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趻
你我,同道殊途,不是一道人。
你我,注定分道扬镳。
你我,从来都是背道而行。
“如何不是一道人?!”
陆煜行猛然嘶哑开口,他双目灼灼,暴烈炽热,一声声一字字,“三年前我答过,今日我也答下——我向上爬,配得上你,如何算不得一道人?!”
似是觉得嗓音大了,陆煜行的嗓音猛然压低,被扼住的情况下,也急切讨好地蹭着他的手。
喘息着急促开口。
“独孤凛……我会杀了他的,总有一日,五马分尸,剥皮抽筋……杀了他。”
“他辱你,我定是要杀的,碎尸万段,凌迟处死,怎么样都好,生不如死,我会杀了他的……他敢辱你,我会杀了他,这世上没人可以辱你?我会杀了他——”
扼住他的锁链阵阵作响,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似是不安一般拧起墨眉,嘶哑饱含恨意的嗓音一瞬间戛然而止。
又变作了一声温驯的。
“——卿卿,别生气。”
尾音发颤,一瞬间柔和的嗓音显得几分扭曲和讨好的小心翼翼。
“那你又为何要杀那名与我相似的少年呢?”
白御卿垂眸问他。
“他辱你。”陆煜行的表情一瞬间冷戾寒气,晦暗漆黑,隐约夹杂着恨意,低哑深沉,字字句句。
“他用与你相似的脸做出那种谄媚的表情,恶心至极。”
“这世上没人可以辱你,谁若是杀你、辱你,我一定会杀了他,我一定会向上爬,杀了独孤凛,他搜集的那些少年我也一并杀——”
“正因为如此,你我才不是一道人。”
白御卿的嗓音没有如他般冷戾,打断了他阴沉的话语,而是淡声陈述。
“你阴鸷桀骜、自以为是……”他顿了顿,陆煜行打断他。
“可我就是为此向上爬——”他打断白御卿,拳头攥紧,发出咯吱咯吱骇人的声响,寒气冷戾的双眸晦暗。
“万物刍狗,弱肉强食,不杀人等着被杀吗?”
“我如今好好活着,不是因为公子吗?若不是公子——冻死、饿死、被凌虐致死……”
“废物就是不该活着,不对吗?”
“向上爬,把所有人踩在脚底下,配得上你,杀尽欺辱过你我之人,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他的嗓音愈发阴冷,“卿卿,我不是良善之人,谁挡在我前面,我就会杀谁……不生气了,好不……”
白御卿的尾音,嗤笑一声,“陆煜行,抬头。”
心口阵阵发颤,宛若被狠狠捏住般,陆煜行的发丝黏腻着血,狼狈不堪,又颤抖一瞬,止住自己阴冷的嗓音。
乖巧抬头。
对上他的视线——
冷到极致。
白御卿修长冷白的指尖捏着他的下颚,骤然收紧。
“啪——”
然后一瞬,一巴掌抽上来。
侧脸疼得窒息。
“这一掌,打你自以为是。”
陆煜行侧过头,发丝遮住侧脸,呼吸也凝滞。
他瞳孔紧缩,薄唇苍白,嗫嚅着要开口说些什么。
“啪——”
又是猛烈的一巴掌抽上来。
“这一掌,打你草菅人命。”
两巴掌下去,陆煜行的唇角已经溢出来血丝,头脑嗡嗡作响,疼得窒息。
偏偏他发丝凌乱黏腻,舔了舔唇角的血,抬起头,唇角扯出一个笑意,露出寒气的犬齿。
哑声问。
“打完了……不生气了,吗?”
“手疼吗……卿卿——”
“……不。”
白御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灼烫得发颤,他的尾音似是发颤,又似是淡薄到毫无情绪。
“陆煜行,你如今还活着,不是因为我。”
“没有我救你,你也会活着。”
“……卿……?”
他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觉得浑身颤抖寒气,白御卿似是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颤得他喉头都压抑滚烫,“别……别说……”
“陆煜行——”
白御卿跪在他面前,与膝行跪着的陆煜行平视,随后抵住他的额头,垂下双眸,嗓音嘶哑。
“一会儿会有人放你出去,你也不必再受几日牢狱之苦。”
“权当前天那一夜的……补偿。”
他能感受到陆煜行在发抖,被他扼住后脑勺抵住额头,呼吸也阵阵发颤,灼得人发疼。
然后哑声吐出。
“你说,谁挡在你面前,你就会杀谁。”
“陆煜行,从今往后……”
“卿卿,闭嘴。”陆煜行哑声,“闭嘴,闭嘴,闭嘴……”
“——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我会挡在你面前,阻你,挠你,杀你——”
白御卿深吸一口气,颤声道。
“直到你,杀我。”
一瞬间,满地寂静。
“……不,卿……”
陆煜行似是猛然感受到他要离去,猛然低头用犬齿咬住他的衣襟,嗓音含糊不清,干哑至极,“不行……我不会杀你——”
“我不杀你……我不杀你……我不杀你。”
可却被那双冰冷修长的手,慢慢扼住移开了。
他张口要撕咬挽留,偏偏狠不下心咬了他的手指,只能颤抖看他起身要转身离去。
“卿……卿卿……”
陆煜行只能在锁链里挣扎着,扭动身体,发出清脆冰冷的锁链声,嘶哑道,“不行……白御卿——不行!”
偏偏他的背影依旧不染尘埃,正如白御卿当年在雪地里步步向他的模样。
只是曾经向里。
如今往外而已。
“白御卿!”他嘶哑着,终于能在颤抖凝滞的喉头发出嗓音,近乎目呲欲裂的泥泞,“不许走——”
他嘶哑质问。
“白御卿,卿卿——你对我无情吗?你对我没有情义吗?!”
他的脚步顿了顿,头也没回,只是低声,漠然道,“……没有。”
“若你无情,你何必怜我,疼我,抱我,救我?!”
陆煜行在地上挣扎着,偏偏越是挣扎,锁链便撕扯地越紧,他只能扭动着,企图往前爬一点,喘息着嘶哑开口。
“白御卿!我不信你无情,我不信你没有一丝心动。”
“你又何必怜我,何必救我数次——”
“——救你?”
白御卿突然反问道。
陆煜行喘息着,嗓音发颤,似是缱绻一般低哑柔和道。
“……三年前,雪地里、宁国公府里、边关、数次、多次、很多——你怜我,救我……”
他急促说着,似是要把这些年都融入一句话里。
“陆煜行,我没有救过你。”白御卿顿了顿,“是你自己命不该绝。”
他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脚步愈发远了,带着一丝淡薄的笑意与嗤笑。
“救你?”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掩在一声颤里。
随后,地牢里再无声息。
陆煜行只是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宛如流浪狗一般浑身血污凌乱。
他晦暗的双眸瞪大,唇角带着血迹,侧脸抵着冰冷的地面,无神至极。
瞪大的双眸一刻不停渗出泪水,他偏偏他不知自己为何泪流满面,只是趴在地上,薄唇抿着,许久才泻出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