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弱王爷被迫娶了锦衣卫 第59章

作者:一树的花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救赎 古代架空

但将人扔到诏狱里就容易多了,况且,叫他在犯人们的惨嚎声里冷静上两天,也方便日后问话。

反正柳元洵只是让他保住王明瑄的命,倒也没说怎样去保。

顾莲沼最后望了眼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随即回身上马,往京府衙门的方向去了。

他赶到时,王太医刚刚诊脉结束,正一脸忧色的与淩亭说话,他二人站在廊下左侧,顾莲沼本可以直接进门,可临到经过时,还是脚步一顿,朝着王太医走了过去。

王太医见前面来了个人,抬头一看,连忙拱手道:“顾大人。”

顾莲沼拱手回礼,问了句:“王爷如何了?”

王太医回道:“王爷精神尚可,脉象也比之前稳健许多,瞧着竟有气血恢复之象,可毕竟劳累过度,身子撑不住,难免又要大病一场。”

他连续半个多月为柳元洵输送内力,气血恢复本属正常,只是这所谓的“精神尚可”,有几分是强撑出来的,恐怕只有他和柳元洵知道了。

不过王太医这番话,还是让顾莲沼心里莫名宽慰了些,他点了点头,道:“有劳大人。”

王太医连忙回礼,“顾大人客气了。”

顾莲沼能感觉到淩亭在看他,但他并未抬头,而是与王太医说完话后便径直走向侧屋,随即掀开帘子,踏入柳元洵休息的屋子。

柳元洵刚喝了药,正沉沉睡着,淩晴拉了个小马扎坐在床边守着,见顾莲沼进来,她用嘴型无声说道:“刚刚睡着。”

屋里生了好几个炭盆,温度倒是上去了,可与王府里的地龙相比却燥热得厉害。好在柳元洵床边放了几个水盆,多少能缓解些干燥。

顾莲沼身上事务缠身,他来了一趟,看了柳元洵一眼,又和守在外间的锦衣卫吩咐了几句,便又匆匆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淩亭就进了屋子。他拿着帕子在热水里浸了浸,随后又顺着被子摸了进去,在里头帮柳元洵擦脚。

他正忙着,淩晴小声开口道:“哥,你觉不觉得,顾大人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淩亭心下一跳,可面上却看不出异样,他问:“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淩晴看了眼床上的柳元洵,又望瞭望顾莲沼刚刚离开的大门,犹豫道:“我就是觉得,要是以前的顾大人,应该不会特意进来看一眼主子。”

又没什么正事,也没人叫他,他要是平常就爱往王爷在的地方跑,王爷也不至于专门在院子里给他留个屋子。

淩亭没抬头,只轻声道:“他不是说,是奉了皇命负责此事吗?来一趟,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原是这样……”淩晴轻易接受了这个答案,没再往深处想。

这一夜,柳元洵都没醒,顾莲沼也没再来过。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顾莲沼就拿着柳元洵的腰牌去了萧金业旧府。

他手里牵着扫把尾,身后跟着数名锦衣卫和杂役。七八个杂役手里都推着装满大缸的木车,锦衣卫们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一行人阵势颇大。

顾莲沼留下两人守门,随后带着其余人径直去了前厅。

昨日的雪只下了薄薄一层,太阳一出来便化成了水,与烂泥混在一起,人一走便是一个脚印,不多时,院子便变得脏污不堪。

顾莲沼站在泥地里,抬手便开始安排人手,他先让人将那些大缸一一卸下,又让人往里灌东西,一半大缸灌上掺了酒的酒槽,一半大缸灌上清水,待到水缸半满,便开始往里加明矾。

之后又让杂役们架起十来个炭火盆,等炭火烧旺,八个锦衣卫也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开始将前厅里留存的物件往外搬,搬出来后,先放入酒缸浸泡,泡完捞出来,再放入装有明矾水的大缸里;另一拨人则拿着刷子,也按照先酒后水的顺序,一寸不漏地刷洗前厅的地面。

酒槽一泡,那些物件上便表面便吸了水,再经过明矾浸润,炭火一烤,上面的痕迹便渐渐显现了出来。

一名杂役喊道:“大人!这上面有血!”

话音刚落,另一名杂役也大声说道:“大人,这上面也有!”

顾莲沼应了一声,却没过去看。

他只静静望着前厅,等着里头的动静。

前厅很大,里头的杂物也不少,一群人从初晨忙到午时,总算是彻底将这里头的血迹都复原了出来。

无论是地面、房梁,还是墙壁,所有沾血的地方都被标记了出来。血迹并不多,溅出的血点也很少,若不是这般细致的搜查,这些痕迹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可即便如此,还是能轻易判断出,这里发生过一起极为惨烈的谋杀案。原因无他,血迹虽少,但遍布全屋各处,绝不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能留下的。

顾莲沼对此事早有预料,之所以大动干戈地查验,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罢了:萧金业心心念念的家人,怕是早在他入狱当日,就被困在前厅杀害了。

而这宅子之所以没被烧毁,当然不是凶手刻意留下了罪证,而是一定有其他什么原因,使他们始终无法烧了这地方。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凶手和萧金业本人知晓了。

当时,柳元洵与他谈及这宅子时,就曾猜测过萧家或许已被灭门的可能性,柳元洵还问过他,尸体会不会就埋在这院子里。

若是早几年来查,或许真能发现些什么,如今已时隔八年,哪怕是陆陆续续将里面的白骨带出去,也足够凶手销毁证据了。

所以,顾莲沼并未在搜查尸骨上浪费时间,而是在处理完这宅子里的事情后,率领一干人等折返回了诏狱。

……

王明瑄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刚醒的时候,睁眼便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鼻腔里弥漫的血腥味提醒着他,这里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他意识回笼,瞬间回想起昏迷前瞥见的麒麟袍角。

他下意识软着手脚向后挪,没挪几步,背部就撞到了冷冰冰的墙面上。这里黑得可怕,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候,唯有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吓得他魂飞魄散,时不时就哆嗦一下。

黑暗放大了他的恐惧,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猜测自己的下场。他害怕自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诏狱,更怕他们用传说中能让人求死不能的刑具逼迫自己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茵儿……

茵儿……

若是苍天有眼,就睁开眼看看,千万别让这贼人就这样脱身!

王明瑄在心里低喃着女儿的名字,已然陷入求助无门的绝望,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在哪都是老实人,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进诏狱的一天,更不敢奢望自己能从诏狱里出去。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明白自己或许会遭受非人的酷刑,可女儿凄惨的死状如同一把利刃般时刻不停地剐着他的心,竟也让他生出了一丝抵抗的勇气。

他打定主意,无论遭受何种酷刑,他都不会松口认罪,他死也要让瑞王替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在一墙之隔的惨叫声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睁眼便是一片漆黑,一入梦又都是他自己受刑的惨状。没人理他,更没人在意他,他缩在冰冷的墙角,又冷又饿,全然不知外面已经过去了多久。

就在他以为自己或许会被悄无声息地饿死在这里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一点烛光。

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等意识到时,已经扑到了铁栏杆前,大声吼了一句:“放我出去!”

可吼出声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可怜。

不过前来的人显然听到了,烛火渐渐靠近,直到与他仅有一步之遥时,他才藉着那点微弱的火光,看清执烛人的面容。

那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肩宽臂长,手里挑着一盏黯淡的烛火,额上绑着一条两指宽的发带,整个人冷峻逼人,极具压迫感。

王明瑄虽知道瑞王娶了个男妾,可他从未见过顾莲沼,自然也认不出这就是北镇抚使。

他警惕地盯着顾莲沼的眼睛,颤声质问道:“谁让你们抓我的?是不是瑞王?你们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杀我?是不是要用酷刑逼我松口?告诉你们!不可能!我死都……”

“嘘。”顾莲沼竖起食指,轻轻压在自己唇上,道:“王大人,这里说话不便,您且安静,听我讲。”

这里是诏狱,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王明瑄即便声音再大,也清楚自己既然被抓进来,大概率只能任人宰割。但顾莲沼柔和又动听的声音,却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希望。

他不自觉闭上了嘴,悄悄点了点头。

顾莲沼将灯笼挑高了些,好让王明瑄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他目光诚恳道:“王大人,您可知道有人想要杀您?”

王明瑄心里一寒,立刻说道:“我知道!我……”

刚喊出前三个字,王明瑄又想起顾莲沼的提醒,于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他们是想杀人灭口!他们是想让死无对证!他们是想等我死了以后,再悄悄平息这件事!对不对?”

顾莲沼目露赞许,道:“王大人所言极是,但您只猜对了一半。”

但他没告诉王明瑄究竟是哪一半,而是接着说道:“那群人铁了心要您的命,但您放心,您背后有人,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没人会动你。”

王明瑄一听这话,绝处逢生的喜悦甚至叫他腿软得站不住了,此时再看顾莲沼那张脸,更是觉得犹如天神般俊美。

他感激又心痛地望了顾莲沼一眼,道:“想要托诏狱里的人关照我,也不知……也不知……”也不知我父亲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顾莲沼安抚一笑,道:“放心,我没要他们的银子,只是以前受过些许恩惠,还债罢了。不过,这地方毕竟不是我说了算,我只能保证他们不敢动您,但却要不来其他待遇了,不过您放心,外头一直有人在为此事奔波,绝对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是要委屈您在这里呆些时日了。”

王明瑄正要道谢,却又听顾莲沼说道:“这事的内情只有您最清楚,若想查清真相,少不得您的配合。”

王明瑄立刻点头,“你说,你说。”

他如此轻易就信了顾莲沼,非是因为他愚蠢,而是在这种地方,他已经成了砧板上鱼,怎么剐都是别人说了算,他压根不觉得刽子手在杀鱼的时候,还会在鱼面前煞费苦心演戏。

再者,他说得都是实话,哪怕到了公堂上,他也是这番说辞,心里没鬼,说真话自然就更加理直气壮。

顾莲沼却缓缓皱起眉,脸色在一侧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忧虑,王明瑄不由提心吊胆,屏息等待他开口。

“王大人虽已将信函与玉器送到了白大人手里,可当日的情形,您也瞧见了,一开始,白大人可是口口声声将‘诱I奸’定性成‘私情’的,摆明了心有偏颇,他万一毁了这些证据可如何是好?”

前半句话实实在在说到了王明瑄的心坎上。

事发至今,就连他父亲都劝过他,那可是先皇亲封的“瑞王”,更是皇上最亲的兄弟,一个茵姐儿罢了,何苦为了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姑娘搭上自己。所有人都在劝他,就连白知府都有私偏,唯独顾莲沼站在他这边,一口咬定就是诱I奸。

王明瑄眼里忍不住泛了泪,他深吸一口气,道:“他毁不了!那骸骨,我还留有一部分;信件虽都交了上去,可里头幽会的时间和地点我都誊抄了一份;再有那玉器,我也扣了一部分。只不过这些东西事关重大,具体藏在何处,恕我不能告知于你。”

顾莲沼已经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于是大方地点了点头,道:“王大人这么说我便放心了。一来,我担心证据被毁;二来,我也怕这证据被替换;王大人能有后招是好事,能如此警惕也是好事,大人非但不能告诉我,亦不能相信任何人。”

“替换”二字,叫王明瑄吃了一惊,显然,他只考虑到了证据被毁的可能性,却没想过白知府或许会帮着瑞王造假。

但作假或毁掉都没关系,他手里还有物证。

顾莲沼将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便不再耽搁,只道:“只是给您通个信,让您能安心呆在这里,别被诏狱里的人一恐吓,就认下不该认的罪名。既然话已说完,我就不多耽搁了,您且照顾好自己,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吧。”

王明瑄见他处处体恤自己,不由悲从中来,从牢中狭小的栏杆处探出颤抖的手指,想要勾他袖子,顾莲沼没躲,就见勾住袖子的王明瑄呜咽着哭出了声,“一定要,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啊……”

到了现在,王明瑄脑子里还是只有“女儿”与“公道”这几个字,执念这般深,也就不难看出他为何会被选中了。若不是爱女儿爱到愿意豁出命去,估计早在听闻此事牵扯的人是“瑞王”的时候,就已经认命避让了吧。

这世道,为了儿子不顾一切的多,可像王明瑄这样将女儿视作命根子的,这么多年来,他只见过王明瑄一个。

顾莲沼放下手里的灯笼,道:“公道自然是有的。”

只是这所谓的公道,恐怕只会让王明瑄坠入更深一层地狱。

王明瑄哭得伤心,没听清他这句话,待他从悲痛中回过神来,顾莲沼已经挑着灯笼走远了。

待走到门口时,顾莲沼看向看管大门的狱卒,淡淡道:“每两个时辰,便要叫他吃一顿饭,饭量不必多,但药量一定要足。”

狱卒心领神会,当即便点了头。

这是诏狱里惯用的手段。饭里掺的并非毒药,而是两种无害的药,一种能促进消化,会让囚犯饥饿感倍增;另一种则是迷药,吃下后便会陷入昏睡。

在这昏暗无光的诏狱之中,又无人定时报时,囚犯在饥饿与困倦的交替侵袭下,便会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分不清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

人一旦失去对时间的感知能力,距离崩溃也就不远了。

顾莲沼倒没打算逼疯王明瑄,他只是需要他慌,需要他乱,需要他自己将剩下的骸骨送到他手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