陆清文收拾好了行李。

陆清文那时双眸含泪,看了看行李和不少白御卿特意赏的“嫁妆”,又看了看哥哥,呢喃了一声,“白哥哥不要我们了吗?”

怎么算不要他们了呢?

如今从罪奴翻身,脱了奴籍,走出宁国公府的大门,便不再是卑微的罪奴——

一个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侯爷将军,一个是背靠侯府的京中贵女。

如何也算不上白御卿不要他们的。

可陆煜行只是垂眸略过搬离行李的侍从们,晦暗的双眸落到自己三年未见却月月书信的妹妹脸上。

她出落得美人模样,最是灵巧漂亮,此时双眸湿漉漉的,虽知道她这三年里给白哥哥添了不少麻烦,但……她刚要劝诫自己离开宁国公府有理由。

不是白哥哥不要他们了,是为着他们好,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怕有风言风语,是……

她近乎要劝慰好自己了。

又猛然被陆煜行一只大手覆盖住头。

男人嗓音低哑,指尖摩挲着她的发髻,略微眯起双眸,嗓音近乎循循善诱,“对,就是不要我们了。”

陆清文的眼泪一瞬间就滴滴答答掉下来了,呜呜咽咽,“哥哥……”

她不想离开白哥哥。

有着断袖人妻怪异癖好的病弱世子实际上有着仙人菩萨的心肠,他给她治病,为她置办了不少首饰,京中贵女有的,她尽数没缺过。

这三年里乍一看不像个罪奴,倒像个受尽宠爱的官家小姐。

被陆煜行一句话击破心理防线的陆清文抽抽噎噎更加不舍离开了。

她瞧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宁国公府大门,抽抽噎噎盖上窗户。

他如此心狠,竟是送也没送一下,映照了上京流传的那句——宁国公世子彻底与武安侯撕破了脸。

回去的路上陆煜行对上她的双眸还说了一句,“清儿,公子素来疼你……你总有法子多见他几面,对不对?”

她只觉得哥哥嗓音嘶哑,许是也难过,上京风云变幻,纷乱的局势让白哥哥不得已把他们赶了出来,哥哥分明也不舍白哥哥这个挚友。

陆清文抽咽点头。

还没等陆清文想到重归回府多见白御卿几面的法子,就听闻了陆煜行那日宴会扭断白哥哥手腕的消息。

——武安侯如今风光,实际上是个不光彩出身的,不仅曾经是罪奴,还是那宁国公府上世子的男宠呢,任由他折辱玩弄,过了许久猪狗不如的日子。

——武安侯与宁国公世子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武安侯恨不得啖其骨、食其肉,毕竟作为一介男子雌伏人下,这般耻辱谁能忍受?

——这第一步是折断了手骨,帝王都不曾重罚,以后啊……

……

陆清文听着桩桩件件,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确实以为二人是挚友——但他们曾过了四年风雪交加、屈辱并存的日子,哪还有什么挚友?

若是挚友,为何在四年后才出现?

可陆清文那时只是看白御卿笑得漂亮,弯起的双眸衬着灵动的折扇,像是陆清文在幼时养得小狐狸。

她想信他。

她也曾不放心,在病重之中,偷偷打听着哥哥的待遇——待遇极好,吃喝不愁,更是屋中还有地龙。

……他们真是挚友。

那时陆清文这条命都奄奄一息,被白御卿唤来的御医,一丝丝一缕缕吊着命,哪怕是御医,也低声凑在白御卿耳边呢喃。

“她活不长的……”

她在重疾之中咳嗽着,闭着双眸,却也听得清,指尖发抖,怕被扫地出门,怕被丢掉,怕……

罢了,她早就认了命的。

可依稀见氤氲着雾气的玉狐仙,轻叹一口气,指尖抚摸在她滚烫的额头上,低声说——

“忍一忍,会慢慢好起来的。”

白狐少年的嗓音清澈动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陆清文迷迷糊糊,又在麻木一般的剧痛中睡过去,有些不懂他为何尾音颤着,像是在难过。

他在难过什么呢?

府中送来的糖糕尽数是压下药苦的清甜,送糖糕的侍女姐姐们哄着她好好吃药,又笑道,这糖糕是公子特意吩咐的。

她怔然问,为什么?

侍女姐姐们说,怕你苦啊。

她们都知道,她这个年纪,最是怕哭了。

公子也知道。

……可她也只是个小罪奴,是个活不长浪费药材,什么都浪费的病秧子——

哪怕是哥哥的友人,也不该这么,疼她的。

陆清文吃着蜜饯和糖糕,小少女面色惨白,消瘦无比,突然哽咽一声,又落下泪来了。

侍女姐姐们面面相觑,瞧她哭得跟猫儿似的,喂她吃了一颗蜜饯,才说道,“公子以前,也和你一样,生了这样的重病。”

“那时夫人老爷请尽了天下名医,却都断定,他活不长了。”

“公子九岁前,日日咳血,咳到那么小的身子吐出来那么多血。”

“那时候老爷夫人也以为公子活不了了,老爷都开始准备丧事了——”

“可我们公子就是天上的仙,渡劫来了,就是活了下来。”她们笑着,提着这段往事,“公子也不爱喝药,他小时候还要夫人拿蜜饯糖糕哄着呢。”

“好几年前,我还哄过公子吃药呢。”

“那时候公子比你还瘦,摸一下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

“这糖糕就是公子试下来,最能压苦味的,小小姐,你再吃一口。”

侍女们笑得花枝乱颤,揶揄打趣着主子,她们笑得明媚,脸上没有一丝揶揄主子的恐惧,只有弯着的双眸里几分心疼的笑意。

带着对她的,也有对白御卿的。

陆清文小口小口吃着糖糕,甜味蔓延开,软化的口腔里的苦涩,偏偏胸口阵阵发涩起来。

难怪他那时那般难过,他也曾如她这般痛苦吗?

生不如死,重病缠身,行尸走肉。

……除了哥哥,很多年没人疼她了。

她的前半生活得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般,幼时有父母哥哥相伴,哪怕重病缠身,倒也算得上美满。

可一朝跌落泥中,陆清文也只能记得时时刻刻碾压在身上的病痛与寒冷了。

她想,如果自己早点死,就不会连累哥哥了。

这具身体就像是摇摇欲坠偏偏又坠不下来的晨间露珠,分明落下去就能了无声息,她费了很多法子,偏偏还是行尸走肉、病重地活着。

她曾经偷偷倒掉药,曾经刻意不吃食。

她想,快死吧。

快死掉,哥哥就能离开京城——至少不会任由他们欺辱了。

她像是被生生扼住灵魂在这具枯败身体中的地缚灵,每日重病的孱弱与痛苦寒冷,偏偏死不得。

她又一次偷偷倒药的时候,那时的哥哥似是早有察觉一般,从门口猛然窜出,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哥哥几乎不哭的。

他倔强又不曾屈服半分,傲骨也踏不碎,陆家满门抄斩的时候没哭过,偏偏那时,墨发凌乱的少年滴滴答答落着泪水。

他说,“别死,清儿。”

陆煜行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哭着一声声呢喃,“别死……清儿。”

少年的指尖陷入肉里,血顺着他的掌心滑落,他一声声颤声叮嘱。

“清儿,好好喝药。”

“……别死。”

可是他们太苦了,哥哥不该受这样的苦楚,她也受不了药的苦楚了。

她看着哥哥压抑着哭声的肩膀,想着——

哥哥,我想死。

但她没说出口,只是咽下苦涩到极致的汤药,对哥哥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

她从来没想过,喝药也能是甜的。

太甜了。

胃口小到恐怖,近乎一把骨头的小女孩,哽咽吃着那块糖糕,泪顺着唇角流入嘴里,涩得发苦又酸,偏偏甜得腻人。

她想,哥哥不苦了,她也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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