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绎如
可惜虞望已经不吃这套了。
原来端得一副冰清玉洁凛不可犯的模样, 又是发脾气又是闹别扭的,结果全是跟他调情,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事,文慎故意甩脸子,不是欠.操了还能是为什么?
“我让你别过来!虞子深!你聋了吗?!”
虞望大多时候是很喜歡跟文慎有来有往地拌几句嘴的,但眼下完全没心思跟他废话, 嗓子很干,喘出的粗气烫极了,通红的俊脸上隐隐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暴戾。文慎脸颊一白,转身就跑,刚刚拉开门就被虞望按住手,虞望看着好凶,实际上却没有蛮力将他摁回来虐待,只是略垂着眸,残忍道:“关门,否则所有人都会看见我是如何操.你。”
文慎右手被他按着,左手想扇他又做不到,只能恨恨地瞪着他,有些欲哭无淚地骂人:“王八蛋,你就不能和我做些寻常夫妻白日里会做的事——”
虞望已经忍到极限了,却还是貼心问了句:“你指什么?”
“抱在一块儿看会儿书……坐下来喝喝茶、下下棋……或者单纯地亲会儿也行。”
虞望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文慎被这声怪笑激起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这话哪里又惹到他了,却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他腰上还有伤,承不了太重太久的力,这些日子都在细致地养,但好像还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每次房事过后都会隐隐作痛。
“哥哥……”
文慎心口狂跳,单薄的胸腔好像都已经无法容纳下那一阵激烈的恐惧和身体隐秘而难以自抑的渴恋,但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虞望双手托着他的腰身,动作缓慢而缠绵。恍惚间,文慎回忆起那个化蛇的梦,这次还要可怕一些,仿佛身后的爱人真的变成了一条粗黑可怖的玄麟巨蟒,虬结粗壮的蟒身将他不断缠緊、收绞,巨口大张吐出鲜红的蛇信。越是挣扎,就越是窒息。
“哥哥……”
虞望爱怜地抚过他湿红的唇瓣,哑声应了句:“嗯。”
文慎的心好像稍微安定了一点,往后仰着身子,湿淋淋地倚在虞望怀中。那梦中缠人的玄麟巨蟒仿佛陷入了一滩绵软红腻的泥沼之中,蟒身沉重地翻冲着湿流,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蟒身越来越沉、越来越慢,那泥沼都被耕得一片狼藉,终于在一阵漫长的晦雨之后,蟒首鲜红的大口为泥沼送来了浓白的甘霖。
虞望很喜歡就这样抱着文慎。
很喜欢文慎把全部的力气卸在他怀里的感觉。
文慎抱起来并不轻。他很高挑,肚子和臀腿又确实长了些肉,寻常人在这时是没有办法将他轻轻松松抱在怀里的,秦回不行,刘珉不行,甘密一介书生更不行。
只有他可以。
虞望将文慎抵在门板上,抱着他安静地站了会儿,文慎没有什么异议,因为他的嗓子已经快说不出话了。
过了会儿,虞望才终于愿意从他的腿心离开,先抱他到软椅上坐躺着,去榻边多宝格中给他找手帕。文慎觉得底下实在太过黏腻,便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这方手帕上还有异味,本来是要洗过才考虑要不要继续用的,可此刻脑子实在是不清醒,居然直接就用那方破旧不堪的手帕擦拭底下,等虞望拿着新的手帕过来时,他已经貼着磨了好几下。
虞望皱了皱眉,不记得文慎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条破烂的手帕。刚回京那会儿听徐闻雒说文慎经常苛待自己,还没有太多实感,晚上不爱点灯烛也就罢了,他帮他点上就是,衣裳喜欢缝缝补补也就罢了,他也乐意穿文慎补过的衣裳,可这贴身用的手帕,怎么能不讲究到这个地步?
“扔了。”虞望抢过他手里潮湿的帕子,隨手扔进了渣斗里。
文慎很不高兴,竟然要一瘸一拐地扑过去翻渣斗,虞望赶緊把他摁住,轻斥道:“胡闹什么?不嫌髒?”
“那条帕子!”
虞望将他打横抱起:“一条帕子而已,扔了就扔了,有什么要紧的?”
文慎噙着淚,抱住虞望的脖颈,想咬死虞望的心都有了:“那是你送我的帕子!”
“我送你的帕子多了。”虞望没在意。
“……送得多了,就可以随便扔吗?”
虞望沉默片刻,忽地转头看向他:“不是隨便扔,而是那帕子已经旧了、烂了、髒了,不适合再用了。笨蛋,怎么这么爱钻牛角尖。”
“你送我的东西,就算旧了、烂了、脏了,不适合再用了,我也想留着。”
虞望心里高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人就在你面前,你留着那些死物做什么?”
文慎不说话了。
“前几日何如霖和另外几个飞虎营大将秘密派了暗哨入京。之前担心回纥会趁我班师回朝的间隙来犯,但新帝登基后完全贯行你主张的绥边政策,回纥部族入京在西北边境安居乐业,与大夏互通有无,至少三年五载间不会有异动。”
“就算有,塞北边防也已经全部重新加固,何如霖和鲤牧足以率兵抵抗外敌。再不济,等纪青自西南干出一番事业,也可以再奔赴塞北前线。”
剩下的,还有一些话,虞望没有再说。
文慎自始至终,也没有多问。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倘若有一天何如霖、鲤牧、纪青都无法阻止外敌的铁蹄,虞望还是不得不披挂上阵。先帝褫夺了他的封號,却没有撤掉他的爵位,他依然是侯府的家主,就算没有了镇北侯的封號,也必须承袭父亲绥安侯的封号。
镇北,绥安。虞家世世代代都困守于此。
文慎很想像当年一样懂事,不论是母亲把他送到虞府的那一年,还是目送虞望离京的那一年,哪怕内心再害怕、再不舍,脸上也依然露出一副淡然的笑容。
但他贴在虞望炙热的怀抱里,只是一个没留神,眼泪就顺势夺眶而出,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好想跟虞望撒娇使坏,好想让虞望亲口承诺他不再走。他知道虞望是最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他答应了,只要他点了头,一定就不会再离开他。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前额贴在虞望颈侧,贴着他一抽一抽地哭。
虞望心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片,单手抱着他的腿根,另一只手轻抚他眼底湿润的小痣:“你把身体养好,以后就算我不得不披挂上阵,也可以带你随軍。”
文慎猛地怔了怔,张了张口,脸上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意来,可很快,只是眨眼间,那笑意就又黯淡下去:“我随軍北上,京城没有照应的人,如若到时候又有人从中作梗,想要置你于死地,怎么办?”
“自江南、潇湘、燕赵到塞北的粮道已经全部重新辟成,沿途皆由飞虎营精兵把守,不会再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了。况且刘珉虽资质平庸,却是个有德行的皇帝,往后的日子虽不能一概而定,但也不必太过忧心。”
文慎听他这样说,竟然真的开始思考起随军北上的可行性。若真如虞望所言,粮道和辎重军道已经全部安排自己人把守,他在京中又还有几个心腹,一旦有要事也可以八百里加急传信。他就算随军两三年,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文慎这样想着,竟很快止住了哭:“那我要怎么做,才不会在前线成为你的拖累呢?”
虞望笑着捏捏他的脸颊,整颗心化得黏黏糊糊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漫延过他的脑海,可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又听文慎有些焦虑地说:
“我有时候站久了会有点跛脚,夜里看东西有时候也不太清楚……不要紧吧?夜里行军的时候,我会尽量跟上的,但是……要不我还是先去治治眼睛吧。”
虞望瞬间正色起来,双指轻轻撑开文慎浅色的眼珠,凝眉注视片刻,文慎不和他说就是怕挨训,可眼下心中焦虑,甚至都忘了忐忑,只想着虞望手里若是有信得过的郎中,给他医治了是最好。
他以为虞望会先训他一顿,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但虞望看了他很久,久到他的眼睛都开始发涩,才听见他似乎有些哽咽。
“当年就不该把你留在京城。”
第92章 鬼哭
文慎乖乖地贴在他懷里, 一雙漂亮含情的桃花眼圆圆地睁成了杏眼,就这般盯着虞望,一眨也不眨, 只睫绒湿漉漉地颤了两下, 眸光流转间,竟略显出些痴相。
虞望头一回觉得心口被这目光压得很沉, 很重, 仿佛堵着一团泡了苦水的絮棉。怪不得文慎每次夜里起身都要轻轻把他推醒,他还以为是和小时候一样, 因为怕路上有鬼魂,要哥哥牵着去东厕,他还以为是文慎太依赖他了——他还以为文慎是在跟他撒娇。
“你这样看着我, 好像我瞎了一样。”文慎见不得他难过,略一思忖,抿起唇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有意比平日笑得深些,露出唇邊两轮浅浅的梨涡,“有什么关系?左右每天夜里你都在我身邊。”
明明是曾经日思夜想的笑容,虞望却并没有被安慰到, 只是張了張口, 喉咙有些干涩:“以后不要哭了。”
文慎故作轻松地打趣他:“你少欺負我,我自然就不哭了。”
他想,虞望打心眼儿里就不觉得平日里那些举动是在欺負他, 故而也不会认下这个错,于是他们又能吵起来,虞望就可以暂时忘掉他眼睛不好的事情。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不知道哪里就成了尖刀利戟, 竟戳穿了虞大将军那颗铜墙铁壁的心。虞望将他緊緊抱进懷里,一向昂扬张狂的头颅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泪仿佛从他那颗受伤的心里渗流而下,哽咽声粗粝沙哑,文慎慌了神,脑海里却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滑稽的念头。
哥哥哭起来怎么跟公鸡打鸣似的。
在文慎记忆里,虞望拢共就哭过三回。一回是三岁时撒泼耍赖非要他留在京城,一回是九岁那年见他烧坏了雙腿,再有一回,就是前些日子来郗府救他的时候,那时其实都不算哭,只是流泪。
文慎经验不足,不太清楚该如何去哄一个失声痛哭的人。但好在平日里被虞望哄惯了,好歹也学到两招,于是学着虞望平日里哄他那样,低头温柔地亲吻他的鬢发,从鬢角吻到侧臉,慢慢捧起他的臉,吻到他高挺的鼻尖。
“哥哥!”文慎低低地唤他,着急道,“我胡说的,你别哭了!”
“慎、慎儿……”
文慎抓起他的手,将自己的脸頰贴进他的掌心:“嗯!”
“我就是个混蛋,是不是?我就是个大王八,是不是?我、我真的对你很不好……是不是?我让你很失望……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改的!我都会改的!慎儿……!”
虞望抱着人一通鬼哭狼嚎,手劲不自觉地越来越大,文慎腿根的软肉被他掐得溢出了指缝,脸頰也被他糙硬的疤茧磨得泛红,浴池温熱的水没过两人的肩胛骨,文慎整个人被他揉在怀里,却顾不上害羞,只知道凑上去舔舔他咸涩的泪水,甚至急得踩了踩他的脚:“不是!不是呀!哥哥……别哭了!”
虞望山崩地裂般嚎了一阵,文慎哄累了,想用个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晕头转向间,竟双手撑在他肩上,稍微往上再浮出一些,将那平坦的、贫瘠的,却又十足雪腻的软酥挺进虞望口中。虞望怔愣好久,后知后觉地吮了吮,终于也就消停了。
半个时辰过后,文慎才吃上饭。他累极了,也饿极了,虞望喂什么就吃什么。饭前的梅子酒酿蛋甜香开胃,文慎一口气吃了两碗,又吃了些炙肉和炖鸡的野山参。他觉得自己最近腿上又长了些肉,喝下最后一勺参汤就不愿再吃了,虞望隔着他的中衣摸了摸他的肚子,不容置喙道:“还能再吃一点。”
文慎摇摇头:“不吃了,近来又长胖了。等再长胖些,来年开春就可以宰来吃了。”
虞望心底最后一丝阴云就这样被文慎无厘头的冷笑话彻底驱散了,他坐在美人榻旁边,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文慎眼下的小痣:“哪里长胖了?我怎么没发现?”
文慎带着他的手摸摸自己的腿心两旁:“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比以前胖了。”
虞望乐滋滋地消受着美人的恩赏,大手不安分地往里摁了摁:“这不叫胖,这叫丰润。”
文慎连忙把他的手拽开:“流氓!”
虞望被骂了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地盯着人瞧,仿佛方才埋文慎怀里哭着不松口的人不是他一样。文慎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总之也生不起气来,便大度一回,对虞望方才的流氓行径既往不咎了。
“看什么!”文慎心里不气,但表面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疼吗?没咬疼吧?敷点药吧。”
文慎拢了拢衣襟,紧紧抓住襟扣:“不疼,你别碰……”
“不碰。”虞望隔着中衣虚虚地抚了抚那娇挺的玉芽,真的就没有碰到,可文慎还是浑身一颤,凭空一阵微湿的梅子香。
虞望也有些惊讶,却没有再打趣他,只是又哄着他再吃了点东西,将食盘撤走之后,才跟他说起正事。
“静王那边我去处理,要一个人而已,他不会不答应。”虞望给文慎换了条亵裤,将他从美人榻上抱起坐在榻沿,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前胸,给他披了件雪青色的外衫。
文慎却故作高深地轻哼一声,得意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虞望给他系衣带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安排的?”
他当然相信文慎有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本事,文慎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不声不响地把所有事按他的法子解决好,他只是有些担心,毕竟他手里能直接用的人手不多。
文慎并不瞒他:“我去见了皇帝,让严韫把秦回带了回来,安排在我们曾经住过的那间牢房。”
虞望忍不住皱眉:“我就在你身边,为何舍近求远?刘珉许諾你的一切,我都能为你做到。”
“他没有许諾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他的许诺。”
虽然虞望待人接物从来都是一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的态度,但文慎从来就没觉得他好伺候过。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更是如此,一丁点儿小事就喜欢揪着不放,惹急了就发他那大少爷脾气。这时候往往是越解释越说不清,越哄他他越来劲,可文慎每次还是学不乖,生怕他误会什么、介意什么,总是第一时间解释。
“我不找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因为我要保护你。”文慎紧紧地盯着他那两颗沉黑的眼瞳,认真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哥哥,你不记得了吗?”
虞望心神一动,伸手托住他两腋,稳稳施力将他从美人榻抱到腿上,文慎非常配合,抬手抱住他,一双长腿乖乖地搭在他腿边。
“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虞望揉揉他微鼓的小肚子,怕他积食,“飞虎营的实权还在我手上,京畿还有几支飞虎营的精锐,虞家也还算有些威望,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扳倒。”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文慎坐在他身上,总觉得腿心有些犯瘙,但他只是蹙了蹙眉,并不是很在意,被虞望这样熱热地、亲密地抱着,腿心犯瘙发热是很正常的事,若每次都要跟虞望说的话,虞望肯定会笑话他的,“总之这件事你不要管,我都处理好了,再过几天,就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把他流放。等出了京城,我有的是办法把他送回潇湘。”
“这么厉害啊。”虞望抬起下巴啄了啄他喋喋不休的唇,虽然讲的是别人的事,但文慎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毕竟少见。虞望喜欢他自信张扬,在他心里,阿慎就是天下第一号玲珑剔透的人,再自信张扬都不为过,不过阿慎处事向来低调谨慎,从来不说万无一失之类的话。
“只是有一点,徐闻雒负责审理流刑案件,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这个忙,还有就是如果他帮了我这个忙,会不会牵连到你。”文慎道。
“你开口,他就肯定会答应。”虞望见他为了这么件小事发愁,实在没办法冷眼旁观,“不过徐闻雒是我表妹夫,你找他跟找我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本质的区别就是你与此事无关。”文慎瞪他一眼,蹙眉警告他,“都说了让你别管,你乖乖呆着就是,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