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采蘑菇的老猫
熊锦州抿唇。
没听到回答,宁归竹奇怪地看了过去,正要继续追问呢,就听男人低声道:“中午我背你不好吗?”
“……”
好不好的,宁归竹没给回答,反正最后他是被熊锦州背进县衙的。
陈县令扇着扇子路过,看见这俩的姿势,奇怪地偏头问身邊汇报文书整理进度的主簿,“这什么情况?在县衙里这样……”
体统不体统的放到一边,这是不是太不顾其他人感受了点?
主簿抬头往那边看了眼,“啊”了一声,说道:“宁先生的腿伤了,昨儿去看了大夫,说是不好好养着可能会废掉,熊捕头就比较上心。”
陈县令:???
“等等,这事,不是熊锦州干的吧?”
“这倒不是。”卢主簿回忆了下他和熊锦州的对话,又结合着听到的内容,“好像是宁先生成婚前留下的伤,您也知道,他之前是在大户家里干活的,受伤也不是什么奇事。”
陈县令蹙起眉,看了两人离开的方向一眼,冷呵:“一群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垃圾。”
当今上位之后,反复下达放奴改租聘的政令,但地方上阳奉阴违的占了大多数。平日陈县令想起这事都是一肚子火气,更别提现在还是他手下的人因此受了伤。
不行,今晚他就去写折子,得跟圣上说道说道。
……
当官的所思所想总是复杂又多变,作为黎民百姓中的一员,宁归竹只关注今天中午吃些什么——粒粒分明的米饭,香喷喷的干辣椒炒猪肝,还有好吃的豆沙酥饼。
宁归竹捧着饭碗感慨,“县衙的伙食可真好。”
怪不得从古至今都有许多人执着于考公。
熊锦州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炒猪肝,“以前也不这样,大人来了之后,自己掏钱给我们提升的待遇。”
闻言,宁归竹想起自己得的那一百两赏银,很是真心地道:“大人真是个好人。”
熊锦州失笑。
干辣椒足够辣,再加上酱油香,猪肝上的腥味被遮了个七七八八,主食又是大米饭,宁归竹将碗中的米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喝了两口水压下嘴巴里的味道后,拿着个豆沙酥饼慢慢品尝着。
熊锦州将剩下的菜解决完,接过宁归竹递来的帕子擦干净嘴,端着碗筷拿着帕子出去了。
宁归竹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的树枝在微风下慢慢晃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过了好一会儿,熊锦州带着洗干净的帕子回来,见宁归竹坐在窗边打瞌睡,说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等你回来。”宁归竹说着起身。
湿漉漉的帕子搭在桌边,室内的夫夫脱去外衣,在床榻上相拥而眠。
而在县城的另一端,一队甲胄兵分队进入了不同的几户人家,带走罚银与图谋不轨的人,在哭天抢地声中,每人打了三十大板,
甲胄兵打板子,那力道就比捕快要重多了,三十大板下去,受刑的人早已昏厥。
·
下午的课程顺利结束。
熊锦州牽着骡子站在学堂门口,手里拎的是从罗大夫那里取的藥膏。
看见宁归竹从里面走出来,他上前两步伸手,牽着宁归竹在旁边坐下,“不着急回去,先敷个藥。”
宁归竹闻言,顺着他的力道坐下,視线落到那藥膏上。
黑色的藥膏被刮得十分平整,熊锦州打开后让宁归竹拿着,自己动手给宁归竹挽起裤腿,将药膏贴在他膝盖上,再取出買的布条将药膏固定住。
“怎么样?有什么感覺没有?”熊锦州抬头问宁归竹。
“哪有这么快起效的。”宁归竹好笑,站起身活动了下,又感覺膝盖处好像是有点热热的,还有种细细密密的轻微针刺感。
贴上药膏,熊锦州把宁归竹抱到了骡子上面,拎起药包牵着骡子往外走,“你注意着前面,小心些别撞到脑袋。”
骡子还是第一次驼人,走了没两步,就忍不住甩了甩身体,动作很轻,但想将宁归竹甩下来的意思很清楚。
宁归竹扶住骡子的脖颈,下意识安抚地摸了两下。
“别乱动。”熊锦州扯了下牵绳,感觉骡子使的力有些不对,把手里的药包递给宁归竹,“竹哥儿你拎一下。”
“哦。”宁归竹接过药包,好奇地看去。
就见熊锦州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个油纸包,还没拆开呢,骡子就老实下来伸着脖子往熊锦州手里凑去,熊锦州哪里能让它得逞,快速拆开一部分油纸,露出里面馒头的模样后,熊锦州在它面前晃了晃手,“现在能走了吧?”
“……”
宁归竹无语,但又忍不住笑意,“你这是怎么想到的。”
说起这个,熊锦州就来气,顺手敲了骡子脑袋一下,跟宁归竹吐槽:“牵它回县衙的时候路过个包子铺,怎么拖都拖不走,得亏这玩意儿还有点脑子,我買了馒头就跟着出来了,没去包子铺里捣蛋。”
“这么喜欢吃馒头啊。”宁归竹失笑,抬手摸着骡子的脑袋,问熊锦州:“以后叫它馒头怎么样?”
“这个名字好,形象。”
两人说说笑笑地出了城,熊锦州牵着馒头朝小河村而去,并没有去坐驴车的意思。
宁归竹察觉到,视线看向驴车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又听熊锦州道:“卖馒头的那个给咱们便宜了三钱,我买了不少干草秸秆,请力车送了一半回家里,还剩下八十几文,等回去给你?”
宁归竹的注意力被转移,说道:“先前不说了嘛,多的你留着就好。”
“啊,我忘了。”熊锦州挠头。
“大忙人,也不知道记得些什么。”
…
“哎哟,这是买骡子了啊。”
刚一进入小河村,坐在树底下聊天的人就看了过来。以往这群人看见熊锦州和宁归竹回来,是根本不会搭腔的,但谁让骡子在村里少见呢,要知道,村里那李老三自从养了头驴子后,每天最少都有四五十文的进账呢!
一个不太能干活的老头儿都能赚这么多,谁家不羡慕,不想买头畜牲回来啊。
人家开口搭了腔,宁归竹见熊锦州没说话的意思,就笑着朝对方点了点头,“多头骡子也能多干点活,就买了。”
“竹哥儿你这说的也真是简单,这骡子那么贵,也就熊家老二能说买就买,你啊,可是享福咯!”
宁归竹闻言,不由有些疑惑,怎么感觉这话怪怪的?
也不需要他思索,熊锦州抬眸往那边看去,笑道:“我和竹哥儿都在县衙里干活,一头骡子而已,两个人的月银稍微攒攒,买起来还是不心疼的。”
这是先前跟家里人说起教学纺织时就商量好的,对外绝不提那百两赏银的事情,问就说宁归竹拿的是月银。
村里的事情瞞不住,也不能瞞,越瞒打听的人越多。
因而在宁归竹去干活的第一天,这个消息就被‘大嘴巴’的王春华给传开了,大家不是不知道,但这会儿听熊锦州这话,心里不得劲得很。
看着两人走远,有人没忍住哼道:“不就是给人织布嘛,有什么厉害的,换我去我也行!”
这话一出,周遭的人面面相觑两秒,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就你还教人织布,你能去当徒弟都算你厉害。”
“本事全靠嘴巴来,这么厉害,之前怎么不见你去县衙呢?”
“我~去~我~也~行~”
“真够羞人的哈哈哈哈。”
一群人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损话一句接着一句,直把人说恼了愤愤起身,这才勉强止住继续下去的冲动。
熊家人都在家,这边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传不到他们耳中。
距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路呢,小孩子们看清人,带着狗崽欢快地跑了过来,好奇地看着高大的骡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摸摸。
熊锦州见他们的动作,伸手去将宁归竹抱下来。
骡子不算矮,再加上没有上去的脚蹬,宁归竹只能依靠熊锦州,纤瘦柔软的身体落入怀中,熊锦州心中喟叹,在宁归竹察觉之前松了手,顺带给他整理了下乱掉的衣衫。
宁归竹在偏头看小孩儿,见熊川水跑到后面去了,连忙道:“川水别摸它后腿,小心踹你一下。”
“哦。”
熊川水将手背到身后,盯着骡子的后腿看了又看,这条没摸到的腿像是瞬间变成了稀罕物,但宁归竹还盯着这边,他找不到偷摸的机会,只好扭着不情不愿的步伐回到哥哥和妹妹身边。
“回来了……”熊石山走出来,看见骡子,招呼两人的话头一转,“这就是昨天说的那骡子?长得确实好,够结实,这个头高的,不说谁知道才两岁啊。啧啧,怪不得价高呢,赚了赚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笑着对视一眼,当着熊石山的面,将买的那个馒头塞进了骡子嘴里。
馒头嚼着馒头,偏着脑袋看熊石山。
熊石山:“……”
他捂住胸口,一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用力闭了闭眼缓和过后,对故意使坏的两人摆了摆手,“牵进去牵进去,我看不了这个。”
熊锦州差点没忍住笑,牵着馒头连忙进了屋里。
熊锦平正在院子里收拾今天弄回来的野菜,看见两人牵着骡子进来,也注意到了它正在吃的东西,乐道:“怎么这会儿就给它喂饭了?”
“路上不肯背竹哥儿,拿了馒头才老实下来,这不到家里就喂了。”
熊锦州将骡子拴在一边,看清熊锦平干的活,挽着袖子就上去帮忙了。宁归竹将药包放到屋檐下的凳子上,进入厨房,“娘,大嫂,有啥我能帮忙的没?”
“回来了。”两人看他过来,视线转了一圈,王春华对宁归竹道:“竹哥儿你帮忙烧烧火,今天的菜都是之前你做过的,正好我们动手弄,你看看有啥不对的地方没。”
“好。”
宁归竹知道她们是担心自己的腿,心里暖洋洋的,笑着看了看灶膛里烧着的火,坐在灶台前跟她们聊着白日里的事情。
自家人闲话家常,说话间也没什么顾忌,王春华道:“竹哥儿,白天我娘家那边的嫂子来了一趟,说是听人说纺织坊还收学生,就想来问问你愿意不愿意,要是可以的话,她明儿就带孩子去县里。”
自家人去县里当先生这种事,王春华也就瞒住了钱的问题,剩下的全拿出去炫耀了。
宁归竹倒是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想了想说道:“等下问问锦州是不是真的还招人,若是真的便去吧,不过现在去的话进度肯定比别人慢,要是性子急的话,可以等想学的人多了再一起去。”
学堂里那个性子急的,眼瞅着都快给自己急出心理问题来了,宁归竹都替她发愁。
“不急不急,我那侄哥儿好性子呢!”王春华欢喜道。
说着话,菜都准备好了,将锅中煮着的红薯粥盛出,放入两勺油烧热之后,把切好的腊肉片放进去煸炒,不一会儿,肉香就飘出了厨房,连路过的人都被勾得肚子咕咕叫。
宁归竹看着差不多熟了,说道:“放点酱油进去吧。”
熊家的腊肉没什么盐,酱油咸味重,正好可以增添些味道。
柳秋红闻言,顺着宁归竹的话,往锅里添了点酱油。
不多,刚够添点味道。
她一辈子节省惯了,能给这么多还算舍得的。
宁归竹看了看,琢磨着应该差不多,也就没再让柳秋红往里添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