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esurgam
就算他知道了我在这里,但那些被掩藏在深山密林乃至地下的事情,他真的知道吗?
不会有庄主不知道的事情……这是秋拾刚刚说过的话,却让我冷不丁一抖。
我突然想到一个于我而言最不安定的因素,我的手忍不住轻轻摸了下小腹。
我怎么会忘了……聚元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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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
想杀的想护的或许不是我,而是聚元珠,或者说是我这个由于聚元珠才出现的“聚灵体质”
杀我的人自然是想阻止父亲,而想护着我的人,无疑是属于父亲的人。
可想杀我的人也是秋家暗卫,难道秋家内部竟还生了叛徒吗?
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但也是如今最可能的情况。
秋拾,我看了他一眼,我对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他顶替荀九当上暗卫长之后,那一副油盐不进的锯嘴葫芦样,就像一个只会听话没有自己思想的人一般。
“我如果不想回去呢,你们会按令行事杀了我吗?”我直接问他。
他没说话,仿佛根本没听见我的问题一样,我知道他听到了。
“我让你现在动手。”
他一动都不动。
“违令者当如何你可知道?”我厉声质问他。
“抽骨磨刀后断筋。”这次他回答起来连气都不带喘。
“那你定是不怕了。”我冷哼。
“回少主,属下怀疑密令有误,因而决定待见庄主后再决断,算不得违令。”
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物,也许在他看来,见了父亲之前死和见了父亲之后再死并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再问他,蓦地动身,雷打不动地继续朝寨子的方向走去。
“少主。”他准备继续拦我。
“我去哪还容得了你置喙吗,密令上有说我不准到处走吗?”
然而我的怒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地就被人卸了力。
“回少主,先前冒犯少主的那二人属下已经处置完毕,藏在寨子中的异教徒也都已经被抓获,违抗者均已处死,之后会派人对寨子进行烧毁,保证不会留下任何活口,请少主放心。”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少主您还要去吗?”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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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来,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然后再被人放入万里冰原之中。
“你说什么?”我不可置信地问。
他又问了一遍,“少主您还要去吗?”
“剩余的人呢?”我一步一步走向他,连声音都不可抑制地带上了杀意,“我问你人呢?”
“回少主,都被关押在据点内的暗牢里了。”
我拂袖走人,他没有再拦我,而是直接跟上了我。
其余暗卫也瞬间隐了身形,匿于暗处潜行。
据点就掩藏在山下的村庄之中,我并不认路,最后还是跟着秋拾才走到了熟悉的路上。
不知是我过于急躁还是本来就不远,我们很快就到了,秋拾似乎准备直接带我到住处,我停在路口,他也跟着停下来,也不问我为什么。
“我要去暗牢看看。”我没有询问他的意思,而是单纯地告诉他我的决定。
“夜深了,少主早些歇息,那地方污秽的紧,恐冒犯了少主。”
我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一板一眼地讲出本该谄媚的话,并且轻易就挑起人的火气。
我耐着性子,“你跟我一起去。”
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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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是一个临时的据点,各处都比较简陋,更别说暗牢了。
与其说是暗牢,这里看起来更像一个巨大的土坟,厚厚的土墙将整个牢房封的密不透风,一丝光都没有,在夜里显得格外阴沉,也确实算是“暗牢”了。
不知是不是人手不太够,这里连看守的人都没有,破败老旧的木门让门上的锁如同一个笑话一般,但秋拾还是很认真地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门打开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难闻的味道,地上薄薄的枯草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又湿又黏,土墙上稀稀落落地查了火把,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了这里,粗糙的木桩将牢房内部与外界分隔开来,里面没有任何分隔,人就如同货物一般,堆放在这巨大的囚笼之中。
此时正是深夜,暗牢里一片寂静,秋拾走路本就没有声音,而我也存了心思,没有出声。
牢房角落聚集着一团黑影,我缓缓走过去,才看到几十个人缩在一块,一张张熟悉的脸上还残余着未褪的惊慌和恐惧,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暗处不知何时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将我盯着,将我吓的不轻。
“少主,怎么了?”
我脸上的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秋拾的眼睛,他站在黑暗处,突然出声。
“无事。”我平静地回答道。
我朝那双眼睛看去,秋拾的声音又让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脏脏的小脸上里面满是茫然和惊惧,拙劣的伪装已经是一个孩子能做到的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了。
我转过身,“走吧。”
“少主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没有必要。
秋拾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诧异,但顷刻便恢复了平静,点点头就带我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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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拾一步不离的跟着我到了房门口后便直接离开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我会不老实。
他的放心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这里看起来荒芜的仿佛没有人住,实际上暗处到处都是眼睛,我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控之中。
这种生活环境,即便已经阔别了好几个月,但还是令我十分熟悉。
我关上门之后,这种感觉才微微缓了下来。
这个房间还是我上次来时那样,而且因为太久没有人过来,到处的灰尘都已经落了厚厚一层。
据点里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把这里当作临时的歇脚处,根本不会花精力来收整这里。
当初小黑跟我们过来的时候,第一天就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我叹了口气,在四处翻了一会儿,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外间的椅子,也不在意脏不脏,坐了上去。
我并不打算睡觉,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闭目养神,慢慢等待着。
再次睁眼时天仍旧暗着,我推开门,天空远处已经微微泛了白。
也差不多是他们该换班的时间了,也是整个据点中醒着的人最多的时候。
果然,我还没走几步,就有人落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个生面孔,他似乎还在犹豫怎么应付我,我却先出了声。
“带我去兵库。”
“少主,这……”他很是为难。
“怎么,我去不得?”
“回少主,是属下去不得。”
我了然,“带路,你在门口守着就行。”
也许是我的运气不错,这人大概是驻守在南疆本地的暗卫,并没有本家的暗卫那么不讲情面,也比本家的暗卫更畏惧我这个主子。
他将我带到一个平平无奇的院子门口便急匆匆离去了,大概急着去禀报上级了,我并不在意。
院子里杂草丛生,在微弱的天光之下满目颓圮。
我刚踏进院子,就感到几道凌厉的目光将我盯住,不同于之前单纯的监视,那目光中尽是危险的气息,却没有任何人来阻拦我,这反倒让我放下心来。
我并没有来错地方。
走进院子后,那危险的气息才逐渐消失,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沿着内院长廊继续走着,一侧的房间门均被关得紧紧的,我一间间走过去,直到传来鼻间一阵若有若无的呛人的气味,我才停下脚步。
连着的三扇门我都轻轻地推了推,其中一扇推起来明显要比其它两扇要重一些,我最终站在了这扇门前。
我确实是早就知道父亲有藏一批火药在这里的,武林之中除了唐门的火器机关中会用到火药,其余时候并不常见,习武之人总是更在意自身的力量,而不是借助这些外物。
但父亲不一样,这种大杀伤力的东西对于他而言自然是越多越好,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还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囤积这么多火药,如今我多少是有点清楚了。
门并没有锁,只是推开时要费些力,我走了进去,更加浓重的气味让我有片刻的晕眩,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我进来之后并没有把门关上,天色逐渐亮了,借门透过的光正好让我将内里看的更清楚了些。
屋子里十分昏暗,只有尽头的墙上高处有几扇小窗,根本不够人通过。
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放置着许多火铳,我没有给它们太多的眼神,而是径直朝里走去,在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火器之后,我才在最角落看到被大量堆放的麻布袋,我解开离我最近的一袋,黑色的沙子泛着幽光,看起来十分无害。
我拿起银雪的鞭尾,在每个麻布袋的底部都划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东西缓缓流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我撕下了一节麻布,从袋子中装了一大捧火药,藏于袖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便准备离开了,满意地看到地面上到处都是黑色的尘土,我掩上了门,却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其他房间走去,而袖间的火药也如纷纷黑雪落,跟着我的步子,未曾间断。
直到袖中重新又变轻之后,我才又推开最近的门躲了进去,然后将我在房间里翻找到的火折子拿了出来。
我盯着这个火折子,一直紧绷的身体逐渐快有溃散的趋势,但我知道我并不能停下,一旦完全天亮,我做的这一切都会在日光下全部暴露,我没有犹豫的时间。
点燃的火折子落在地上,几乎顷刻间火光便照亮了这个清晨中的院子,我在这个屋子里站着,等待着。
我透过门缝看见院子中瞬间出现了几个人,显然他们也很是猝不及防,大概暗卫的训练里并没有教他们怎么处理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