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162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柳元洵扶柱而立,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这两个多月里,他不是没有设想过见面的场景。他想过,顾莲沼一脸憔悴地忏悔,解释自己身不由己,他该如何应对,又该如何解释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事了。

顾莲沼口中的救命之恩也好,用真气滋养他气血也罢,还有更多对方没提,但他没有忘记的陪伴与照顾。

他不是薄情寡义的人,更不是揪着谎言斤斤计较的人,抛却初时的痛苦与谎言,理智回笼后,他早想透了一切。

他被蒙在鼓里,顾莲沼也不全是自愿,可即便将过往掰开揉碎,找出所有细节来证明究竟是爱意更多,还是谎言更多,其实毫无意义。

多情必多疑,情天必恨海。

他不想让余生都陷在“是不是又是一场阴谋或骗局”的怀疑里,那无疑是场更大的自毁。

过往二十余年,他有过太多次在谎言里寻真心、在利用中找苦衷的经历。亲缘太重,他舍不得,更抛不下,所以才深陷其中,努力理解着父皇和皇兄的难处。

但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在一地焦土中执着地种花呢?亲缘无法割舍,但情爱却是自由的,只要放下便是海阔天空。

他相信顾莲沼对他有真心,也相信初遇时的顾莲沼不全是伪装。可“欺骗”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一旦埋下种子,它就会如野草般野蛮生长,四处扎根。

况且,对柳元洵来说,疑人的过程就像双面的利刃,刺向别人的同时,他自己也会感到痛苦。

创建在废墟上的建筑,再精美也不稳固。与其耗费心力修缮填补,不如狠心推倒,或许能换得豁然开朗的未来。

所以他选择了释怀,也选择了放下,只待确认顾莲沼恢复了健康,剩下的就能交给时间来抚平了。

可预想中的解释与忏悔一个也没出现,顾莲沼就像一个无耻的强盗,推开他的门,闯进他的屋子,一副“错了就错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

全然!没有!任何!歉意!

……

淩晴一大早就听闻了顾侍君回来的消息,尽管嗅到了些许端倪,可见顾莲沼一脸坦然,她又觉或许是过去有误会。

她扇着小扇留意煎药火候,时不时侧头看顾莲沼,欲言又止。

顾莲沼见她额上渗汗,道:“淩姑娘去旁边歇会吧,我来。”

以前顾侍君也常替主子煎药,淩晴没有多想,让开了位置,让开位置蹲在阴凉处搧风。见顾莲沼煎药煎得认真,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侍君,你和主子之间……没事吧?”

顾莲沼坦然道:“我做错了事惹恼了他,正再求原谅呢。”

若说无事,淩晴反而会多想,可他承认得如此爽快,淩晴反倒安慰起他来:“主子宽仁,就算一时不高兴,慢慢哄总能哄好的。”

顾莲沼深以为然,“我本打算做早膳赔罪,但一想,我做的东西他可能不吃,但药总得喝吧?所以这活以后就交给我吧。”

大热天守着炉子煎药是苦差,能交给信任的人,淩晴自然乐意,却还是客气地推诿了一句:“这……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顾莲沼三言两语说服她,“他喝了我煎的药,总不好继续生气。一来二去,这事说不定就过了。他舒心了,大家不都痛快了?”

“这倒是正理。”淩晴忍不住道,“这两个月,我总觉得主子不大开心。可我哥非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又不敢问,连安慰都找不到由头,就怕说错话。”

听见这话,顾莲沼眸色微暗,心里不是滋味。

他知道柳元洵受了极大伤害,一定痛苦又委屈,可现在的他还没有亲近他、抚慰他的资格,柳元洵也不会允许他靠近。情绪再浓,也有主次之分,翻过最难的那重山,才有余地慢慢疏通淤堵的水。

他不是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但如今的他有足够的耐心陪柳元洵耗下去。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什么都不做,只看着他,也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两刻钟后,药已煎好。

顾莲沼端着药碗与淩晴同往竹楼。到门口时,淩晴推开门,对他使眼色,用口型鼓励:“加油!”

顾莲沼轻轻一点头,端着药碗进了屋子。

柳元洵一见他就变了脸色,合上书,转头不看他,“出去。”

淩亭看向顾莲沼,顾莲沼看向淩亭。

片刻后,淩亭应了声“是”,低头欲走。

“我是让……”

柳元洵刚开口,就被顾莲沼打断:“你该喝药了。”

和谁过不去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柳元洵冷声道:“放着吧,我自己会喝。”

顾莲沼依言将药碗搁在桌上,像根木头般立在桌边。

柳元洵扫了眼药,本想再次将他驱离,可看顾莲沼这样也知道他不会走。

他没有故意冷待别人的习惯,也不想继续重复没有意义的对峙,他搁下手里的书,缓缓吐出淤堵在心口的浊气,认真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莲沼垂眸与他对视,没再像昨夜胡搅蛮缠,而是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道:“我要和你重新开始。”

柳元洵一口否决:“不可能。”

“我知道。”顾莲沼早预料过这条路有多难走,但他比柳元洵更加坚决,“想让我死心,除非你杀了我。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离开你。缠一年不行,就缠一辈子;一辈子不行,下辈子继续。你能拒绝我,但摆脱不了我。”

第140章

竹屋内凉风阵阵,柳元洵却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气得头晕脑胀的感觉,在他过往经历中,从未遇见过顾莲沼这样的人。

初相识的时候,他被顾莲沼吓得毫无招架之力,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他照样在不要脸这方面落了下风,除了抬着手指让他出去外,他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顾莲沼来见他就是为了表态,如今目的达成,他也不想强留后又让柳元洵对他生厌,“等你喝了药我就走。”

柳元洵倒是想端起碗一饮而尽,可七月炎热,药凉得没那么快,他只能闷闷不乐地转过身,背对着顾莲沼默默等待。

可他不知道,他这模样落顾莲沼眼里究竟有多么可爱。哪有人会乖成这样呢?顾莲沼说让他喝了药就走,他也能真等到药凉了再喝,再不想见到面前的人,最多也只是转个方向,让自己看不见他。

顾莲沼抱臂倚墙,仗着柳元洵看不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背影,将他每一处都细细看了一遍。

按理说所有的事都结束了,再没什么能令他忧虑了,王府里上上下下又都是伺候的人,多少该长点肉了。可人还是那么瘦,长袍一裹,更显得肩削背薄,腰身细细一把,不用摸也知道没有二两肉。

还有那腿,按理说也该能走路了,可淩氏兄妹却依旧当他是个残废,走哪都推着轮椅。人都有惰性,复健又辛苦,不提点着就罢了,还由着他犯懒,这样下去,猴年马月能恢复?

看到不满处,顾莲沼皱起眉,“啧”了一声。

柳元洵刚转过去就后悔了。他看不见顾莲沼,顾莲沼却能看见他,火一样灼热的目光似乎能烧穿外衣直接落在他身上。柳元洵十分不自在,可又不想表现出在意,整个人腰背绷直,极力掩饰着坐立难安的窘境。

正这时,他听到了那声不满的轻哼。

又怎么了?他在“啧”什么?

柳元洵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眼睫轻颤着向后瞥了一眼,却只能看见顾莲沼深色的衣摆。他很想开口让顾莲沼不要再盯着他看了,可这话说出口,又显得他很在意似的。

僵坐片刻后,柳元洵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他拿起药勺轻轻搅动药汁,藉着这个动作,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抬眼偷瞄顾莲沼。

顾莲沼早在他有所动作前就移开了视线,此刻正垂眸盯着地面,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只不过余光一直在留意着柳元洵的动作。

柳元洵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顾莲沼没在看他,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后,肩颈明显放松下来,缓缓舒了口气。

像兔子一样,胆小又谨慎,连观察危险的动作都那么可爱。

顾莲沼用力咬了下左腮的软肉,才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

柳元洵一勺一勺地喝着药,苦涩的滋味让他不住蹙眉,倒也暂时顾不上在意顾莲沼了。

待一碗药见底,手边适时递来一杯温水。口中苦味浓重的人本能地想干呕,明知水是谁递来的,柳元洵在短暂犹豫后还是接了过来——在赌气和自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喝完了。”他放下瓷杯,将空药碗往前一推,理直气壮地要求顾莲沼履行承诺:“你该走了。”

顾莲沼略一点头,竟真的爽快转身离去。

待那身影消失在门外,柳元洵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竹屋都似乎宽敞了许多。

恰巧淩亭和淩晴都不在,他扶着桌沿慢慢站起来,打算藉着这难得的好心情开窗透透气。可窗扇刚支起,他畅快的心情就瞬间郁结——顾莲沼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赫然出现在窗外。

“你怎么还在这里?”柳元洵蹙眉质问,“你不是说我喝了药,你就会离开吗?”

“我没离开吗?”顾莲沼露出比他更诧异的表情,“我的确'推门离开'了啊,你没看见吗?”

怕柳元洵不理解,顾莲沼甚至抬手比划了一下,“这是屋子,我从里面走到外面,这个动作就是离……”

话还没说完,刚刚支起的窗户“啪”的合上了,依稀还能听见柳元洵拖着不太灵便的右腿挪动的声音。

顾莲沼提高嗓音朝屋内喊道:“趁天气还没那么热,出来走走吧?等右腿恢复了,你想去哪都行。”

屋里的人不说话。

顾莲沼再接再厉:“我是为你好。就像昨天晚上,你要是腿脚灵便,早走了,还用得着跟我废话吗?”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书本被摔在了地上,显然是在发泄不满。

仗着柳元洵看不见,顾莲沼笑得肩膀直抖,只是强忍着没出声。他屈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框,清脆的声响搅得屋内的人根本无法静心。

“砰”的一声,窗户又被猛地推开,顾莲沼敏捷地后仰,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窗扇。

看见窗框沿着顾莲沼的脸擦过,柳元洵心头猛地一紧,为自己险些伤到人的动作感到后怕,可等顾莲沼毫发无伤地躲了过去,他心里又蹿起一股无名火——反正他脸上蒙了牛皮,木窗框压根划不破!

“我允许你住在王府,是因为被休弃的哥儿生存不易,念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不会赶你走。但是……”柳元洵抿了抿唇,虽然不愿把话说得这么绝,可他实在不想再与顾莲沼纠缠下去了,“如果只有不留余地才能与你断干净,我不会在意你想要什么,只会用金钱抵平过去的恩怨,将你彻底赶出府。”

这番话对向来温和的柳元洵来说,已经称得上狠绝了。

相当于直接告诉自尊心很强的顾莲沼:我收留你,是因为你无家可归;我不赶你走,是因为你确实救过我;但你要是将我的行为理解为留余地,那我宁愿用银钱来了断一切。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即便被狠狠伤害过一场,可他依旧在努力让自己好起来,他念着顾莲沼过去的好,体谅了他的难处,释怀了他的欺瞒,牵挂着他的生死,甚至愿意给过去一个体体面面的分离。

与其说柳元喆了解他,不如说柳元喆清楚他的软肋。正如他猜测的那样,体谅与宽恕是柳元洵的习惯,他总是很容易理解他人的难处,然后以一句“他也不容易”来抹平自己受到的伤害。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实在不多。

如果顾莲沼能放手,过去的事就彻底过去了。

但顾莲沼非要纠缠,非要逼他,非要将他往过去的烂事里扯,柳元洵别无选择,只能说这些伤人的话,来斩断不该有的牵连。

他本不想伤人,更不愿让顾莲沼难堪,可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总能突破他底线的人。

可顾莲沼并没有像他预计的那样,露出被刺伤、或者被羞辱的难堪。

顾莲沼的确收起了笑容,但他很平静,甚至有些温和:“阿洵,你说的这些,早在我来见你前就想过了。我能懂你的意思,是你没懂我的意思。”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柳元洵感到一阵不安。他抿紧嘴唇,蹙眉盯着顾莲沼,等他把话说完。

“你以为将我赶出府,就是结局了吗?”

柳元洵不明白他经历过什么,也不懂他差点失去什么,所以更不会理解他此刻的决心。但没关系,柳元洵不懂,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让他懂。

“即便你求来圣旨休弃我,派侍卫把我赶出府,又能如何?除非杀了我,或是将我关进大牢,否则以我的武功,王府的侍卫根本拦不住我。”顾莲沼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我知道你可能永远不会接受我,但同样,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接受别人。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这意味着你这辈子只爱过我一个——这和拥有你一辈子,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

“你听我说完。”顾莲沼轻声打断他,“抛去这些不谈,你想要长久地活下去,除非找到第二个纯阳之体。天底下的确不止我一个人特殊,可你真的能接受睡在第二人怀里,让他握着你的手,用内息走过你身体的每一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