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11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尽管如此,他仍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艰难游向岸边。

这群人选在这里下手不是没有缘由。

河面宽阔,固然不利于在两岸设伏射箭,但也正因如此,人一旦落了水便极难上岸。要么凭藉过硬的体力,飘至水流和缓处再上岸;要么就只能在湍急的水流中一次次挣扎,直至力竭丧命。

无论哪一种情况,对于身体孱弱的瑞王而言,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想到这里,沈巍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跟在他身后上岸的亲兵见他哆嗦,以为他冷,想替他披裹些什么,可爬到岸上的人皆湿淋淋一片,压根找不到半点能取暖的东西。

沈巍遥望着那仍在熊熊燃烧的船只,深吸一口气。由于全身被寒冷浸透,他连声音都在发抖,“以最快速度,赶赴周遭县衙,让他们即刻派人去请援兵,再召集所有能调用的人手,下水捞人,全力营救瑞王!”

……

随着时间流逝,跳入河里的卫兵与神武卫们一个个都上了岸。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却早已潜入河岸,顺着湍急的水流,如入海之鱼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行的神武卫皆知道瑞王身体不好,望着那火光冲天的河面,众人的心情愈发沉重。所有人都知道,沈巍口中的救援不过是白费功夫。

在如此绝境之下,瑞王怕是凶多吉少。

沈巍裹着亲兵送来的棉袍,无视自己快要结冰的双脚,一直用锐利的视线凝望着河面,片刻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淩亭淩大人呢?他情况如何?”

跟在他身后的神武卫皱眉道:“卑职只瞧见他抱着王爷跳入河中,可当时光线太暗,河水又湍急异常,他们一入水,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人,喝口姜汤驱驱寒吧。”正说这话,沈巍的亲兵递过来一碗从附近人家讨来的姜汤。

沈巍接过,却没喝,只紧紧握着碗沿,手臂上的肌肉都因用力而鼓胀起来了,他深吸一口寒气,用冷透的肺腑挤出一句:“这是好事。”

这确实是好事。

淩亭是瑞王的贴身侍卫,瑞王在哪,他就会在哪。如果见了淩亭却不见瑞王,那瑞王必死无疑,可若是淩亭不在,那他说不定是和瑞王一起,被河水冲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巍最忧心的就是温度。

他是亲自感受过瑞王轿内有多热的人,在那样的温度下,瑞王都要裹着毯子保暖,遑论泡进三九寒天的冰水里是什么下场了。

没过多久,淩晴也被捞上了岸,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受了惊吓不说,又在寒意刺骨的河水里泡了半个多时辰,刚上岸,连句话也来不及说,就昏了过去。

沈巍身侧都是大老爷们,不方便照顾落水的姑娘,他只能从附近的农家叫来个女子照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巍也终于受不住严寒,钻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

这场大火烧了足足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县太爷才指挥善水的人乘船靠近,将三辆毁损大半、浑身焦黑的官船拖到了岸边。

县太爷一个头两个大,既要安排人马向上通报情况,又要出人出力安置这些被迫滞留在此地的神武卫,更得调派人手,一波去河里捞人捞尸,另一波还得去河岸下游处理被水冲过去的焦木和杂物。

县衙就那么大,人手根本不够,可要耽误了上面的事,县太爷又害怕自己被问责,迫不得已之下,甚至自掏腰包招起了壮丁。

沈巍更是放话,只要能找到关于王爷的线索,他定代表朝廷予以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一出,整个县的人几乎都被动员起来。甭管男女老少,只要能动、会泅水,都钻进河里,一寸一寸摸了过去。

两个时辰转瞬即逝,一个骑着黑马的神武卫疾驰而来,待到沈巍跟前时,他翻身下马,触地瞬间双膝一软,竟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颤抖道:“不好了大人,卑职发现瑞王和淩大人了……瑞王爷,瑞王爷已经死了……”

“什么?!”沈巍大惊失色,情绪瞬间失控,差点一巴掌拍断椅侧的扶手,“人呢?尸体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卑职等人沿岸向下搜查,而后便在一处浅滩处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淩大人,和……”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神武卫悲从中来,几乎能遇见回京后的命运。

“水流太急了,淩大人没法在兼顾泅水的同时护住王爷,无奈之下,只能将王爷绑在自己背上。可水势真的太大了,天又黑,淩大人又看不清路,这才被河水卷起拍到了石头上,瑞王更是……更是直接撞到了头,已然气绝身亡。”

沈巍眼前一黑,差点瘫倒在椅子上,好在他久经风浪,勉强稳住心神,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呢?瑞王的……”

沈巍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出了那两个字,“瑞王的尸身呢?”

“淩大人说王爷身份尊贵,绝不能就这样赤身上马,所以遣别的兄弟去附近的义庄要了一副棺材,卑职便离了队伍,先来报信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沈巍再也坐不住了,他无视自己烧热中的身体,随手裹了件衣服就上了马,朝着神武卫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半路,他就已经遇到了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的淩亭。

以及,那安置在板车上的简陋薄棺。

在来的路上,沈巍还隐隐抱有一丝侥幸,可当亲眼见到淩亭和他身后那副棺材,所有的希望彻底破灭,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淩亭见他来了,缓缓下马,向他行了一礼,低声道:“见过沈大人。”

沈巍长叹一口气,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淩亭的肩膀,说道:“事已至此,只能先回营了。”

淩亭略显虚弱的点了点头,在沈巍之后上了马,和他一道回了临时营地。

如今天寒,尸身倒是好保存,可麻烦事才刚刚开始。

钦差遇刺,自古以来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更何况柳元洵还是当朝王爷。且不说此事传入皇帝耳中,随行众人会有何后果,就目前而言,柳元洵的尸身处理也是个麻烦事。

柳元洵是王爷,又没有自己的封地,自然要回京再筹备下葬事宜,可沈巍身上又兼着担子,且江南一行事关国库财权,更是一刻也不能耽搁。

一想起离京时皇上对自己的嘱托,沈巍便觉得肩头彷佛压着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无法抬头。

他抬手搭上棺材,低声道:“淩大人若不介意,能否容我看一看王爷的尸身?”

“尸身”这两个字触动了淩亭的神经,他皱了下眉,道:“大人请便。只是还望大人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不要伤了皇室的体面。”

沈巍早知道柳元洵撞了头,料想尸身的模样定然不会好看,因此在开棺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尸体身着瑞王的衣袍,为保皇室体面,脸上覆着张素白的帕子。沈巍缓缓掀开帕角,尽管早有预料,但当他看见尸体额角处手掌大的凹陷时,还是下意识将脸别了过去。

非是伤口狰狞到连他也不敢瞧,而是一想到曾经那个一言惊住他、眼界与心胸都令他钦佩的皇子死得如此凄惨,他就实在不忍多看。

下人正要合棺,沈巍却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正要脱口而出“等等”,却被淩亭按住了胳膊。

这一阻止,棺材盖便缓缓盖了过去,等最后一丝光线被掩去,那张白帕底下的陌生面孔也彻底陷入黑暗。

扮演柳元洵的人并没有撞石,可为了计画顺利进行,淩亭还是拉来一具顺流漂下的尸体,将那人的衣服扒了下来,换上了柳元洵的衣服。

尸体头上的疤也只是巧合,哪怕没有这道疤,普通人也没资格查看柳元洵的尸身。

人死以后,全身肌肉松弛,屎尿齐流,眼睛和嘴巴也会因失去控制而表情各异,并不好看。为了保全皇室的尊严与体面,一般都会以素帕遮掩。

淩亭是柳元洵的贴身侍卫,生为主子而生,死也要为主子而死,与私奴并无二致。只要他说这是柳元洵,那除了沈巍,没有人有资格提出查验尸身。

在淩亭佯装腿软,将手按在沈巍小臂上时,沈巍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捕捉到了些什么。

可他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丝毫异样,甚至还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卫将淩亭扶起。

淩亭低声道谢,随后问道:“敢问大人,淩晴如今在何处?”

沈巍遥遥一指,道:“在那帐篷里歇着,我找了个女子照顾她。”

淩亭点了点头,又道:“还请大人派人拦住她,不要叫她出帐篷,我怕她见到棺材,控制不住情绪,反倒给诸位大人添麻烦。”

沈巍目露瞭然,道:“麻烦倒算不上,只是她早晚会知道,又能拦几日呢?”

淩亭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垂头低声道:“一日半日的,也就够了。”

沈巍又问:“那一日之后呢?你要与她一同回京吗?”

一日以后,柳元洵早已平安上岸,事情若顺利,顾莲沼也早已与他回合,那时,自然也不用再做戏了。

淩亭便答道:“届时,全凭大人安排。”

沈巍叹了口气,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淩亭一直很避讳这样的字眼,能用“棺材”、“尸身”做代称,他就绝不说“王爷的尸体”这样的话,可沈巍没有这层顾忌,即便是为了配合他做戏,一声“节哀”也让他心里有些膈应。

不过,好在他善于控制表情,沈巍倒也没看出什么。

可淩晴不像他,她怕自己演得不好,反而会引人怀疑,索性上岸就装了病,假意昏睡,一直窝在帐篷里。

……

另一侧,山中密林。

山中雾气大,血腥味散得格外慢,顾莲沼以刀撑着身体,在一地残肢断臂中勉力站着,血水混着汗水从他脸侧滑落,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狰狞。

没了春四娘这个最大的威胁,以他的武功,解决余下杀手本不至于如此费力。

可他先是在撕开包围圈的时候大战了一场,又背着常顺跑了那么远,再加上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为柳元洵输送内力,几相累积之下,饶是他武功高强,也免不了挨了一刀,才将这些人解决掉。

他跨过一地尸体,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待到了常顺跟前,这才倚着树干坐下,“常公公可还好?”

常顺明明什么也没做,可他看上去甚至比顾莲沼还要虚弱,他费力地喘了口气,道:“我无碍,只是想要恢复,恐怕还要一个多时辰。”

为了扮演柳元洵,常顺封住了自己的膻中xue,强行阻断了内力与气血的运行。这法子虽好,但极为伤身,一旦解开xue道,被迫阻断的内息与气血便会瞬间爆发,至少在一两个时辰内,他会全身乏力,动弹不得,与废人无异。

顾莲沼倚着树干,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缓缓擦拭着沾血的刀身,声音很低,“想必用不了多久,神武卫的兄弟们就要到了。”

常顺虽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应答。

常安、常顺都是话少心细的人,顾莲沼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究竟有没有留下漏洞。

他拖着常顺向外逃,确实是为了阻止春四娘当众叫破他与她私下议事的事情。这点,他已经提前告知过常顺了,也已用拖延时间、分散兵力为由,将这事遮掩了过去。

但他虽及时打晕了常顺,但常顺醒来的时候,明显看到了他和春四娘在交换什么东西,他可以用金钱财宝、秘籍秘药等任何理由当作搪塞词,反正春四娘已死,死人是无法与他对峙的。

但为了保险起见,其实他应该趁常顺没有防备能力的时候,直接杀了他灭口。

可他没有动手。

他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擦着手里的刀,任凭胸腔里的杀意燃起又静默。

常顺要是死了,柳元洵会伤心的。

以柳元洵的性子,他必定会将常顺的死归咎于自己,自责内疚。若是惦记得深了,怕是还会伤及身体,徒增病痛。

可常顺要是察觉到了异样呢?万一他看出自己和春四娘提前有过接触呢?万一,他将此事告知洪福,洪福会不会知道他已经掌握了柳元洵的病呢?这会对自己留在柳元洵身边造成什么影响吗?

一场大战耗尽了顾莲沼的力气,让他的脑子也变得有些乱,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后,他收起擦干净的刀,仰头望向天边的明月。

不知道他的月亮如今到哪里了。

若是真如他所料,春四娘还留了拨人,向船上放火,那看到这一幕的柳元洵会不会害怕呢?虽说他身边跟着常安,可常安也是个木头,怕是不会哄他,更不会照顾他。

想到这里,顾莲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猛地站了起来,屈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听见哨声的扫把尾和乌霆竖起耳朵,循着声音狂奔而来。

顾莲沼则趁着它们赶来的间隙,对常顺说道:“公公,王爷身边只有常安公公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想先行一步,还望公公体谅。”

常顺牵了牵嘴角,道:“大人不必顾虑我,自去便是。一个多时辰后,我也纵马来追。”

顾莲沼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等乌霆来了以后,他迅速翻身上了马,动作间,胸前有个瓷瓶稍稍一晃。顾莲沼这时才回味过来,为了一击必杀春四娘,他竟也意外拿到了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