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歌
原本他最担心的便是仓促之间无法对症施药,解不了毒反而害了高放的性命,如今有一个能解世间百毒的人,那真是最好不过。
老人见他如此痴态,叹了一口气,微微弯著腰走出了房间,“少年人,不用送了,快点替你朋友解毒吧。”
信云深本来也没想送他,看著老人的背影离开小树林,他才松了一口气,回头走到床边,担忧地摸了摸高放的脸,又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蹭了蹭。
“小放……你什麽时候才能醒……”
高放自然无法回答他。
信云深要出去找解药,却又不放心将高放一个人独自留下。在屋子里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当即找来几块木板,跳到房梁上一番鼓捣,弄出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可以让高放躲在其中。
信云深将高放抱上去,轻轻地放好,又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盖住高放,最後用木板在外面封住。
信云深隔著木板看了高放片刻,才果断地一转身出了木屋,往树林外掠去。
第十五集
信云深出了小树林,借著屋宇墙壁的遮掩,飞快地向著人多喧嚣之处疾掠而去。
他没有耐心一处处地去找那个叫花音的女人,最快的方法自然是劫个人来问问。
信云深将见著的第一个人迅速地制伏,用一把短小的匕首顶在那人脖颈上,恶狠狠地低声问道:“花音在哪儿?!”
“大侠饶命!花音姑娘乃庄中贵客──”那小仆两股战战,哆索著应答。
“少废话!人在哪儿?!不说杀了你!”信云深凶相毕露地威胁道。
“好汉不要!”小仆惊恐道,“小的是想说那花音姑娘乃庄中贵客,她住的地方寻常人自然进不去的。小的这就给好汉带路!”
信云深不疑有他,催著他马上带路。
那仆役惟惟诺诺地带著信云深往庄子深处走去。一路上经过建得规规矩矩的各色屋宇,不知何时已走入一片花海。
这一片海一般广阔无边的花海显然是新移栽过来的,连下面的土都还是新鲜未老的。
这情花山庄数年以来依靠在江湖上乞讨度日,竟还使出这麽大手笔做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款待一个女子,却不知又是什麽缘故。
信云深想著心事,冷不防那带路的小仆突然挣脱他的钳制,飞身扑到一旁的花丛里。
信云深举剑砍断花丛,却已晚了一步,那仆役早已没了影踪。
四周花丛突然簌簌颤动起来,无数人影在花树花枝之间飞快转挪,围成一个包围圈,迅速地向著他身边紧缩而来。
信云深冷笑一声,突然纵身跃起,少年洒脱矫健的身影在半空中悬浮片刻,手中长剑一挥,迅疾地冲著花海中那阵法的破绽之处刺去。
如同一只俯冲而下的雄鹰,翼翅扇起飓风,剑气划破长空,摧折了一片花树。脆弱的花枝飞舞到空中,又散落到泥里,借著花影隐藏身形的那些人此时便无所遁形。
然後又是一场无情的屠戮。
信云深近乎机械地舞著剑,心头竟还隐约有一丝庆幸──幸好高放没有看到这一幕。虽然他问心多愧,却害怕面对高放每逢此时总是隐隐担忧的眼神。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藏在花海里的山庄守卫便被尽数击退,原本美丽整齐的花海此时也已是光秃一片。
信云深收了剑,向著花海深处看了一眼,扬声道:“姑娘,出来吧。”
他话音落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抹淡雅身影从一株花树後面姗然走出来。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走得越近,信云深看得越是清楚。他长这麽大,见惯了大师兄身边的莺莺燕燕,却从来没见过如此出尘脱俗的女子。
她双眸含波,晴光潋滟,这一片花光豔色映在她的眼中,如梦如诉。
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信云深竟觉得无法移开视线。
那女人走到近前,轻启薄唇:“这位公子,是来找我的?!”
“你是谁?!你可是那花音姑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那女子微微一笑,“你也是为著花音的传说而来?!想不到公子空有一副不俗的皮囊,竟也如同庸碌世人一般俗不可耐。”
她不是花音?!
信云深一怔,原本有些昏沈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她如果不是花音,自己何必在这里浪费这许多时间。纵然她美若天仙,她如果没本事救高放,也是个白搭的。
那女子见信云深一瞬间恢复清明,面上竟不由现出一丝异色。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不是花音?!”信云深目光深沈,全不似之前虚浮飘乎。
“公子一身风流,竟是不解风情之人。”那女子看了信云深片刻,突然笑道,“我的确是花音。”
“你是花音就好,有人说你能解世间百毒。我有一个朋友身中剧毒,需要姑娘救治。还望姑娘施以援手。”信云深一把抓住花音手臂。
“你就是为了这个?!”花音竟有一丝意外。
“自然。不然还能为了什麽?!”信云深强忍心头急躁不耐。如今是他有求於人,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来。
“只是有些意外。世人来到情花山庄皆为了杀人,你竟是为了救人。实在有趣。”花音笑道。
信云深知道这情花山庄里藏著猫腻,听花音的意思她也了解一些内情,只是现在却不是过问那些的时候。
“花音姑娘,在下求姑娘,为我朋友解毒。”信云深眉头微微蹙起,清澈眼神中含著恳求,望著花音。
他自小养尊处优,从来不需要求别人什麽,这副表情已经是信云深所能做出的最诚恳的模样了。
花音竟是一怔,复又笑道:“公子不要这样看著我。我想这世上一定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公子。公子这副模样,我若不答应救人,倒成了罪大恶极之人了。”
信云深喜极,道:“那事不宜迟,你跟我来!”
“我没有武功,恐怕跟不上公子的脚步。”花音又道。
信云深道一声得罪,便一手将花音揽住,带著她往小树林的方向掠去。
“我知道你在情花山庄也必是身不由已,情花山庄以你为诱饵引诱江湖之人齐聚此处,又派人将你周密看守。只要你救了我的朋友,我可以助你脱离困境。”信云深许诺道,生怕这花音不用心给高放解毒。
花音依在他肩头,微笑不语。
信云深将她带到林中小屋,匆匆领著她进了房间,又将高放从梁上抱了下来,轻轻放到床上。
花音走到床边,细细打量床上之人。
但见他修眉俊目,鼻梁高挺,真是眉目如画的一个俊美青年,尽管中毒脸色苍白,也无损於他的容貌,反而平添一份脆弱之美。
信云深站在花音身後,不动声色打量著她。
花音虽然极美,一颦一笑都能迷惑世间男子。信云深却能抛开杂念,只专注於她神情中的每一丝细微波动。只因在他眼里他自己就是极美的,惟一能令他另眼相看的先是大师兄,如今还有高放。别人的皮囊,他自然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他却不知道世间男子贪恋女子,皮囊只是第一层,然後便开始肖想那销魂噬骨的云雨之欢,巫山之会。
信云深未曾体会过,见惯了长相不俗的男男女女,也从未想过。倒应了花音说他的那一句不解风情。
如今信云深见花音打量著高放,神情中有一丝好奇和赞叹,并无其他异样,因此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但是花音看得久了,他又觉得不开心。
信云深转到花音身前,皱眉道:“花音姑娘只是看著,要如何解毒?!”
“我并不会解毒。”花音却笑道。
信云深不动声色地等著,知道她还有未竟之意。
花音见信云深一点反应也没有,自然觉得无趣,撇了撇嘴道:“你知道关於我的传说。我身有异血,我的血便能解百毒。”
她说著在小屋里转了转:“你拿个碗来,我给你血。”
信云深虽然有所怀疑,但又觉得她以血为解药,比她拿出些他不认识的药更让他安心。
信云深看著小屋里那些脏脏的碗,嫌弃地皱著眉头,去屋外摘了几片叶子,用水小心地清洗干净,折成漏斗型,连著一把匕首一起递给花音。
花音倒也爽快,撩起衣袖,拿起信云深的刀就在皓白的手腕上割了一刀,也不怕留下疤痕,将伤口悬到叶子上方,让鲜血滴到叶片上。
温热的鲜血汇聚成小小的一杯,花音便按住手臂收了回去,示意信云深道:“可以了。”
信云深疑心甚重,也无意遮掩,当著花音的面便将鲜血凑到唇边,喝了一小口,皱眉咽了下去,竟是以身试药。
花音略显得不满,却也没说什麽。
信云深等了片刻,没觉得身体有什麽异样,反而似乎真的从丹田处有一股暖意升起,竟是有益无害,便俯身将血喂给高放。
花音的血竟是立竿见影的,高放一喝下去,脸上的苍白之色便褪了许多,以让信云深惊喜的态度好转起来。
信云深这才有闲暇注意到坐在一旁的花音。她毕竟救了高放,信云深对她也少了几分戒备,看她还按著伤口,便道:“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花音看著信云深给她上药,手脚麻利地给她治伤,笑了笑开口道:“你不好奇为何我的血有这种功效?!”
“江湖上总有奇遇之人,花音姑娘一定有自己的故事。”信云深道。
“你既然知道,就一点也不感兴趣?!”花音用手撑著脸笑道。
“江湖上有奇遇之人又不只花音姑娘一人,我也有幸见过的。”信云深道,“何况你的血能救别人,是利在他人,对自己益处有限,反而怀壁其罪,依我看并不是什麽好事。”
信云深话说得透彻,花音竟笑不出来了,也无从反驳。
信云深又道:“我看你被情花山庄拘著当诱饵也实在可怜,等我朋友醒了,我可以救你出去,也算报你今日救命之恩。”
花音用意外的眼神看著他。
“你竟然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麽?!”信云深皱眉道。
“你出不去的,没有人能够离开情花山庄。”花音见信云深狐疑模样,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她也无意争辩,起身往外走去:“信公子有心救我,花音感激不尽。只是进了这情花山庄,一切就都身不由已了。过不了几日,这里就会变成最恐怖的地狱。希望信公子,能够好好活著。”
信云深没有追她,只是看著花音的身影消失在小树林外。
自从进了这情花山庄,无一处不透著诡异,信云深知道山庄内有异,却也不信花音那故作神秘之语。
信云深现在只管一心一意守著高放,等高放醒过来。
高放的毒显然是解了,脸色已是渐渐经润起来,气息也强健平稳了许多,只是总是不醒,信云深虽然焦急,除了等著却也无法。
他等了两天,几乎没吃什麽东西。信云深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不然如果事情生变,他连保护高放和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将高放再次藏好,信云深进了小树林,准备打些小猎物果腹。
手中的石子刚刚瞄准林中一只不知道是什麽的小巧猎物,那猎物却像听到了什麽响动,耳朵一竖,瞬间钻入了密林中。
信云深没有追,因为他也听到了,有衣袂带风的声响自林外传来,听声音还不只一个人。
几个看不出门派的男人自远处疾掠而来,猛地停在信云深跟前。
“老大快来看,这里有只小肥羊!”一人怪声叫道。
信云深冷眼望著他们,不动声色地移著脚步。
“小公子,别想跑了。”又一人桀桀怪笑了几声,“你乖乖的,叔叔们还会温柔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