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江南 第56章

作者:宋绎如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HE 古代架空

文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默默啃着自己的干粮,信口胡诌道:“之前在禁军当差。”

趙鐵柱一听他曾经是禁军的人,脸色立马一黑,起身就要离开,却不想这人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说来也奇怪,这不过是一只骨节修长的男人的手,却十足的柔软细嫩,趙鐵柱愈发确定禁军那群人都是吃软饭的,这么细皮嫩肉的恐怕连弓都拉不开吧!跟着去打屁的仗啊!

“这位兄台,不知能否麻烦你一件事。”

文慎一时心急,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松了手,这人的手腕比虞望还粗,还烫,脉搏突突跳动时感觉掌心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什么事?”趙铁柱没好气道。

“我眼睛不太好,不知待会儿行军可否跟在你后面,我会在我手腕上绑一根麻绳,到时候劳烦你牵住我,别让我跟丢了。”文慎从怀里摸出一支素金簪,忍痛割爱道,“这是我娶媳妇用的本钱,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行了行了,我老赵岂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禁军兄弟,以后你就叫我赵大哥,我罩着你!”赵铁柱乐呵呵地收了金簪,找了根麻绳来给文慎系上,“听说那林子里有狼群,你待会可跟紧我。”

文慎轻咳一声,刻意压低的嗓音里仍带着几分清润:“多谢赵大哥。”他仰头做出喝水的动作,将藏在壶底的草药丸吞了下去。苦涩的药味瞬间在舌根蔓延,这是他捡了清心汤的药渣自己调配的药丸,苦是苦了些,但药效一点都不比清心汤差。

子时将至,被药丸强行压制的药瘾如期而至。文慎借口解手钻进灌木丛,颤抖着解开衣带。月光从枝叶间隙漏下,照见腿心处肿烂的针眼,新伤叠着旧痕,有些已经泛青。他咬住束发的布带,中空的银针精准刺入会阴穴时,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谁在那儿?”

文慎猛地僵住。赵铁柱提着灯笼拨开灌木,昏黄的光影里,只见“贺殊臣”正提着裤子站起身,苍白的小脸上还蹭着树枝的印子。

“贺兄弟,是你啊。”赵铁柱尴尬地挠挠头,“我以为是有人罔顾军纪,在草丛里做那种事。”

文慎心情差到极点:“不是跟你说了我出来小解?”

赵铁柱赔笑道:“别生气别生气!你继续吧!我给你放风!”

文慎很想说自己不需要,可此时针还刺在会阴穴里,用棉堵住才没有滴滴答答往下淌血,于是他转身去了更深的一处草丛,背对着赵铁柱将银针抽出来,咬紧牙关不泄出一丝声音,随后用手帕擦拭干净、迅速敷上止血的药粉。

“好了没啊?”赵铁柱还在问。

“该你给我放风了。”

文慎沉着脸往回走,赵铁柱见他出来了,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东西掏出来释放,文慎只觉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丑、那么恶心的东西,他忍住呕吐的欲望,站在树下给赵铁柱放风,赵铁柱解决完,手都没洗,就打算过来揽他的肩。

文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而此刻,虞望正负手立于潠江水畔,和副将楚以卫、卞嘉、封齐等人商议军情。林鹤站在他身边,提议将行军速度压慢一些,北雁关有何如霖扛着,暂时还不至于失守,不急于这一天两天,但如此夜以继日地行军,恐怕会极大地消耗将士们的体力。

虞望垂目看着滚滚东逝的江水,未置一词,江水映照出隐约的火光,拍打着嶙峋的岸岩。卞嘉看了眼主帅的脸色,回话道:“林监军,飞虎营的情况,没有人比大帅更了解,大帅心里有数。”

“子深,你真的心中有数,而不是以权谋私,不顾大局,赶着回去见你的心上人吗?”

第106章 牌位

六月, 正值雨季。潠江浪头腾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虞望的军靴,他缓缓转身, 甲胄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暗光。

“林时羽, 就凭你方才那句话,我可以立马把你遣送回京。”

“但我不会这样做。”

“不是因为我对你还剩多少耐心, 而是因为你一旦回京, 就会给文道衡可趁之机。”虞望冷眼看着林鹤,这个总是在他面前挑拨离间的儿时玩伴,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非常陌生,“要是朝廷真把他送来给我当监军,我不会弃塞北于不顾, 但也绝不会再担任主帅。”

林鹤气结:“你……!”

“林监军不如趁着休整的间隙稍作歇息。”卞嘉抱拳一礼,甲叶在夜風中轻响,“大人久居庙堂,不惯这千里奔袭原是常理。去年这时候,我军还在不眠不休地追击匈奴残部,眼下这般行军,已算是難得的从容了。”

林鹤重重地冷哼一声, 入帳和衣而眠。

虞望右手按着长剑, 指腹細細地摩挲着剑穗脱线的流苏,玄色披風猎猎作响,鹰隼般锐利深邃的眼睛里漆黑一片, 看不出任何情绪。

“大帅,回帳歇一会儿吧。”卞嘉劝道。

虞望左臂微抬,玄鐵护腕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光,手下的副将知道他不需要任何打扰, 便安静地退后离开。

虞望一个人,站在營地的最高處,俯瞰着脚下万古不變的江流。

父亲曾经告诉他,一个出色的将领,必然要舍弃常人所沉溺的儿女情长,虞氏子孙最高的荣耀就是战死塞北,除此之外,任何事都不值得骄傲。

在虞望的记忆里,虞氏祠堂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牌位,香火缭绕中,每一个乌木灵位都刻着相似的结局:战殁于某地,享年几何。父亲总是让他跪在虞家世代忠烈的灵位之下,向他讲述叔伯祖辈的往事,他必须铭记所有人的荣耀,必须继承所有人的遗志,虽然那时候他还非常年幼,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苦心,却已经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后来父亲去世,祠堂里的灵位又多了一个,放在密密麻麻的牌位里根本不算什么,可当年的虞望却失魂落魄。他跪在祠堂中央,被所有人注视着,被所有人期待着,被所有人同情着,仿佛自己也變成了牌位中的一个。

他快死了。

自那以后,他噩梦缠身,夜不成眠,短短几日瘦脱了相,夜里常常听见道士叹息他生魂寂灭,乃早夭之相。

那年他才三岁。

如果就那么死了,就进不了虞氏的忠烈祠,不用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了。

不是也很好吗。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直到一个雪做的糯米团子噗叽一下跪他身邊,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响头,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他不知道,虞氏的忠烈祠是不允许外人上香的,若是父亲还活着的话,肯定第一个把他赶出去。

但虞望没管他,他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虞望也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午夜,他实在撑不住了,直直地往地上倒去,以往父亲还在时,绝对不允许他在祠堂如此失仪。他疲惫不堪,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父亲的牌位似乎在不断逼近,但比质问和责备先一步到来的,是一个柔软窄小的怀抱。

——

京城和北雁关相隔数千里,其间山隘险峻,江流不息。飞虎營驻京畿營队连日疾行,终于在第十七日和塞北大部汇合。

广袤无际的草原,如今正是水草丰茂的时节,极目望去,浓绿的風浪席卷过嶙峋的隘口,绿浪下埋葬着锈蚀的箭镞和白骨,还有无数将士长年浴血的光阴。

军队一路风尘仆仆、跋山涉水,终于抵达虎崖关——虞望部下大将何如霖的驻守地。此處城防坚牢,雨季水源充足,城建优越,关内贸易往来频繁,非但不是所谓的不毛之地,反而百姓生活富足,宴饮娱乐之风盛行。虞望带兵入关,下令休整一日,禁色禁酒,违令者斩。

何如霖调守北雁关,前来接待的是他的副将。虞望解下满是尘土的披风,在虎跃府中堂主位坐下,副将弓身为他铺开虎崖关至北雁关一带的军事驻守堪舆图,一群镇守一方的将领围在堪舆图邊,商议明日的行军路线和作战策略。

“直接飞渡密云河是最快的,弓骑营和齐技击的弟兄们都有渡河经验,没必要绕远路。”楚以卫提议道。

虞望沉眉思量,未置可否。

“北雁关形势不利,不过是因为那几个柔然细作把水搅浑了而已,但的确也损失惨重。此战宜速战速决,万不可在城中逗留太久,否则容易生变。”卞嘉道。

“何如霖那邊什么情况?”虞望问何如霖手下副将。

“回大帅,两军还在对峙。”副将抱拳答道,“北雁关布防特殊,柔然的细作也还没抓干净,何将军没法放开拳脚,只能采取保守战策,稍微有些被动。”

“城内百姓如何?”

“已经全部遣送至虎崖关、鹿鸣城等附近比较安全的边城地区。”

虞望微微颔首:“做得不错。”

副将難掩激动地抱拳道:“分内之职。”

“明日渡河,暂时只出动斥候、弓骑营、齊技击、弩机营和轻甲营,辎重绕后,速战速决。”虞望轻点堪舆部署战力,“楚以卫、卞嘉。”

“末将在。”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俩尽早和何如霖对接换防,安排辎重,安抚北雁关内守关将士。”

“封齊。”

“末将在。”

“你率先锋,势必立下斩旗之功。”

——

是夜,虎跃府中堂灯火通明。

军营里,血气方刚的男人们正聚在野地的湖泊边洗澡,虎崖关的水乃是雪山清涧,清澈透凉,足以涤去好些日子的垢秽和内心的憋闷。年轻的士兵掬起冰水当头浇下,古铜色的脊背沾上水珠,人群仿佛归林的虎豹般兴奋躁动。

文慎呆在帳中,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但他身上也的确很不舒服,十多天里只有遇到水流的时候才会用帕子稍微擦一擦,擦了身上还是到處泛紅发痒。他很想沐浴,很想哥哥,很想睡得舒服一点,但这几样是不能同时满足的。虞望身边还有八卫巡视,他不可以偷偷跑去看他,否则要是被抓住就完蛋了,他只能趁虞望策马从弓骑营边经过的时候多看两眼,知道他平安无恙,没有受伤就好。

“贺兄弟,你咋这么邋遢,大伙儿都在外面洗澡,你在这儿窝着干啥?”

赵鐵柱和他分在一个帐。平日在野外睡大通铺,文慎还可以随便找棵树睡在外面,可一旦分了帐,深夜就会有巡逻队抓擅自离队的士兵,文慎已经被警告过一次了,不想再惹麻烦。

“我等会儿去。”文慎背对着他。

军帐很小,两人都是高个子,睡起来不免有些拥挤,赵铁柱赤着上身走进来躺下,浑身带着炙热滚烫的雄性气息和一丝雪涧的冰凉,揪住文慎的衣领一嗅,本来是想嘲笑他一股馊味,结果却并没有闻到熟悉的汗臭,反而后颈处传来一阵幽幽的梅子香,混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骚,赵铁柱立马有了反应。

文慎扯回自己的领口,从席上翻身坐起,那张易容后变得很平凡、很普通的脸上升腾起一股恼怒的薄紅,赵铁柱对着这样一张寡淡的男人的脸,居然觉得很漂亮。

“喂,你去哪儿!”

文慎起身跨过他,从帐中离开,赵铁柱只觉得一阵香风袭过,帐中到处都是那股甜骚味儿。

文慎没搭理他,而是独自去了人少的一处雪涧洗澡。他走得很慢,却还是好几次差点摔倒,路上石头太多了,还都是黑乎乎的,他看不清。

雪涧里有多少人,他也看不清。

他只是凭直觉缓步走到一颗树下,先是安静地呆了会儿,问了句:“有人吗?”

没人回应他。

过了会儿,他又问:“有没有人?”

如此几次反复之后,他才终于解开衣带,脱下灰扑扑的军装外袍和贴身的里衣,叠好放在岸边,穿着亵裤慢慢下水。

他清瘦了许多,玉润白皙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泛红发痒的小点,肚子平坦,腿根也细了两圈,亵裤在水中才扯下来,露出最可怜受罪的地方。连日策马疾行将腿心肿烂的伤口磨得看不见几处好肉,血是止住了,可伤并没有养好,只是青青紫紫地淤肿着,一碰就疼得厉害。

他散下长发,仰头看着模糊的星空,难得长长地喘了口气。

第107章 教训

“撲通。”

一粒石子落水的声音。

文慎警惕地竖着耳朵, 十分仔细地擦洗着自己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往岸邊退去。

“撲通。”

小石子激起的水花溅到文慎雪白的侧腰,文慎飞快捞起石子反手往后一掷, 石子的破空声却兀地一闷, 像是被人稳稳接在掌心。水面微微晃动,文慎确信不远处有人, 但具体没有办法断定方位, 只能重新穿上濕淋淋的亵裤沉默地后退。

但那人并没有给他逃跑的机会。

水浪激荡,文慎眼前骤然一黑, 玄色发帶勒紧濕漉漉的睫毛。文慎浑身寒毛倒竖,未及思索,五指成爪反手扣向身后之人的咽喉, 却抓了个空。一双糙热的大手剥开乌黑浓密的长发,露出玉润湿滑的香肩。

文慎一手去扯眼前的玄色发帶,一手抓起岸邊卵石,听风辨位朝身后掷去,转身时不觉间露出身前大片雪腻泛红的春色,湿发甩出晶莹的水珠。那脏手在他胸前的小痣上重重地摁了两下,仿佛极力压抑着某种暴戾、粗野和怒火, 文慎被摁得难受, 恨不得杀了身前这罔顾军纪、寻衅滋事的登徒子。

他的双腿在水下绷出凌厉的弧度,像林间被逼急了的小鹿一样,蓄积力量反扑回去, 只见那雪白的右腰一拧,右腿便如铁鞭般扫过,其力道之恐怖,竟足以在水中劈开一道肉眼可见的涡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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