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surgam
他倔强地开口:“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走,我也要回南疆保护大家。”
妲妲一手摸着荣荣的头安慰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阿寻的肩,柔声道:“阿寻,你听话,南疆现在太危险了,你就好好呆在这里,你在这里一样也可以保护大家。”
阿寻根本听不进去,“我不要!”
“我也要跟着妲妲一起,我也要!妲妲不要丢下荣荣!”荣荣见状,也立马跟着闹了起来,更是让妲妲头痛。
“阿寻,听话!”
妲妲狠了心地呵道,但阿寻梗着脖子,一点都不让,“我就要回去,我才不怕死!”
看着妲妲惊怒交加的模样,我赶紧出声唤道:“阿寻,不要说这种让妲妲伤心的话了。”
他根本不理会我,犟得要命。
我冷下声音,算不上有多严厉,但足够震慑住一个小孩子,“阿寻,我问你,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做什么?”
阿寻紧抿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你是可以跟着妲妲一起回南疆,但你在南疆能做什么?你没有可以傍身的武艺,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打不过任何人,也帮不上任何忙,只会成为别人的拖累,你跟在妲妲身边,妲妲还需要分神来保护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想保护别人,可不是光靠一张嘴皮子的。”
受伤的神色爬上他稚嫩的脸庞,妲妲面上不忍,但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当即跟着循循善诱,“阿寻当然可以回到南疆保护大家,但首先要做到的是保护自己,如果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保护别人呢?”
我点头应和,却听到妲妲继续说:“这个哥哥你也识得的,他的武功那是极厉害的,你在这里就好好跟着哥哥学功夫,学成了回来帮妲妲的忙,可以吗?”
阿寻重重地点头,眼泪却不住地流,妲妲见他们好歹没再闹着要走,就将两个孩子拥到一旁去哄了。
那边小春花终于重新趾高气扬,“行了臭老头,这不就没事了吗?快放我下来啊!”
冯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将她扔回了地上,她浑不在意地爬起身,拍拍屁股就往桌前一坐,在桌上搜罗着好吃的,眼睛四处提溜地转,转到我们这处时,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嘴中不由咦了一声。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却发现我和薛流风的手还握在一处,妲妲的手离开后,我们二人竟都忘了这事。
我赶紧将自己的手迅速抽回,如避蛇蝎一般,大概是我的嫌弃太过明显,薛流风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但脸色算不上好看。
也可能是被恶心的,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没想到小春花看到这一幕,脸上更奇怪了。
“诶,你们现在怎么这么奇怪,这是在避嫌吗?”她挠了挠头,“握个手而已,我又没说什么嘛。再说了,你们从前不都躺在一张床上的吗,现在怎么这样啦?又吵架了吗?”
小春花话刚落,整个房间瞬间寂静下来,四公子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尴尬,连角落里隐隐的啜泣声都停止了,只有唐寰淡定自若地啜了一口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打破了凝滞住的气氛,薛流风率先起身,一语不发地离开了,我则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处,像全然不觉他的离开。
“嗯?为什么走了?”小春花纳闷,紧接着又惨叫道:“嘶——臭老头你有病吗?为什么又打我!”
冯老头气得头昏。
第一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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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妲原打算与大家告别之后便独自离去,然四公子受薛流风之托,替她准备了人手与火器,她为此又等了几日,给了我们些相聚的时日。
这几日,小春花飞快地和南疆十寨的这群孩子们打成一片,每天上蹿下跳,将半个秋原山庄闹得鸡飞狗跳,妲妲看在眼里是一片欣慰,冯老头也落了个清闲,连离别的愁绪和危机四伏的紧迫都被冲淡了不少。
但分别不会因为我们的绝口不提而放弃到来,在离开的前夜,妲妲孤身一人来了观雪轩,看着她已然收拾好一身行装,我心中已有了预感,却仍然问道:“姐姐深夜前来,可是还有什么事嘱咐于我吗?”
她摇摇头,“姐姐是来与你告辞的,想想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最后再来看看你。”
“姐姐这就要走了吗,不是说好的明日吗?”我抬头看了看这漆黑的夜,感到奇怪。
她向我解释道:“说明日只是个幌子,若是只有我一人还好,可现在人多,还带有那么多火器,太过显眼了,还是夜里悄无声息地走掉最好,免得引人注意。”
妲妲说得不无道理,我也能理解她的考量。
“好,那我……”
“就不必相送了。”她笑着接道。
我环顾着四周,这才想起了有什么不对,“姐姐可要与冯前辈再道个别?”
“罢了,都这个时辰了,他老人家应当在休息,就别去打扰了。”妲妲说,“只能麻烦你明日替我向他解释解释。”
“这样也好。”
我点头应道,然而人经不起念叨,冯老头并没有如我们所说的那般正酣然入睡,他不知在门后听了多久,直到此时才肯现身。
“不必了,妲丫头,我跟你一块走。”他说。
还来不及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惊讶,他脱口而出的话语先将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缓缓走到我们跟前,双眼看向妲妲,“妲丫头,你就说成不成吧。”
“我……”妲妲犹豫了。
我忍不住插嘴追问道:“前辈,您不是说自己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怎么就要回去了?”
冯老头没理我。
“是因为阿依婆吗?”妲妲试探性地问道,我跟着噤了声。
冯老头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可是阿依婆她已经……”
“我知道,你不用说,我知道的。”冯老头打断了妲妲的挣扎,他见妲妲还是不肯,不禁又问:“怎么,你是担心我这老头会拖累你?”
“我哪会这样想,您能同去我可是巴不得,”妲妲有些无奈,她往冯老头身后看了看,犹豫地问道:“可是您走了,小春花怎么办?”
冯老头这才把目光投向我。
“我可不替你伺候那个小祖宗!”我脑袋一炸,“你比我了解她,你要是敢不声不响就跑人,她不得把我这里闹翻天了,到时候我找谁去说理去?总之别指望我,你要走你自己跟她说!”
“让那丫头知道了,我哪里还走得掉。”他苦笑道。
“我看她这些天看起来都挺开心的,也许,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糟呢?”妲妲开解道,“说不定你让她跟着走,她反倒不愿意了呢?”
冯老头不说话了,与这夜一同陷入寂静,轻巧的破空声传来,我连忙推了冯老头一把,他一个踉跄才稳住身形,就见一个小石子落在他先前站的位置上。
我是最先注意到这动静的,当即望向屋顶的方向,而坐在屋顶上的人也并没有打算躲避,冷冷地将我们瞧着。
妲妲和冯老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先随着我一同看过去,冯老头看清人影后,脸色变了几遭,恨声骂道:“死丫头,你给我滚下来!”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还管我做什么?”小春花将腿一盘,双手抱臂,铁了心跟冯老头犟上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冯老头也没惯着她,转身拉住妲妲就抬步往外走,“正好免得瞎耽误功夫,走了,妲丫头!”
妲妲微微张着嘴,完全搞不清楚这瞬息万变的状况。
见冯老头离开的步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小春花连忙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站在屋檐之上,看得我心惊胆战。
“臭老头,你真敢走啊!”她指着冯老头的背影大喊道,然而冯老头脚步不停,她也不带任何思考,直接就朝地上跳去,我吓得赶忙跑过去,她瘦弱的身躯砸在我的手臂之上,直到她连滚带爬地将冯老头拉住,我的胳膊仍旧在发麻。
“我也要走,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她死死拽住了冯老头,“你居然真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带上你跟带个累赘有什么区别?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还真当我欠你的了?”冯老头不耐烦地将小春花推开,“别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整天讨人嫌,走远点!”
“哈,可以啊,你爱走就走,我也不要你管!”小春花也不难过,揉了揉鼻子,不甘示弱道,“我就去,反正我去哪儿你现在也管不着!我是死是活你也管不着!这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冯老头又气急败坏了。
我拍了拍冯老头的背,给他顺了顺气,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前辈,你心中明明是担心她,干什么要将话说得这么难听?平白伤了人心。”
妲妲看了我一眼。
“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胡说!”冯老头连带着对我一起恼怒起来。
“那您就当我胡说吧,”我话锋紧接着一转,“前辈,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打的赌吗?”
妲妲面露疑惑,“什么赌?”
冯老头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扬起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赌约应当算我赢了吧?”
“算什么你赢?你不是说不跟我赌吗?不算不算!”他耍赖耍得心安理得。
“前辈,可没有这样的道理,你赢得时候就算,我赢了就不算,哪有这样的道理?”
小春花跟着附和,“是啊,为老不尊,一张老脸都不要啦!”
冯老头一噎,“那,那也算不上你赢吧?”
“哪里不算呢?”我侧头问他,“你说他蛊毒发作之时的所作所为都是他心中真正所想,可事实上并不是,不仅不是,还成了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往。这可是他亲口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别想抵赖。”
“你又怎知他说的是真话,”冯老头开始垂死挣扎,“口不对心的人多了去了,你方才还这么污蔑我,转头就忘了吗?”
我静默许久,才幽幽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冯老头终于不耐烦,摆摆手,说道:“行吧行吧,那你说你想要我干什么?”
我一手将小春花揽了过来,把她重新推到冯老头面前,“带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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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自己晚节不保,再加上妲妲的保证,冯老头终于松口将小春花一同带走,他赶着小春花去收拾东西,小春花却不大信任他,生怕冯老头趁她回房收拾行李的空档跑路了,于是死活要拉着冯老头一起去。
妲妲对此哭笑不得,再望向我的眼神多了些怅然。
我只当她心中仍有忧虑,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道:“姐姐你且放心地走,我会好好照顾荣荣他们的,让他们全须全尾安安稳稳地等你回来。”
“我哪里是担心他们,”她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是担心你。”
“嗯?”我不解。
“我担心你总是独自一人,容易思虑太重,心里有事也不愿意与旁人说。”她一双眼深深地将我望着,就像我与她初见那般,似要将我看透,“你那爹坏事做尽,但无论他犯下多大的罪状,都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怪自己。他是个烂人,他不在意你,但你娘在乎,你娘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在这人世走一遭的,与你一同长大的朋友离开你了,他也一定是想让你一直好好的,还有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虽然不在你身边陪着你,但心上也总是相互记挂着的……我从前不敢在你面前与你提这些,怕让你伤心难过,但我知道,我们阿雪也是有着极坚韧的心性,断不会轻易就倒下,对吗?”
“姐姐,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怎么还将我当小孩子哄了?”我失笑,“我可是最贪生怕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努力好好活着的,您与其担心我,还不如去操心薛流风呢。”
“小风他,”妲妲犹疑了半晌,“小风这次会同我一道走,他另外带了一拨人,这就准备去将魔教在中原侵占的几处势力夺回,他……是不是没与你说?”
我只沉默了一瞬,面不改色地说道:“这是他自己的事,与我说什么?我又帮不上什么忙。”
妲妲却接着说道:“世间知己难得,一路相伴的情谊更是可贵,我不知你们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不愿说,你也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他心思重,我也经常看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锯嘴葫芦似的,但我想,他面上所表现的,可能并非他心中真正所想,你……不要怪他,你多等等,兴许哪天他就想明白了呢?”
我明明知道,顺着她的话应下来就可以消除她心中的忧虑,但此时我却毅然摇摇头。
“姐姐,我不想等,也不愿意这样去等一个人了。人总该是往前走的,若是一直傻傻地等,等到别人早就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才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多蠢。”
我坦然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