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宁归竹抹了把眼泪,心里难过极了,“可是就是不该发火嘛,要是你无缘无故朝我生气,我肯定会觉得难过的。”
因为换位思考,愣是把自己委屈哭了。
熊锦州听着想笑,又着实心疼得很,但问了几个大夫都说没緩解的法子,他只能哄着人转移注意力,免得哭伤了眼。
“宁先生,熊捕头,可以吃饭了。”
厨娘从厨房里出来,跟夫夫倆说了一声,听他们应声后便收拾东西离开。
宁归竹进入孕晚期后,熊锦州就不放心他做饭,找了段时间的厨娘。这位是陳县令得知消息后派来的,说是外面的人心思不明,为了安全着想,还是用自己人为好。
这厨娘最擅长做清淡口的菜,看着白花花一片没什么滋味,吃起来却是鲜甜可口。
宁归竹还挺喜欢。
吃完饭,情绪正常了点,宁归竹緩过神来,又紅了脸颊。
方才大骂熊锦州,骂完就哭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回放,羞得人脚趾扣地,恨不得立即找条缝钻进去。
熊锦州见了,眉目间不由露出几分笑意,却不敢让宁归竹瞧了去,便收着碗筷去洗碗。
等到他将碗筷洗干净放到橱柜里,宁归竹面上的热意也被压了下去,熊锦州就挽着宁归竹的手,在工坊内四处走走散散步。
这大半年下来,宁归竹虽然没能再教新的课程,但织坊和染坊的进展是十分不错。靛青色的寻常布料价格比起市面上的便宜了十五文左右,目前县鋪已经在安和县各个镇子鋪开,生意进行得很顺利。
至少,县令没再往里倒贴钱了。
原本在宁归竹的预料中,随着积累的布料增多,安和县内的百姓无法消化这许多布料后,陳县令会有所掣肘。
但显然,作为掌控全局的人,他早已做好了安排。
低价的布料随着军队注入临近几座县城的市场中,店鋪的牌匾就是明晃晃的‘安和县’四个大字,商户再多的怨言也只敢在背后做小动作,而同为当官的,也没几个人敢朝陳县令和呂天骄下手的。
不过……
听说朝堂上有很多人在弹劾他们。
宁归竹侧头,看向将传言说给自己听的人,“大人他们有没有说要回京之类的话?”
弹劾很严重的话,皇帝应该会喊他们回去问话吧?
“没有。”
熊锦州低声道:“他们惬意着呢。”
宁归竹:“?”
不是很理解这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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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县令和呂天骄能这么惬意,当然是因为顶头上司的反应了。
皇帝和太子坐了这么久的高位,骂起人来依旧是屎尿屁一起上,看得人怪恶心,但又格外解气。
这许多的事情里,唯一让夫妻倆发愁的,就是皇帝年后会来的事宜。
去年他们的同僚经过安和县时,便给他们带来了这个消息,只是当时夫妻倆都觉得不是什么问题,但如今皇帝点名要见见宁归竹,偏偏这位又是个孕夫,实在是怕出些什么事。
皇帝倒是个大气的,只要自身有本事,不做些造孽的事情,就不会惹他下罪。
怕就怕宁归竹胆子小,吓出什么好歹来。
“竹哥儿胆子怎么就那么小呢。”呂天骄忍不住叹气。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宁归竹简直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救救我’,也就是夫妻俩性子平和,又没什么架子,不然那孩子怕是会坐立不安。
陈县令琢磨着,出馊主意,“天骄,你说让陛下换个身份来怎么样?”
呂天骄:“……”
“你若是不想要自己的项上人头了便与我说,我直接让营帐里的刀斧手来动手就是,何必拖我下水呢?”
陈县令一噎,打着哈哈道:“天骄你也会说笑了。”
吕天骄轻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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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色落在父母官心头,入春后的第二月,这事有了转机。皇帝来了兴致,决定亲自盯着本届会试,得到这书信话不久,宁归竹的肚子也发动了。
刚有反应时,宁归竹还以为是正常的宫缩疼痛,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落了笔,调整着姿势等那一点不适过去,脑袋里琢磨的全是等下要默写的文章。
结果腹中疼痛不仅没停,还愈演愈烈,甚至下-体隐隐有液体流淌。
见狀,被吕天骄派过来的侍女率先反应过来,将椅子往后一拉,直接把宁归竹抱了起来,送到了床铺上。
宁归竹:“?”
思绪一瞬间是乱的,等宁归竹回神,稳婆和大夫都已经来了,把脉确定情况后,侍女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事情,再让人去通知熊锦州和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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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锦州巡逻完习惯性地要回家瞧瞧,半路上遇着来找他的侍女听到消息,脑子嗡的一声响,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又被理智按捺住冲动,转身拉住人道:“麻烦你去通知下我大哥,让他跟家里爹娘说一声。”
“哎好。”
听到回应,熊锦州下一瞬便松了手,朝家里跑去。
他们夫夫俩感情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侍女见狀也不意外,往市集那邊而去。在工坊守了快一个月,她知道熊家大哥大嫂在哪摆摊,因而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熊锦平和王春华刚卖完豆花,正被食客们说得开始琢磨要不要再去磨些豆花过来卖,侍女匆匆过来,见实在挤不进人群,便高声道:“熊大哥,王大嫂,宁先生发动了,还得请你们去请老太太老爷子来。”
“哎哟。”
王春华一时没拿住东西,差点砸中脚,探着头往外瞧,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人群也听见了方才的声音,这会儿便散开来,侍女忙进来道:“是才发动的,二位也不必太着急。”
王春华在心里大概算了下时间,“这才八个月吧,咋就要生了,他可是摔着了?”
“没呢。”侍女安抚,“已经诊过脉了,说是孩子着急出来,没什么大事。”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王春华嘴上念叨着,但面上依旧满是担心,把东西往熊锦平手里一塞,说道:“你回去接爹娘他们来县里,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好,你路上也慢点,那么多人守着呢,不会有事的。”
王春华摆摆手,根本没将熊锦平的话听进去,和侍女一路小跑着回了工坊。
熊锦平也有些担心,不过他到底是个男人没办法感同身受,便镇定地跟食客们说了几句,收拾好剩下的东西,才架着牛车快速回了小河村。
在村口看见在玩闹的三个孩子,他喊了一声,“把你们阿奶阿爷喊回来,就说竹哥儿要生了,我们得尽快去县里。”
“好——”
小孩听到这话,一路跑着去找人。
小河村内兵荒马乱,工坊的小院中却是有条不紊。
熊锦州冲回家里,紧张感顿时就被满院的有条不紊冲散了大半,住在隔壁院落的侍女稳婆都过来了,厨房里烧着火,也煮上了紅糖鸡蛋。
“熊捕头回来了啊。”
书房里出来的侍女见着他,招了招手说道:“来,正好,你扶着宁先生在家里走走,这会儿距离生还差会儿呢。”
“……哦哦哦。”熊锦州忙进入书房里。
宁归竹刚被人扶了起来,这会儿皱着眉,满脸写着不想起身。
“竹哥儿。”
听见熊锦州的声音,宁归竹下意识抬头,手刚刚抬起就被快步而来的熊锦州扶住了,他温柔地给宁归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扶你走走。”
“嗯……”
这语气一听就不情愿。
但不情愿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孩子憋肚子里。
家中的院子足够宽敞,宁归竹被扶着走了两圈,那种坠痛感越发明显,见他实在走不动了,熊锦州干脆将人抱回房间里,拜托人帮忙再看看。
侍女们早在他们散步时,便将房间收拾了出来,这会儿便道:“交给我们吧,熊捕头你出去等着。”
熊锦州:“我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女拒绝,“不可以,您家里人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可没办法招待。”
“好吧。”
熊锦州不得已退出房间,然后一扭头就看见王春华端着热水进去了。
“?”
里面忙活着,时不时传出几声宁归竹痛苦的呻吟,熊锦州根本坐不住,站在门邊,呼吸都紧张急促了起来,脑袋都是懵的。
“老二。”柳秋紅的声音响起,熊锦州本能地回头,就见一家人都小跑了过来,“怎么样了?竹哥儿生了吗?”
“还没,刚吃了点东西。”熊锦州道。
柳秋红见熊锦州面色不太对,安抚道:“有力气吃东西就是好消息,竹哥儿福气大着呢,不是说大夫看了没问题嘛,你也别太紧张。”
“我不紧张。”
熊锦州吐出口气,面色却没好多少。
柳秋红也放不下心,去找了热水烫毛巾,擦干净手脸后进入房间中。
熊锦州被拉着坐下,视线始终落在房门口上。
人影来来往往,大人与小孩说话的声音在耳邊交织,还有狗与猫儿的叫声,而这一切又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模糊在耳边。
熊锦州仿佛又听到了宁归竹痛苦的声音,又仿佛什么动静都没有,房门开开合合,鲜红的血液晕染在水中,刺得人眼睛生疼,让人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几年战场上的经历。
血色越多,大脑越乱,熊锦州面上却越是冷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陈县令和吕天骄也来了,见熊锦州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也没在意,笑着和熊石山熊锦平摆了摆手,低声示意不用行礼,自己动手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
房间里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侍女带着被血色染红的床单被褥出来,笑着对等在外面的人道:“是个漂亮的小哥儿呢,大人小孩都没事,想看的现在就可以进去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从身边刮了过去。
侍女:“……”
熊石山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他就是个急性子,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