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宝
但衣非雪不是浪得虚名的!
千钧一发之际,他愣是以那足够“搬进教科书”的绝妙身法避开了命门。
明晦兰的剑绞断了衣非雪的发带,刹那间长发如泼墨,散了一身。
明晦兰立即收了剑势,近前两步,满脸愧色道:“在下失礼,实在绝非故意,还望海涵。”
就算不是大庭广众下的比武,弄得人披头散发也是极其冒犯的。
衣非雪倒无所谓,他又不是姑娘家要脸面,头发乱了就乱了,况且他就算披头散发也照样仪态万千。
“没关系。”衣非雪说,低头看地上那条碎成好几节的发带,余光瞥见明晦兰在兜里掏什么,下一秒,一条月白色水墨荷塘的流苏发带递到眼下。
明晦兰道:“我正好有一条,赔给衣公子,万望不弃。”
衣非雪浑身一震,瞳孔骤缩,当场被脱手的宝剑砸了脚。
围观众人全都傻眼,整个寒亭殿鸦雀无声。
明晦兰不明所以,却见一抹绯红顺着衣非雪颈下往上晕染,整张脸都红了。
“你?!”不是羞,是恼羞成怒,衣非雪的手都难以自控的颤抖起来。
明晦兰一脸茫然。
有人噗嗤笑出声:“哎呀妈呀,兰公子向衣清客示爱求亲了!”
明晦兰:“??”
众人陆陆续续哄闹起来:“有热闹看了。”
“这可如何收场。”
“缘分啊,我看不如就……”
“别乱说话!”
季家掌门也挺尴尬:“咳咳,明公子你有所不知,这是我们中土流传已久的规矩,起源于扶曦尊者。”
扶曦尊者就是千年以来唯一飞升的大能,中土人,此生有一相伴百年恩爱不减的心上人。而他和心上人的结缘,便是不小心弄断了对方的发带,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人前披头散发的,颜面何存?他又愧又懊恼,翻遍全身才找到一条发带,再手忙脚乱的为心上人重新梳妆,扎好头发。
可谓“一条发带续尘缘,夫妻恩爱永不离。”
自此传开后,人们深感尊者夫妻深情厚爱,将此浪漫的开端保留效仿。以弄断对方的发带,再赠予对方一条发带,来表达爱慕之情。
*
明晦兰是外族人,不知者不怪。
他更不用遵守中土人的规矩。
所以,不算数。
繁复的回忆如同一团吸足了水的棉花,整个塞在衣非雪的脑袋里,又沉又胀。
他记得当时明晦兰听完解释后的表情,向来端方从容的兰公子脸色白里透青,还隐隐发黑。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
笑死,被冒犯的那个是本少掌门吧??
衣非雪心底的火蹭蹭往上窜,更火上浇油的是,他窥见了明晦兰眼底稍纵即逝的寒光。
那光闪烁着摄心的冷锐,刺骨的锋芒,冰凉,阴鸷,警惕猜忌,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局,故意设计图他什么似的。
哈?
哈哈?!
且不说明晦兰这眼神有点崩他平时“光风霁月圣光普照”的人设……
在没有这眼神前,衣非雪都怀疑明晦兰是故意的,故意搞这出羞辱自己。
毕竟弄断发带还要赠发带,两个环节缺一不可。
明晦兰:“在下属实不知,还请衣少掌门……”
请什么?
请千万千万不要纠缠我,不要当真,别爱我,没结果。
他被宿敌当众“调戏”不算,还被拒了?
这不就是当众求亲之后又当众退亲?前后几秒钟不到的时间。
是是是,他明晦兰冰清圣洁,是高不可攀的云间月,岂容他这个地上雪染指?
*
衣非雪凤眸泛着冷意。
胸口饱胀,沉甸甸的,不知是满足感还是其他什么。
“云间月”跌落到“地上雪”面前。
不可一世的天福之子,半跪着给厄运降生的不祥之人洗脚。
明晦兰神情专注,细细搓揉衣非雪的脚背,游走到足底时加重了力度按捏,十分解乏。
衣非雪看向明晦兰的手,白皙修长,指如玉竹,比起持剑杀敌,更适合提笔调香,抚琴烹茶。
明晦兰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即便是做着卑贱之事,也能心平气和尽责尽职。
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屋里,烛光明亮的刺眼。
衣非雪把脚抽回来,落到榻上时已被灵力烘干所有水痕,朝明晦兰说道:“我要睡了,出去。”
明晦兰的目光在衣非雪身上逗留了片刻,应声道:“是。”
衣非雪翻身面朝里,听见明晦兰端着水盆出去的声音。
第4章
次日,衣非雪起身时,明晦兰刚好敲门。
自然没那么“刚好”,明晦兰可能是一炷香前、或者更早就等在外面了。直到看见屋内有人影走动,才敢敲门请示能不能进来。
衣非雪晾了他一会儿,才许进。
明晦兰推门进来,端着不知换过多少次、热气袅袅的洗脸水。
被衣非雪调/教三个月的奴隶,越来越好用了。
水温适中,衣非雪洗好了脸,接过明晦兰立即递上的帕子擦干水,瞥他一眼,可能是在外站的久了,面色被冻得有些发白。
衣非雪不快的抿抿嘴唇。
现在的明晦兰很弱,走两步要歇歇,多吹一会儿的冷风也要感冒。
寒亭气候阴凉,不比景阳四季如春。
衣非雪道:“在寒亭期间,早上不必来伺候了。”
明晦兰愣了下,心中会晤,垂目浅笑道:“多谢衣掌门体恤。”
衣非雪唇角刻薄的勾起:“想多了。你要是病倒了,花的是我的银子。”
明晦兰笑了笑。
等衣非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他迈步跟了过去,站到衣非雪身后。
衣非雪看向镜子里的明晦兰:“还有事?”
明晦兰欲言又止,看着衣非雪因为坐着的姿势而拖地的长发,还是问道:“需要我帮你梳头吗?”
衣非雪目光瞬间一厉,整间屋子都被他险些暴走的灵力挤压的摇摇欲坠。
烧着灵炭的屋内比鹅毛大雪的屋外还要冷,洗脸水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衣非雪:“你找死?”
头发——是他们之间的禁忌。
找死的明晦兰掀开嘴唇:“抱歉。”
语气似乎挺无奈的。
他只是体谅衣非雪过于长的头发难打理,需要奴隶帮忙梳理而已,但衣非雪用不着。
衣掌门狗咬吕洞宾,甚至怀疑明晦兰不安好心,是不是在故意挑衅!
“滚。”他冷冷喝道。
“是。”明晦兰听话的退出去了。
不怪明晦兰心有不忍,他的头发确实好难打理,并非发质不好容易打结,相反正因为头发光亮柔滑,还又厚又密,一旦没拿稳木梳,木梳就会“一泻到底”然后淹没在头发的海洋里,你得撅着屁股哼哧哼哧在头发里找木梳。
中土人因追捧扶曦尊者的浪漫典故,以头发为美,能留多长留多长。
衣非雪倒是没刻意跟风,只不过他头发生长速度极快,往往一个不留神就过臀部了,再不留神直接到脚踝了。
这也是受法器所累。
他的法器不是捡的也不是买的,而是自己炼的。
作为本命法器,自己炼的最佳,生来便孕有器灵。就像母亲孕育孩子,骨血相连一样。
衣非雪以发为引,诞生的青丝绕。但不可混为一谈,青丝绕不是头发,所以不会用着用着就秃了。相反,因为头发是青丝绕诞生的本源,所以随着衣非雪灵力日强日盛生生不息,头发会以夸张的速度生长。
衣非雪自己鼓捣半天也没弄好,耐心逐渐售罄,正打算掐道灵力把头发切切切了,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喧闹。
*
“哟,这谁啊这是?这莫非是大名鼎鼎的芝兰君子、明晦兰?”
“你肯定看错啦,这位端着洗脸水的卑贱家奴,怎会是兰公子哈哈!”
“问你话呢,你究竟是不是啊?”
水盆里的薄冰已经化了,明晦兰稳稳端着,想绕过寻隙滋事的风家二人,偏偏他们不依不饶的堵在垂花门。
明晦兰叹了口气,道:“您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