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第17章

作者:慕沉歌 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仙侠修真 相爱相杀 规则怪谈 古代架空

平静之下,是千种狠绝,万般酷烈。

他绮若幽昙的容颜,从无数璀璨鬼火中浮现。

不再是纯然天真的面貌,他的眼瞳是璀璨的金红,不含半点情绪。

细密睫羽掀动时,雪白面庞上,却笼出一道近妖似魔的魅影。

“区区伪神,也敢自称本君,真是好笑。”

他这般淡漠而轻蔑,侧眸一瞥。

瞳仁深处是重叠旋转的阵法,半边莲花光相,半边干涸如血。

正如他现在,善面如观音佛陀,恶相若修罗厉鬼。

那光影极错落,形容变化太细微。

连在一旁注视的裴怀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似乎怀疑是否一瞬间看错了。

“无喃摩嘚苦嘚嘛密轰……”

鬼母曲指绽兰花,背后漆黑光相。原是残影连绵成片,每一道都是一只鬼影。

竟似观音千手,沉沉如山压来。

为偷窃东君神位现身,它无法东躲西藏。

这尊神像,定是真身。

无数小鬼钻出松软的冥土,向着衣绛雪扑去,似乎想要蚁多咬死象。

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势,衣绛雪却置若罔闻。

赤红艳烈的鬼火,描摹他的轮廓。

绯色袍裾的边缘,是流淌的雾,是火焰的星子,将流动的美人图款款勾画。

他向前一踏,鬼火更是遮天蔽月,生生在幽冥隔绝出鬼蜮。

“不属于你,就别去妄想。”

鬼魅在呢喃,“偷天窃运者,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衣绛雪五指一收,手中凝出血色长鞭,在风中漫卷狂舞。

扬鞭一笞,罡风四起。

尸香鬼母不及躲避,也躲无可躲,只能仓促间迎面接这雷霆一击。

它却连照面都未能抵挡。

仅是一瞬,它的真身被鬼鞭劈作两半。

衣绛雪杀它,轻易的像是碾死蚂蚁。

下一刻,小鬼、黑影和诸多鬼仆,也随着鬼母神像裂开,具是四分五裂,消散殆尽。

当空鞭影重新化为流淌的火焰,残尸上皆烧着鬼火,焚灭时,化作丝丝鬼气,回到衣绛雪掌心。

鬼的等级森严。厉鬼作为已知的最高等级,吞噬起同类就是这么霸道,凌驾于一切之上。

死于他手的鬼怪,皆能化作他的力量。

在被这突然杀出来的厉鬼摧毁真身时,这头尸香鬼母的记忆也逐步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最初,它仅是一名小鬼,窃取东君庙的香火。

看守这偏远庙宇的庙祝,修为不行,人也老了。

他总是自顾自地混着日子,打扫台阶,清点香火,接待旅人。日复一日。

这小鬼每天窃一点香火,庙祝昏花老眼,也不会发现。

天长日久,侵蚀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窃取香火并未第一时间招来东君报复,反而壮大了力量,小鬼渐渐萌生了窃取东君神位的胆子,并自号:“尸香鬼母。”

尸香如何制?

用人。

长年累月,这庙祝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它控制,成为鬼仆。

南来北往的投宿香客,也成了制尸香的好原料。

庙祝化鬼,白天却毫无察觉,还是打扫庙宇,清点香火,做些日常杂活。

临近黄昏,庙祝则会两真一假,用写错的禁忌误导香客;午夜,更是化作鬼怪,徘徊杀戮。

除此之外,尸香鬼母还在庙中豢养犼兽,利用其特性捣烂血肉,研磨成尸香。

这浓郁到腐臭的香气,不断地熏染浸透东君留下的仙法。

直到今日,血月之夜,时机终于成熟。

它终于能脱出幽冥,窃取东君神位,以神祇身份受凡人香火供奉。

一切都很顺利,明明都算到了……

到底败在哪里?

在鬼母化为不甘的黑影散去之前,它睁大所有血红眼睛,终于看到这名红衣执鞭的美人,身上到底蕴藏着怎样可怕汹涌的鬼气。

“……厉鬼!你是……红衣厉鬼!”

偏偏这个时候,世间诞生了红衣厉鬼?

那鬼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错误。

太远了,差的太远了!根本无法战胜啊……

周遭的一切都在破碎,月亮合拢了双眼,幽冥逐步褪去。

在鬼母的鬼气散去,消融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的前一刻。

那鬼气昏昏的赤红双目,本该彻底合上,忽然与又那苍青衣袍的书生对视。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冰冷,空旷……

不,是根本没把它放在眼里。

他似在看它,又似在注视无关紧要的微尘。

尸香鬼母忽觉熟悉:它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是在哪里呢?

记忆里隐约浮现出神像的轮廓,它却来不及去细想了。

朝阳初生,黑影彻底散去。

一颗属于尸香鬼母的“本源”掉落下来。

衣绛雪随便接住,是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转手就丢给了书生,“给你了。”

裴怀钧拢住,先是勾起唇畔,却还是假装推辞:“这太贵重了。”

衣绛雪沉默:“……”

假如这家伙不是直接往袖子里揣,他都要信这客气话了。

庙宇的废墟上,蓬莱门的两名修士终于幽幽醒来。

他们修为不济还敢出门冒险,也是差点栽了跟头。

裴怀钧为保他们一命,用扇骨敲昏了两人,他们并没有看见衣绛雪现出鬼身。

待到醒来,东君庙没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这就是躺赢吗?

这对师兄弟面面相觑,心情万分复杂。

衣绛雪拢起衣袍,站在废墟上,静静看向那倾倒破碎的东君神像。

神像始终倒坐,不曾回头。

他眼眸安静,沉吟片刻,问道:“东君的神像,为何不回头呢?”

裴怀钧执起他染血的手,似乎在看面前懵懂的厉鬼,也似是在注视那个未曾远去的影子。

他淡淡微笑了:“或许是因为,回头不是岸吧。”

*

风雪停了,也该到上路的时候。

蓬莱门的师兄弟幸运存活下来,打算回门派,顺道将柳家小姐的玉牌送回家中,告知父母。

他们躬身辞别,“多谢两位前辈相救。今后若有难处,可以来蓬莱门寻我俩,我俩定会鼎力相助。”

裴怀钧没好意思说,蓬莱门的老祖都得跪着上山求他,他哪里需要这俩小朋友做事。

但他始终维持文雅书生的人设,虚虚一扶,柔声道:“折煞了,两位道长请起,不必言谢。”

衣绛雪无甚表情地呆在一旁,悄悄地鼓起脸颊,很不开心的样子。

至于这么你来我往吗,坏书生。

闲杂人等走了不打紧。

饿怕了的衣绛雪根本不会放走这满身紫气、还会做饭的书生。

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仇人的下落,竟然一时不知做什么。

裴怀钧笑着提议:“我要上京赶春闱试,不然,小衣随我去京师看看?”

衣绛雪:“京师长什么样,有意思吗?”

“京师很繁华,很有意思。”

裴怀钧笑道,“那是情报最灵通的地方,小衣若是想找什么线索,不如去打听看看。”

衣绛雪想了想,复仇还八字没一撇呢。

他甚至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仇人姓甚名谁,是死是活。

这么想来,是得去个情报流通的地方,认真找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