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乌云纠缠在一起,黑沉沉的,看得人控制不住地生出心慌畏惧来。
熊锦州往火盆里添了些细柴,见宁归竹还要继续缝,伸手将他手里的东西拿开放到桌上,“县里有绣匠没注意光线缝坏过眼睛,不用去抢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
手上的东西被拿走,宁归竹干脆起身活动身体,说道:“没事做总感觉缺点什么。”
熊锦州:“……”
“轰隆——”
雷声忽然炸响,闪电骤然而出,将天地间照得一片白茫茫后,又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归竹捂了捂耳朵。
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习惯了不错的隔音环境,这会儿直面雷霆,心里不受控地生出些对大自然的畏惧来。
见宁归竹捂耳朵,熊锦州起身将人拉到火盆边,顺手把凳子挪了过来,让人坐在里侧的位置,“要不要睡一会儿?这么大的动静,雨应该不会下太久。”
宁归竹伸着手烤火,摇头拒绝:“睡不着。”
雷鸣接连响了好几下,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在大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在这样的大雨中,风也静止了。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
“汪!”“汪汪!”
小狗的叫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朝着门边看去,就见两只狗正欢快地甩着尾巴看他们,还有叽叽的叫声在它们身后传来。
熊锦州和宁归竹对视一眼,起身走到门边。
大旺和二彩仰着脑袋,舌头吐出在外面,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些什么。家里的鸡鸭崽乱七八糟地跟在它们身后,见两只狗停下了步伐,就努力挤到它们身边获取温暖。
“……”
熊锦州走出卧室,“大旺,二彩,过来。”
他带着狗和鸡鸭回了厨房,宁归竹站在门口没动,看着男人从厨房里出来,才道:“要不把火盆搬到厨房里去?也能省点柴火。”
“你会不会不方便?”熊锦州问道。
“布都裁好了,没什么不方便的。”
听宁归竹这么说,熊锦州不再多说什么,进卧室端起火盆往厨房的方向而去。宁归竹拿了几块需要先缝的布料和针线剪刀,跟在他的后面。
进入厨房,熊锦州把火盆里的东西全倒在了灶膛里,又转身去把先前搬到卧室的细柴给带了回来,放回了隔壁的柴房。
少烟的木柴不好弄,需要省着点,留到冬季的时候再用。
宁归竹拿着扫帚扫了扫地面,把被鸡鸭弄脏的地面清理干净,这才拿着布料在灶台旁边坐了下来。
大雨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天光恢复明亮,宁归竹等了会儿,见外面重新下起细密的小雨,也就没有出去,垂眸继续缝合布料。
可能是没有干活的原因,今天中午不觉得饿,宁归竹和熊锦州也就没吃东西,约莫下午三点多时才起身做饭。
面条菜已经吃完了。
宁归竹走进堂屋。昨天晒的蕨菜都用笸箩装了放在这里,白天被风吹了一天也没见风干多少。宁归竹挑了把看着没那么漂亮的蕨菜回到厨房。
熊锦州坐在灶台前面烧着水,看见宁归竹回来说道:“肉已经切好了,放了点酱油进去腌着。”
宁归竹点头说了一声好。
烧开的水烫了些杂粮面揉在一起,然后捏成一个个馒头,重新往锅里添入冷水,将摆满馒头的蒸格放上去,烧火蒸馒头。
宁归竹用蛋液和些许面粉调了一碗饼糊,指挥熊锦州道:“你再把蕨菜洗了切成小段。”
“哦,好的。”
熊锦州将蕨菜放进揉面的盆里,一起端出去清洗。宁归竹点燃炉子,往瓦罐里放了些油,用抹布包着把手,将油晃匀烧热之后,才舀了勺面糊倒进去。
重新用抹布包着瓦罐把手,将里面的面糊也晃匀定型之后,宁归竹用锅铲给薄饼翻了个面,小火慢煎几秒盛出。
煎好的薄饼切成丝,将肉丝炒熟之后,放入薄饼翻拌一二即可出锅,再将蕨菜炒熟,晚餐的菜就准备好了。
宁归竹端着菜上桌,熊锦州打开锅盖,将里面的糙馒头取了出来。
馒头刚刚出锅正是软的时候,两人坐在一起,就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吃了顿美味的晚餐。
自己吃饱了,还得投喂狗和鸡鸭,正好将准备的糙馒头吃完。
炉子上熬着苦涩的汤药,宁归竹就着天光和烛火,缝好拿过来的布料,收了针线将东西放回卧室里。
今天不会再动用针线,宁归竹把床上的布匹又搬回了桌子上,简单整理了下床铺,回到厨房的时候,药已经煎好,锅里的水也烧开了。
今天是第三天,宁归竹喝着药,看熊锦州将药渣倒在地上,不由疑惑:“这是做什么?”
熊锦州:“它们今天不是淋雨了嘛,让它们也吃点,省得生病。”
“……”这也行?
见他神情茫然,熊锦州将地上的草药拨散,道:“都是治病的,差不多。还有好多人讨了药渣回去煮呢。”
宁归竹本来想说药性不一样,听到后面半句不由一愣,重复:“捡了药渣回去煮?病人喝吗?”
“对。”
熊锦州说着抬头,见宁归竹神情惊讶,不由摸了摸鼻子,找补道:“也不是什么都要的。”
宁归竹还是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第15章
看他陷入纠结,熊锦州把鸡鸭赶开了些,坐在宁归竹身边,给他说起自己知道的情况。
“药材贵,很多人是买不起的,县里的药房后头每天都有人守着捡药,带回去的药材洗干净后晒一晒,留下些自己吃的,剩下的还可以卖给赤脚郎中。”
宁归竹偏头听着熊锦州的叙述,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不由道:“为什么不自己去采药呢?”
他从前生活的那个小村子里,就经常有妇人去采了药材回来,自己熬药煲汤喝。虽然他当时很不赞同这种行为,但那是建立在现代医疗环境还不错的情况下,古代的话,自己采药显然比捡药渣划算得多。
听到宁归竹这话,熊锦州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他无奈道:“大家也不认识药材啊。”
宁归竹愣住。
明明雷霆闪电已经消失,但此时此刻,宁归竹像是被一道雷霆劈穿了般,失了神。
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哪怕知道古代条件不足,宁归竹还是将其和年幼时的小村庄画了等号,然而这会儿听到熊锦州这话,他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清晰的意识到了两个环境的差别。
在那个小村子里穷苦寻常的妇人,或许已经是古代农村中,比较有本事的那一批了。
宁归竹抹了把脸。
思绪一转又想到自己和熊锦州的婚姻,从他的角度来看,熊锦州名声不好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一般,但是否在其他人眼中,熊锦州也是个良配呢?
想到这里,宁归竹就直接问了:“我能问问你之前为什么没成亲吗?”
熊锦州现在才十八,成婚的年纪不算晚,但他有捕快的身份在,每个月还有一两的银子,熊家家庭氛围又好,正常情况下来看,他刚回来时应该就能定亲的。
话题跳得太快,熊锦州茫然了一瞬,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含糊道:“这不是大家都怕我嘛。”
宁归竹听出他的含糊其词,依旧看着他没有转移视线。
“好吧好吧。”熊锦州无奈,又忍不住道:“那我说了啊,你要害怕就喊停行不行?”
“你先说。”
见宁归竹这个态度,熊锦州抓了抓头发,决定从头说起:“我不是五年前去征兵了嘛,因为年纪比较轻,力气又大,就当了前线兵。呃……就是在前面杀人的那批。”
说到这里,他瞅了瞅宁归竹的脸色,见人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才继续说下去。
想要从前线活下来,手上必然要沾不少人命,熊锦州当完兵遣返回乡的时候,别说人了,狗都躲他八丈远,以至于媒人说的对象要么是人品不行,要么是家境太差不得不卖哥儿女儿。
熊家人不觉得熊锦州有问题,说这些对象的媒人往往才进家门,就被他们拎着扫帚赶了出去,甚至没说到熊锦州跟前来。
但不成亲不是个事啊。
熊石山和熊锦平就想了些办法,把熊锦州塞进了县衙里当捕快。
别看只是捕快,那也有半两银的收入呢,而且不受季节和活计多少的影响,每年固定收入六两,熊锦州顿时就受欢迎起来了。
然后就遇到新来的县令要查以前留存的命案,上任捕头退缩不肯干,熊锦州就凑上去出了个头。
说到这里,熊锦州先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觉得我做得没错。”
宁归竹赞同地点头。
接收到他的信号,熊锦州心情轻快起来,继续说自己的经历。
小县城里,十里八乡的都带着亲。前面又战乱了那么多年,新朝至今不足十年,一切才刚刚走上正轨,平民百姓都还带着乱世时‘帮亲不帮理’的毛病。
新来的县令要抓人,那首先得有手下听指挥吧?偏偏县衙里的捕快都是本地人,当时没人将县令的话放在心上。
熊锦州就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去了。
还是那句帮亲不帮理,人都上门抓人了,那肯定要抄家伙打回去啊。
后面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熊锦州赢了,而且不止一次。县令要查的案子,甭管犯人是平民百姓还是地主富户,都被熊锦州带回去判了刑。
他的婚恋市场也因此彻底搅黄了。
毕竟随便问个哥儿女子,人家家里都有被他揍过的长辈,再加上他的战绩,任谁都心里发怵。
倒也有愿意的,不过熊锦州看不上,他评价:“这些人的长辈都不行,真要娶了,以后的日子容易生乱。”
“是这样。”宁归竹看着熊锦州,终究忍不住认真道:“他们怕你是他们的问题,你没有错。”
闻言,熊锦州笑起来,“我知道。”
看宁归竹神情中透露着关心和担忧,他多说了几句宽对方的心:“其实那些人也不是完全不分对错,也就是胆子小,很多人都不敢吭声,就显得我名声特别差。”
知道他这么说的目的,宁归竹无奈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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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大半天,天色也不早了。
两人快速洗漱完,见外面还在下着小雨,干脆把厨房收整好,把盖笼拿了进来,将鸡鸭圈在灶台旁边,又用干草给两只狗重新铺了个窝。
收拾好这群小的,两人摸黑回了卧室。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