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沉歌
猖狂风雪深处,忽然出现一名绛衣美人。
檀木乌发,漆黑双眸。
苍白如雪的面庞上,不带一丝人的情感。
纷飞的绛色衣袖间,都裹挟着幽厉恐怖的雪风。
红衣之人出现时,白幡晃动,灵堂里所有的火烛,一瞬间尽数吹灭。
天地震颤,连鬼怪的动作都为之停滞——
不,那是碾压级别的恐怖鬼气,压在那群不自量力的鬼怪身上,教它们动弹不得!
即使距离裴怀钧仅有半寸,却如同逾越不了的天堑!
血红的暗影,幽冥的来客,彻底降临世间。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鬼判官,在看见这红衣身影的一瞬间,思维都停滞了。
极端的恐怖降临时,沈云拿刀的手在颤抖,甚至都不知自己此刻是死还是活着。
“……鬼、是鬼。可,他是什么鬼?”
他在疯狂思考对应之策,却止不住地绝望:“凶?不,不止!煞?总不可能是……”
沈云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概念,浑身战栗。
难道……
“红衣厉鬼!”
第22章 红白撞煞(7)
惨白光源跳跃, 像是明灭不定的风灯。
血与死,却比扭曲的灯影更恐怖。
光源再次闪烁时,红衣鬼影消失不见。
是有天之上的苍白雷电, 劈中这座鬼蜮古宅吗?
还是血月穿过纸钱遮蔽,将天外的注视倒影在此, 才有这超乎寻常的诡谲魅影?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时间停这一刻,沈云战栗不已, 不住退后两步。
他瞧见最怪诞的死亡一刻:
灵堂里, 凝固的鬼影姿态扭曲, 却是分毫不动,唯有灰白的眼珠还在转。
他们周身布满纵横的红线, 或许轻轻一动,必有肢体与头颅滚落一地。
红衣厉鬼越来越近。
每次显形,都伴随灯的明灭。
更近了, 更近了, 那人间绝迹的幽冥之美。
无法对上他空洞的眼睛,唯余战栗!
红衣幻化成如烟的鬼气,溶入血色与夜色。
厉鬼随意勾动无名指上的红线, 操纵着这好似蛛丝的鬼气之网。
撕碎、切割、肢解、拆分——
不详红光闪烁,如同玻璃落地,颠倒世界分割出无数切面。
刹那,攒聚在灵堂的鬼怪,支离破碎!
这里没有其他响动,唯有鬼怪尸块坠地的闷响,亦或是被扯断骨肉的撕扯声。
腥臭腐烂的血污喷溅,雪白的麻衣丧服被风一吹,也化为满地烧焦的纸屑。
忽然传来一声怪异尖刻的哀鸣。
来自乌鸦吗?还是来自那些无声坠入幽冥的鬼?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不, 是单方面的屠戮。
偌大灵堂被瞬间清空,待到衣绛雪杀穿,唯有裴怀钧站在一地鬼怪的残肢上,素袍白衫,不染纤尘。
他垂衣负手,神情淡然,却向着显出幽冥鬼相的衣绛雪,露出温暖的微笑:“小衣来啦。”
沈云注意到,红线的另一端,竟连着裴书生的手腕。
鬼蜮之中,唯有他毫发无损。
他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那红衣大鬼……是来救他的?”
他不是没听说过,修真门派里也有些驾驭鬼怪的手段,只是代价很大。
可凡人也能驾驭鬼?
“坏书生!”鬼影未至,裴怀钧却听到小衣的谴责。
惨白的鬼灯笼闪烁,红衣美人拂袖化火,消失在原地。
裴怀钧看到这一幕,却是笑了,心想:用鬼火进行空间位移,小衣果然越来越娴熟了。
下一刻,衣绛雪出现在书生身后,绛袍似染幽冥的火星。
一只苍白如雪的臂膀缠上了他的肩,这是保护。
衣绛雪附耳,轻声咕哝:“被包围了才告诉我。我若来迟,你不小心死掉怎么办。”
裴怀钧抬起手腕,勾了勾红线,他莞尔:“刚才被困鬼蜮,怕唤了小衣,却找不见我,着急,就妄自托大了些。”
“还好小衣来得及时,救了我一命。”
衣绛雪的眼珠泛出异样的金红,闪烁片刻,“鬼蜮?在哪里?”
裴怀钧装作不经意透露重要信息,甚至向着背后画像一瞥,暗示:“刚才我们冒犯了遗像上这位老人,实在是罪过……”
“原来是这家伙!”
听懂书生言下之意,衣绛雪挥舞另一只爪子,陡然暴起,拧住了那遗像老人枯瘦泛着死气的手臂。
一幅画出来的遗像,也会感觉到恐惧吗?
会的。
衣绛雪双眸幽幽,金红交错,向遗像老人杀意一瞥:“动我的猎物。”
“都得死。”
“咔嚓”一声,好似折断枯枝。
留下的却是遗像老人的整条手臂。
衣绛雪目光流转,盯着他,红唇微勾,天真又残忍:“墨汁吗?不好吃,但这画出鬼影的手段……”
“我要了。”
遗像老人诡异麻木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时,陡然染上惊恐。
下一刻,遗像老人当即放弃手臂,让其化作溃散的水墨,转身逃回画轴深处。
绯色的鬼雾也不慢,尾随他闯入深处。
不多时,画轴内传来一声极端凄厉的鬼哭。
再看去,遗像上的老人慢慢融化,渗出血来,又被鬼雾蚕食殆尽。
画轴上只留下空空的风景图。
灵堂内外泛着诡谲的猩红,所有异象都平静下来。
这里已经是衣绛雪的鬼蜮了。
刚才,衣绛雪从那遗像上吃到了两种能力:“鬼蜮”和“画影”。
裴怀钧平淡地绕开脚下的鬼怪尸骸,神色不动。
唯有他的目光勾画过美人轮廓时,流淌出丝丝温柔:“小衣,不要乱吃东西。”
他无奈笑道:“那遗像里的并不是真身,只是一种墨水画出来的灵异。”
“如果说第四根香是‘拜鬼’,是鬼蜮的‘眼’。那这遗像留影,承载的就是鬼蜮本身。”
裴怀钧没拦着衣绛雪吃掉遗像上的墨水鬼影,反而刻意暗示“鬼蜮”的存在。
说明有吃的价值,不是什么杂牌货。
毕竟,养鬼要精细有条理。不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喂小衣吃。
衣绛雪还趴在他的肩上,打了一个墨汁味的饱嗝。
他萎靡:“好难吃。”
衣绛雪敏锐的野性察觉到,这个鬼值得吃。
别说是墨水味的,就算是酸的臭的,他也得吞下去。
吃吃吃!强强强!他是要变强的好鬼!
裴怀钧摸摸他的长发,“随便吃别的鬼的灵异,也是要消化一阵的,小衣先休息一下吧。”
说罢,书生试图把软绵绵趴在他背上的衣绛雪捞起来,却发现他成了血红色的墨汁状。
一捞淌一身。
衣绛雪轻轻化了,“好奇怪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笑了:“……小衣变成墨汁了,可能鬼吃多了,要缓上一阵。”
裴怀钧随手把青花瓷寿碗里的祭品米饭倒掉,捞着冰凉凉的小衣,把鬼一捧接一捧地盛放进去。
鬼是没有质量的,更像一种“概念”,所以多少都放的进去。
不多时,小衣就变成了“一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