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仰玩玄度
那日傍晚,燕颂回来时瞧见树下那只湿漉漉的弟弟,一下就猜测到小混账的心思,又气又急,面色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如现在这般把弟弟背出了社学,坐马车回家后把人摁在桶里洗漱更衣裹上被子,确认没有受凉后,赏了几记巴掌。
“把我打得哇哇哭。”燕冬嘟囔,又说,“但比起打屁|股,我更怕戒尺,戒尺更疼!”
燕颂失笑,说:“你不犯错,哥哥打你做什么?”
“不犯错很难的,你们都太疼我啦,我背后有靠山,有人给我擦屁股,有时候就会昏头,天不怕地不怕的。”燕冬圈住燕颂的脖子,“但是哥哥你知道吗?你虽然打了我一二三四……不知道多少次吧,每次都把我打得眼泪鼻涕糊一脸,但是我一点都不怨你,我好感激你。”
燕颂背着人拐弯,进入月洞门,踩着小径继续走,说:“那待会儿再赏你几下。”
“我说真的!哥哥管着我呢,我喜欢哥哥管着我,哥哥把我管得很紧,却又不紧,因为我能随时随刻感受到哥哥的存在,却又不会窒|息,哥哥就像笼子和锁链,关着我罩着我,却又没有缠紧我。”燕冬想了想,打个比方,“我是燕子,想飞出去的时候哥哥就会把门打开,看着我飞,不论去哪儿,我的脚上都拴着一条线,线在哥哥手里,我们彼此牵扯,彼此感受,想回来的时候哥哥就会把门关上,不让外面的风霜雷雨打着我。”
他们都推心置腹,燕颂的声音在夜风里温柔无匹,“但哥哥很多次都想缠紧你,拴紧你,不让你往外飞。”
“可是哥哥没有这么做,就好像我曾经也很多次都想把哥哥囚|禁起来,但最终也没有下手那样。”燕冬凝视着燕颂的侧脸,真心地说,“哥哥是生来尊贵的人,一定是属老虎狮子的,喜欢主动,掌控,居高临下,生杀大权,做不得我的金丝雀。”
燕颂笑了笑,说:“可以做。”
“那样就不够张扬夺目了。不要再挑|逗我啦,”燕冬轻声说,“我不会损坏你漂亮的羽毛,那样是暴殄天物。”
燕颂背着弟弟回了寝殿,将人放在榻上后仍呼吸如常,他自小习武,自来克制自律,体格很好。
燕冬钦佩地说:“哥哥好厉害,我好幸福。”
“怎么说?”燕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见燕冬目露羞涩后才恍然大悟,好笑地捏了捏那张红彤彤的脸,“胡思乱想什么。”
“什么叫胡思乱想啊,我是想得理所当然。”燕冬反驳,“你是我的人,我想你不是肖想,不是觊觎,是人之常情!”
“嗯,说得对。”燕颂接过亲随递来的小碗,坐在榻沿上喂燕冬喝蜜水,“喝点润润,然后洗漱更衣,早些歇着。”
燕冬着急地说:“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原本是有几桩公务还要处理的,见状燕颂笑了笑,安抚道:“哪会?自然是陪你一同就寝。”
燕冬这才满意,把小半碗蜜水喝了,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燕颂。
燕颂吩咐人将干净的寝衣熏好后拿到浴房,转头时看见他,不禁笑了笑,“怎么这么看我?我是你的骨头吗?”
又在损他是小狗啊,燕冬听出来了,却不和燕颂计较,张嘴汪汪两声,手脚并用地往燕颂身上爬,说:“我们一起沐浴,不然我咬你了。”
轻柔黏糊的声音挠在耳廓,燕颂抿了抿唇,抱着燕冬拍背安抚,说:“好。”
喝醉了的燕冬格外黏人,闻言一高兴,从燕颂身上下来,拉着他摇摇晃晃地跑进浴房。临到浴池旁,燕颂眼疾手快地抱住想要往池子里跳的人,“先把外袍脱了。”
他几下把燕冬身上的袍子剥下来,只剩下一身雪白的里衣,欲要继续的指尖一顿,又收了回来。
燕冬没有察觉到燕颂的犹豫和克制,见对方不伺候自己了,就自己动手扯掉里衣带子。他站在昏黄的烛光间,平肩细腰,翘|臀长腿一一显露,如同被剥开外壳的荔枝肉,白里透红,清甜生津。
燕颂紧紧地盯着燕冬,目光里有火在烧,但吃醉的人没有察觉,直勾勾却傻乎乎地迎着他的目光,说:“哥哥怎么不|脱呀?”
“……脱。”燕颂快速或者说匆忙地解了玉带罗袍,只剩下一身雪白里衣。他没有脱|光,先行下水,转身伸出双臂,把乖乖靠过来的人抱起来,轻轻放进池子里。
他们并排坐下,几乎是立刻的,燕冬侧身钻入燕颂怀里,和他胸膛贴着胸膛,脸腮蹭着脸腮,如同一株相依相生的并蒂莲。
“哥哥,”燕冬的鼻尖蹭着燕颂的脸腮滑入脖颈,痴迷地嗅着,“你好香呀。”
燕颂浑身绷着,僵硬地揽着怀中的人,怕燕冬跌倒,闻言说:“冬冬也很香。”
燕冬今日换了香,是时兴的玉海棠,清幽幽的,很好闻。燕颂嗅了嗅燕冬的脖颈,笑着摸他的脸。
“二叔调的,你喜欢的话,明日我再回家给你拿一罐子……我很香,”燕冬抬眼看向燕颂,“那你想不想吃掉我?”
“……”
“冬冬,”燕颂点了下燕冬的鼻尖,温声说,“乖乖沐浴。”
“我很乖的,”燕冬委屈地说,“我先问了你的意见,而不是先斩后奏啊。”
倒是没法反驳,燕颂替燕冬梳理额角鬓边的碎发,说:“为何要这么问呢?”
“我想吃掉你,所以我猜你也很想吃掉我。”燕冬天真地发出邀请。
燕颂需要克制,他说:“是看了什么话本吗?”
“没有的。”燕冬说,“我想吃掉你,和我想把自己送给你当作生辰礼,都是理由,足够吗?”
“很够,但今日不可以。”燕颂说。
燕冬皱眉,“为什么呀?”
“因为,”燕颂蹭着燕冬的鼻尖,亲亲他微张的唇,如实说,“哥哥不会,会弄伤你的。”
“弄伤我也没关系,”燕冬亲着燕颂的唇,含糊地说,“只要是哥哥,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可以。”燕颂揉着燕冬的后颈,放纵他胡乱亲|吻撩|拨自己,声音哑了,语气却仍然冷静平和,“永远不要这样放纵哥哥。”
燕冬说:“我自愿的。”
燕颂摸着燕冬的后背,指尖剐蹭着那滑腻的皮肤,在后腰处打转,他亲吻燕冬喘|息的唇,温柔又专断地说:“不可以。”
“欺负我,”燕冬负气地说,“我要离家出走。”
燕颂笑着说:“这个也不可以。”
燕冬的手滑入水中,不老实地捕猎,燕颂逮住它们,单手握住手腕摁在燕冬腰后。他轻轻咬了下燕冬的下巴,看着那双湿红的眼睛,“说了不可以,不要先斩后奏。”
“可是我难受,”燕冬欲哭不哭,挣扎着要从燕颂腿上下来,突然发出一声惊|喘,燕颂握住他,抱住他,将他揽入怀中,哄着说,“不难受,哥哥帮你。”
燕颂的手很漂亮,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燕冬曾无数次地因为那双手出神,它们执笔的时候、握刀的时候、拉弓的时候、拿着戒尺的时候……抚摸他的时候、拥抱他的时候,对他施教的时候……反反复复。那是他少年时一场场混沌而模糊的绮梦,那双手不知抹了什么药,往他眼前一现,他就齿尖发痒,喉咙发干,想凑上去嗅,碰,舔,咬。
天气渐暖,浴房四周不再悬挂布帘,而是轻纱。窗户不再紧闭,需要留出缝隙透气,外面无人敢窥伺,可夜风却肆无忌惮地涌入。
浴池四周轻纱晃动,热烟盈盈,燕冬眼前雾茫茫的一片,似梦非梦。他弄脏了那只手。
常春春蹲在门外,琢磨着要不要把浴房寝殿的门窗都换成更厚实的木料。背后响起脚步声,他推推雪球的屁股,哄着两只小狗去寝殿的小狗窝里,起身转身。
燕颂抱着燕冬出来,手臂托着屁|股,是那种抱小孩的姿势。
燕冬缠着燕颂的腰,枕在他肩膀上,和常春春对视了一眼,微红的眼皮睁了睁,说明早想吃梅花包子。
常春春点头说知道了,燕颂便抱着人回了寝殿。
香炉燃着若隐若现的白烟,燕冬沾床后打了个滚,努力撑着眼皮看着床畔的人。
燕颂见状笑着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躺好,熟练地抱住钻进怀里的人,说:“黏人精。”
燕冬“嗯”了一声,伸手摸到燕颂枕头底下,拿出那只准备好的淡黄缎面平安符,轻轻地在燕颂额前点了一下,说:“漂亮不?”
燕颂接过,仔细地欣赏了下那两只肥嘟嘟的白燕子,说:“漂亮。”
其实乍一眼是不错的,颜色淡雅清新,燕子肥美可爱。
燕冬得意地说:“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绣的,如今的我可不是从前的我了,手艺有很大的提升。”
燕颂翻到背面,是两行漂亮的刺绣小篆:
前路顺畅,福泽绵长。
“谢谢冬冬,我很喜欢。”燕颂拍拍燕冬的后腰,“辛苦了。”
“这有什么呀,我每年都给你备生辰礼,有的时候不知送什么呢。前段日子陛下给了我几颗北珠,就是这一串,”燕冬努嘴示意平安符下面的穗子,那六颗北珠圆润鹅黄,鲜丽温润,一眼便知是极品质地,“很漂亮的,端方大气,特别衬你。我就想着再配一颗枣核珠和红玛瑙,给你做饰件。”
燕冬做的饰件没有不漂亮的,燕颂问:“那为何是平安符呢?”
燕冬伸手摸了摸平安符后面的那两行小字,轻声说:“比起别的祝福,我最想要的还是哥哥平安顺遂。当然,这个平安符有我的心机,上面的两只燕子踩着一根梨花枝,就如同你我,哥哥看见它们就想起你我,想起我,想起还有我,那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更保重自身。这个平安符,只有我能做呢。”
“冬冬的话,哥哥都记住了。”燕颂亲亲燕冬的眼皮,“冬冬保佑哥哥。”
燕冬捂住嘴巴,叽里咕噜地念了几句佛经,然后拿手指头戳了戳燕颂的额头,郑重地说:“保佑。”
燕颂失笑,抱着燕冬滚了半圈。他瞧着怀里的人,轻声说:“好梦,冬冬。”
“好梦。”燕冬憨笑,“哥哥,生辰吉乐呀。”
第58章 赏花
燕冬和鱼照影、侯翼挤在一辆马车里, 悠悠地往三皇子府去。
每年牡丹盛开后,紧接着便是芍药绽放,盛行设席赏花。从前这种日子都是李漱阳做东或是借其宝地设宴, 如今这个最会养花的公子哥儿不在了,众人一时拿捏不准该去何处,还是后宫茶会时皇后说三皇子府的花圃经营得不错,不如去那里。
中宫娘娘发了话,三皇子又比四、五皇子好相处得多,宴席间不必那般拘谨,众人自然欣然往之。
兄弟三个去赴宴,路上闲来无事,不如说说八卦。
“听说王樟近来在讨乌家二小姐的好, ”要去三皇子府,鱼照影就想起了乌家,和两人分享自己的所知所得,“乌家二小姐好像是顺水推舟。”
燕冬抿了口樱桃凉水,嘴里清甜,说:“王樟这个人心气儿高。”
此人一直自傲于王家嫡子的身份,忌恨王植的同时也仍然瞧不起王植,如今自认踏上了青云之路,更是飘飘然, 平日做事掩不住轻浮傲气,导致礼部许多人私下对他都颇有微词, 只是碍于王植不好得罪。
王家来了信,嘱咐王樟在雍京寻一门亲事,王樟自然乐意,可雍京寻常的官家小姐他瞧不上, 公侯高官家的小姐又攀不起,于是便瞧上了乌晴宜。
乌家如今是落魄了,可乌碧林仍然是三皇子妃,乌晴宜也仍然是乌尚书的嫡亲孙女。
但乌家处境尴尬也是真的,或许这便是乌晴宜不抗拒王樟的原因,王樟到底和王植同出一脉。
“王植翅膀再硬,也仍然脱离不了江州王家子的身份,除非他肯背负忘祖背宗的骂名,否则就必须要捎带着王樟这个拖油瓶。”乌碧林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不无讽刺,“这些老不死的就是如此,哪怕王植已经是紫袍玉带的人物了,王樟不过是个礼部小官,他们仍然愿意把家族兴旺的责任寄托在王樟身上,就因为他才是王家嫡子。”
今日三皇子府设宴,乌家也在受邀之列,乌家兄妹想要探望“卧病在床”的姐姐,三皇子没道理不答应。
乌晴宜端坐在榻前的绣墩上,说:“可王樟此人刚愎自用,狂妄自大,怕是撑不起这个责任。”
“那又如何?还能如何啊,”乌碧林怜悯地看着妹妹,“你倾慕王植,可人家不会娶你,莫说这位年轻能臣了,纵观雍京各大家族,如今谁肯娶咱们乌家的姑娘?”
她的目光掠过乌晴宜,看向门外那一角素纱袖,刻薄地说:“谁叫咱们乌家如今处境落魄,唯一的嫡子毫无用处,只能借三皇子妃的稀薄情面呢。”
乌盈是外男,不好入内,只站在廊上,他瞧着廊外的一树海棠,眼前浮现出他从前坐在海棠树下抚琴给祖父听的画面。
父亲嫌他无所事事,家中长辈唯独祖父愿意静心倾听,不仅如此,祖父还会拿自己的珍藏古玩去和别家的长辈置换一把他相中的好琴,或是坐下来帮他修改曲谱。
乌晴宜直视姐姐,说:“姐姐不必冷嘲热讽,若非你推波助澜,乌家不至如此。”
“妹妹的话,”乌碧林笑了笑,“姐姐听不懂呢。”
“父亲利欲熏心,作出春闱舞弊一案,是凭借座师的身份为自己招揽读书人,更多的还是为了三殿下,可此事恐怕不是出自三殿下的授意,而是姐姐你,”乌晴宜扯了扯嘴角,“还有皇后娘娘。”
“我的好妹妹,你很聪慧,但你不知道,”乌碧林竖起手指抵住嘴唇,担心地说,“说出这句话,你随时都会死啊。”
“姐姐亦不知,妹妹如今生不如死。”乌晴宜抬手擦掉眼泪,形容冷淡,一字一句地说,“你和皇后合谋,拿父亲当刀,却逼死了祖父。”
“是啊,可你能如何?”乌碧林冷漠地说,“别忘了,乌家不止你们二人,你们要把他们拉入地狱吗?睁开眼睛看看吧,今日的赏花宴,赏的到底是谁。”
“这真是赏‘花’宴啊。”燕冬站在亭子里,看着远处围绕在三皇子周围的一群官家小姐,“姑娘们是百花,姝姿各异,供三殿下一人赏,三殿下是独花,精致齐整,供姑娘们赏。”
鱼照影挑眉,说:“三皇子要纳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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