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魔王阿花
段寒生越是离天岐宫近,心中越是怪异。
这勿须长老为何会选择逃去离天岐宫这般近的东篱岛,莫不是真与张无痕有关?
这样怀疑,倒有一瞬间的心安。
若是勿须与张无痕同伙合谋,直接一网打尽即可,这天岐宫当世外桃源十余年,张无痕逍遥快活成了土皇帝,横行霸道,还不给她尝点苦头,更是说不过去了。
段寒生想通了,秦隐脸色却不太好。
他小幅度地拉着上官离的袖子,轻声道:“我……我有些害怕。”
上官离自是不会拒绝他的靠近,只是平日里,这小家伙虽然羸弱,但并非胆怯之人,于是挑眉道:“怎么回事?你晕船?”
秦隐看着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山,摇了摇头,嘀咕道:“没什么,我只是讨厌那座山。”
上官离顺着望去,蹙眉:“本少主常年住在离人药谷,学得就是那山中草药,认识不少名山,东篱岛附近竟有如此高耸入云的山,倒是头一次看见。”
段寒生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他们掌握的手,心中微动,秦隐这小家伙,居然已经对上官离产生了依赖。
害怕时,巴巴朝着人家身边靠呢。
段寒生靠在摇椅上,撑开折扇晃了晃,道:“你自然没有听说,这山上的主人将江湖翻江倒海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
上官离先是不服,又有恍然,一拍手道:“我道是哪个地方,原来就是那魔教。”
在场几人,都是知道段寒生身世的,唯有欧阳宗主,看着远处,越想越迷糊,一知半解:“……为何那座山如此眼熟?”
段寒生眨了眨眼,这宗主年纪大了,老糊涂了吧,二十几年前,他还和各大名门正派一起来过此地,讨伐他父亲段凛。
虽说莫阳县的旁边就是东篱岛,可要行那段距离可不近,大约要驶上三天三夜。
三日后,云雾渐渐散开,远处那四面环水的白色土壤便是东篱岛。
第五十八章
缪小易远眺道:“看来我们已经到了。”
忙碌, 热闹的码头预示着事情果然和他们料想的一样——东篱岛并没有传染什么瘟疫,而莫阳县,不过是笼罩在大片大片的阴谋里,是一个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钟清墨一行的船只颇大,马车豪华,很难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这座岛常年与世隔绝,吃食居住基本是自给自足, 人不少,也相对较为落后。
此时正是冬季,段寒生看见码头大部分还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 连工头都不意外,他们皮肤黝黑,应该是经常暴晒所致。
见钟清墨上岸,有些甚至停下手中的活儿, 定定地看着他们,如同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段寒生察觉到恶意, 撑开折扇,淡声道:“有情况。”
钟清墨抬眸,看到寒生在同他说话,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莫慌, 本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大张旗鼓地上岸,自有他们的打算,只是想不到东篱岛的毒蛇猛禽那么多,虎视眈眈, 大刺刺地,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们,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马车不急不缓地在大街上行走,一路行来,发生不少聚众斗殴,持强凌弱的事件。
段寒生倒也习惯了,但欧阳宗主自小生在名门正派之中,哪里看得过眼?
途经一稍显偏僻的小巷时,他们看见几个壮汉,殴打着一位年轻少妇。
“给不给钱?我问你给不给钱?”
“救命——救救我——”
那女子似乎看到了由远及近,缓缓而来的马车,大声朝他们呼喊。
欧阳宗主当即下马,将那些个恶徒,好好惩治了一番。
段寒生对他的行为略有不解:“外头野狼遍地,不该图生事端,这种小事,摘了树叶当作暗器赶走恶徒便是,为何还要大张旗鼓地救人?欧阳宗主行事稳重,这件事上怎么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钟清墨闻言,眼神不禁朝他飘去,见段寒生表面对他毕恭毕敬,实际运不起武功,心慌不安,离得他及近,冷然的面孔一变,贴上去柔声道:“他毕竟与我们不同,欧阳宗主一生讨伐魔教,最恨地便是那持强凌弱的凶恶之徒,奉行强就是用来帮助弱者的说辞,救人这种事,更不想束手束脚,而我们从小生在魔教之中,见多了也看多了,自然麻木,心如止水,一旦有救人的想法,不仅担心他们报复,也害怕好事没好报,将自己一道拉近泥潭之中。”
段寒生听他这样讲,心中涌上莫名不安:“若是让他知道在下是魔教远原天岐宫宫主亲生儿子,怕是也会将我一刀砍头,为民除害。”
钟清墨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寒生虽久居于魔教中,却从未主动害过人,欧阳宗主为人正直,黑白分明,了解过后,相信不会刻意追究。”
段寒生见他又死皮赖脸地贴了过来,气得口不择言:“你这究竟是兄弟之举,还是情人所为!”
钟清墨又伸出一只手,揽过他的身子,佯装惊愕:“本座以为我们做了那事,便一辈子不会再是兄弟,或者故交这类的关系。”
段寒生感受到他的靠近,微微抖了抖,脸部的温度也是缓缓升了上去:“你当时……那日……我为你治病时,你是如何想的。”
钟清墨寻思一番,不敢说谎,老老实实道:“本座本怕你那家乡情郎捷足先登,把你一口吞了,所以才贪口舌之欲,让上官离提前告诉你,要做云雨之事,才能治本座的病。”
段寒生冲着他假笑:“掌门大人可否告诉在下,治寒毒的方子,是确有其事,还是你们合起伙来,哄骗在下?”
“自然是真的。”钟清墨神色有些黯淡:“你若不想作为药引救治本座,本座又怎会强求?”
段寒生如木头一般不动,想了想,顺着他的意道:“那便好,我们找其他的方子,天下之大,总归是有办法的。”
寒生不愿意了?
寒生不愿意了!他宁愿找别的法子救他!
钟清墨宛如掉进了冰窟,从头至尾像被冰水淋湿了般,他的手不知何时从纤细的腰间处往上移,袭向了段寒生的下巴,将其紧紧捏住!
“你做什么?”段寒生蹙眉,他的力气一时间没控制好,下巴传来隐隐的疼痛。
钟清墨眯着眼睛看他,一双黑眸能喷出火来,盯着他看了良久,便冲上前去,嘴唇覆在了段寒生裸露在外的脖颈处。
“你——!”
钟清墨吸吮出了三个明显的红印子,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还义正严辞道:“寒生舍不得本座受苦的,对不对?”
段寒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连假笑都笑不出来,咬牙切齿道:“掌门大人想说什么?”
“你方才那些话,只是气本座装可怜,是不是?”段寒生看那清晰可见的红痕,就像是被打上烙印般,心情也由此阴转多云。
段寒生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想搭理。
钟清墨威胁道:“寒生若是不说话,本座便再补两个上去,凑成五个,到时下了车,更是显眼,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马车上又脱了衣服做那种事,到时候谁都会知道,你段寒生是我钟清墨的。”
段寒生对他没有办法,小幅度踹了他一脚,道:“你怎地这般无耻?”
钟清墨凑近蹭了蹭,道:“你若不是寒生,本座才不会对你这样。”
可惜寒生就是寒生,这么多年,有些地方变了,对他的态度,却是一直未变。
若不是对他特殊,就不会在他冷言冷语的时候,露出一副又无奈又温和的神情。
段寒生问:“为何?”
钟清墨持着他的手,道:“自然是本座——”
他未说完,街上突生变故,那被欧阳宗主救助的女子,本躺在他怀里哭泣,谁料竟暗中拔出匕首,朝恩人砍去!
即使欧阳宗主反应敏捷,用手抵挡了一下,手掌也是鲜血直流,比起受伤的手掌,他更难以接受的是倒戈相向的女人。
“本尊明明救了你,为何——?”
女人微微一笑,全然没了方才那柔弱的模样:“你错了,方才只是引你上钩的计谋而已,可惜了,你人蠢笨,动作却很迅速。”
欧阳宗主还是头一次听见别人骂他蠢笨,当即肃然道:“原来全是计谋,你这般造假害人,以后真要出事,谁还敢出手相救?”
女人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朗声大笑:“我们这啊,向来强者为尊,你没有本事,脑子又不好,被骗了只能活该!”
原来地上那几个街头小混混装扮的,被打趴下的男人,纷纷歪歪扭扭,重新站了起来。
钟清墨掀开帘子一看,便道:“这群江湖骗子,既然被他们撞上,也算他们倒霉,正好抓几个过来问此岛的具体情况。”
欧阳宗主真正与他们交手,才发觉这群在巷子口钓鱼的人,身手都很卓越,五人团团围住,一时间打得难以满分,不分上下。
他们一打,段寒生看出了一些门道:“你看这女子的武功,这掌法像不像云鼓帮的掌法?”
“不止像云鼓帮。”钟清墨淡淡道:“其他几个男人,一招一式皆有出处,根本不是普通江湖人士。”
段寒生觉得诡异:“那他们为何会聚集到一处害人?”
钟清墨冷笑:“等落败以后,抓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第五十九章
话音刚落, 那几人便朝着欧阳宗主的方向袭去,手法很是利索。
段寒生道:“我们不出手真的无碍吗?”
钟清墨淡淡道:“欧阳宗主刚被人欺骗,心里肯定不舒服,我们若是这时出手,等于是在告诉他,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已经尽收眼底,行善事却被骂蠢笨的话也听见了, 反倒尴尬。”
段寒生听他解释,果真是这个理,便打消了出手帮忙的想法。
马车外, 欧阳宗主长叹一声,衣袖轻抚,也不知哪儿挂来的妖风,如同一面空气墙, 将袭击之人统统撞飞出去。
他既没有拔剑,双手负在身后, 衣冠整洁,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击倒,才真正让那几人知道欧阳宗主的实力。
他摇头叹息:“狂妄自大,骗人的手法娴熟, 毫无悔过之意,若是本尊放你们一马,留你们再次作乱,对岛上其他无辜受骗百姓也是不公, 不如就地将你们解决,也算为民除害。”
“且慢。”钟清墨掀开车帘走下,对欧阳宗主拱了拱:“宗主剑下留人。”
“钟掌门,这是为何?”欧阳宗主微微一讪,不悦道:“这等恶徒,要是不杀,难不成留下来祸害岛中平民不成?”
那几人本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不想这男人的同伙也是个心慈手软的,眼睛蓦地一亮,对着钟清墨就是磕了几个头,道:“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大人!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钟清墨道:“本座有一事,想要问问你们。”
其中几人本就脑子转得飞快,点头的同时开出了条件:“你若想知道可以,但必须得答应,放我们一条生路。”
欧阳宗主皱眉,不赞同道:“钟掌门,有何事不能直接在大街上寻个人来问,这群恶徒奸诈得很,即使问他,也不一定对你如实相告啊。”
“钟掌门?”女子嘴中喃喃念着这名字,猛地一惊:“你可是那虞清门门主钟清墨?!”
钟清墨眼神一厉,意识到言多必失,不该在外人面前表明身份,于是冷声道:“你该先回答本座,你们又是哪个门派之中的人?”
女人没有答话,似乎在想应对之策。
剑猛地出鞘,寒光闪烁,钟清墨直指那女人颈部:“别想动小聪明。”
身上的痛楚使女人浑身一颤:“他……他们是云鼓帮的人,我是……我是扶袖阁的人。”
欧阳宗主觉得其中有古怪,便问道:“你们都不是一个门派,为何会在一起?况且云鼓帮和扶袖阁,再不济也是江湖中的正派,你们这样做,不怕坏了你们门中的清誉吗?”
女人悲从中来,悠悠回道:“我们皆是被掌门厌弃,被赶出来的,无奈才来这东篱岛,好不容易得来一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