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第120章

作者:慕沉歌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规则怪谈 古代架空

不过是被人截在了人间,缠上象征情爱的红线,才生生世世断不了折磨。

“刚才醒过来,见身边空了。一摸,被窝都不热。”

衣绛雪一眨眼,揉揉睫毛,有些惺忪。

神情茫然,又可怜可爱,配上他那张绝色的美貌, 就算是鬼气森森,也实在销魂蚀骨。

红线浸透了血,连衣绛雪的赤.裸的足下都是蔓延的赤。

走过来时,滴滴哒哒的,全是湿漉漉的血色足印,“……刚睡醒,突然有点想杀你。”

衣绛雪的语气稀松平常,甚至听不出杀气。

“所以我就来了。”

垂落的红线,看似是柔软的绫罗,实则是最尖锐的鬼鞭。

东君瞥了眼那无端飘舞的红线,也不放下酒盏。

他莞尔,无名指“哒哒”地敲击杯壁,“看来,是绛雪醒来见不到我,想我了。”

东君面前,熄灭的灯盏里,陡然窜出一簇幽绿的鬼火。

再瞬息明灭。

鬼火闪烁,不过三息间,鬼王的身形就违背常理地向前靠近。

等到裴怀钧再斟酒时,衣绛雪已近在咫尺。

一道强韧的红线,浸透腥味,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裴怀钧手中杯盏滑落,脖颈处,出现了明显的绞索痕迹。

衣绛雪面无表情,将红线勒紧,唇畔擦过他的耳垂,吐息却是如雪冰冷,“怀钧,我果然还是想杀你。”

“把你杀死,带着你的头,再去完成你的遗愿,简直是两全其美……”

骨头在痒,魂魄在痛,唯有当绞索勒住仙人的时候,那股复仇的快意又愉悦地爬满了衣绛雪的鬼体。

他有点想试试,裴怀钧到底会不会死。

如果再用力一些,会不会把他的头整个割下来?

很快,裴怀钧脖颈发出折断的声音,唇色发白,血管从充血到泛青,只发出一声闷哼。

杯盏从他的指尖滑落,跌碎在地上。

衣绛雪明显怔了一下,双手松开,眼睛黑洞洞的。

裴怀钧的躯干还保持着端坐的模样,天工精雕细琢。

仙人头却掉在了他的怀里。

头颈交接处断面整齐,骨茬平整,甚至没有丝毫流血的痕迹。倘若用红线把他的头缝回去,一定与原本一模一样。

衣绛雪抱住他的头颅,轻轻擦拭他泛青的面色,可是却不见半分僵硬,反而肌肤十分柔软。

他的骨相俊美至极,衣绛雪抚摸片刻,像是找到了最喜欢的玩具,笑着举起来转了一圈:“我睡不着,怀钧,陪我睡觉吧。”

头颅双眸轻阖,神情恬静,呼吸如常。

半夜睡不着。鬼王将仙人的躯干摆在床边,怀里抱着他漂亮的脑袋,重新钻进暖呼呼的被窝里。

衣绛雪蹬蹬被子,“热。”

无头的尸身帮他掖了掖被角。

衣绛雪又蹬,露出染血的衣摆。

仙人尸身打来一盆水,沾着香灰,拧干带水的白色绸布,温柔地帮他擦去小腿染着的鲜血。

衣绛雪把他的头从被窝里掏出来,抽掉木簪,漆黑长发散在玉枕上,挨着睡,“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半夜是鬼王最凶的时候。

有爱人相伴枕边,他终于平静了一点。

衣绛雪抱着他的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患得患失地问道:“怀钧,你不会离开我吧?”

然后他又缩缩肩膀,“奇怪,为什么被窝还是越来越冷?”

仙人头睁开眼睛,瞥他,含笑道:“……小衣,把我的身体也抱上床。”

“如果觉得冷,就抱着我睡。”他温柔道:“这样就不冷了。”

衣绛雪觉得有道理。

他把仙人的身体也抱上床,盖在被子里。果不其然,柔软且透着暖意的躯体,就这样抱住了无头尸身。

衣绛雪幸福地拱了拱,在被子里探出脑袋,头并头地挨着他睡:“果然不冷了。”

“我想起来了。怀钧,以前在我死后,你偶尔也这么抱着我睡。”

衣绛雪很澄澈地问道,“我一般多久会烂掉啊?”

“没数。”裴怀钧的脑袋被鬼王当做暖手宝抱着,也颇有些活仙微死的淡定感,“在尸身上抹上优昙婆罗香,能坚持好一阵子。”

他温柔笑道:“不过鬼子之命那么凶煞,就算魂魄不在,你也偶尔会尸变,那时候就只能烧了。”

他的爱人亦是刽子手。

在他寿命将终时,为了避免煞气化鬼,多半都是由剑仙操刀,手起剑落,送他去轮回。

他砍过他的头,剖过他的肺腑,杀人时毫无痛苦,是最快最温柔的剑。

也有时候,他亲自拈过线,将爱人如玩偶破碎的尸身缝起来,针脚细密,还他全尸,才将他装在棺材里。

衣绛雪已经相当习惯,翻了个身,“有时候头七,你还没把我塞进棺材呢。我都死掉了,你还不把我烧掉,难道不觉得阴森森的,怪可怕吗?”

无头仙抬手,顺着他的长发往下捋了捋,多么亲昵。

“……我习惯了。”

习惯。多么可怕又令人安心的一个词。

当他的道侣习惯为他收尸……

生与死,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

死亡是最扭曲恐怖的东西,它毫无美感。

相爱之人会本能地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可是,死亡永远是美好不起来的。

正如现在,衣绛雪幸福地缩在道侣的怀里,和他的头说着亲密的小话。

裴怀钧的脖颈有着明显的勒痕,是他做的。

可那又怎样呢?

越是心念着复仇,他越是爱他,雪白的双臂绞缠住他的四肢和骨节,像是一株扭曲的植物,几乎要将他绞杀在床榻上。

若是凡人,恐怕此时已经筋骨寸断了。

而无头仙人却还是反手拥住鬼王,宽和而包容,就好像是在和鬼王玩些睡前的小情趣,甚至还伸手拂灭了灯。

灯熄灭之前,帐子上映出的,却像是以不可能的姿态长在一起的两株植物,彼此靠近,彼此取暖。

就像曾经,裴怀钧亲手贯穿他的肺腑,剖开他的胸膛。

为了消鬼子煞气,避免他原地化鬼,裴怀钧甚至还会与他亲手杀死的爱人夜夜共枕,睁眼到天明。

在蚀骨的异香里,直到头七。

有时候衣绛雪会回来,有时候不会。

裴怀钧都会悉心为他收敛尸骨,下葬,杜绝一切祸根。

他是这样体贴温柔可靠,可以托付后事的道侣。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够强,足以长生。

生生世世,衣绛雪徘徊在他身侧。

江流石不转,裴仙人是永远是他可以回去的港湾。

衣绛雪学着之前和伪装成书生的他一起睡的时候,侧耳伏在他的胸膛上,听他急促有力的心跳。

“你的心脏跳的好快。”

裴怀钧答道:“因为和绛雪在一起。”

“如果我有心脏,应该跳的和你一样快。”衣绛雪像猫咪,在他胸前蹭蹭,又被仙人伸手抚摸下颌。

仙人的手腕以不可能的姿态弯折,泛起点点青紫的瘢痕。

衣绛雪条件反射,舔了舔他的手指,为他舐去淤血的痕迹。

“怀钧,你好难杀。”衣绛雪慢慢地把扭曲成麻花的身体,从他身上撤下来。

像是温柔的水流,划过他的脖颈、胸膛与腰线,正如一个拥抱。

仙人断掉的骨头又很快恢复原样,他甚至感受不到痛觉,还从容地将手腕归位。

他将滑溜溜的鬼捉住,垂眸,在衣绛雪如花瓣的唇上亲了一口。

“我的确很难杀。”

衣绛雪把他的头接回去,舌头舔舐断面处,促进他的愈合,有些委屈:“不杀了,好没劲。”

“一点报仇的快感都没有。”

“若我是个好杀的对象,绛雪早就成佛了。”

裴怀钧转头,脖颈处轻易恢复如初,他的仙身或许已经成为了一种“概念”。寻常的杀戮,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无论是取走他的心脏,还是切掉他的头颅,都是如此。

“你杀不死我。”裴怀钧微笑,“一旦红线发作,你就来杀我一次,鬼性自然就平静了。”

他赞叹:“何况,绛雪复仇的模样,那样凌冽的恨,简直美极了。”

衣绛雪:“……”

他又疯掉啦!

“……我每一世的骨头,你都埋在哪了?”衣绛雪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又滚到他身边,抱着枕头,亮闪闪地看着他。

“你给我立的碑底下,我看过了,没有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