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歌
信云深决定去买醉。走两步路就是酒楼,酒水管够,信云深先要了几大坛子,一气灌了下去,却不知是不是神功护体的缘故,竟然丝毫没有醉意。一直喝到酒店打烊,他才有些微醺。
信云深拎著一坛酒,有一分醉意也酝酿出十分来,步履蹒跚地走出酒馆,借著酒气壮胆,踏著月色走到高放房外,一脚踢开房门,就往床边扑去。
刚刚睡著的高放被一个重物扑醒,又被迎面而来的酒味喷个正著。他急忙爬起来,却被信云深手脚并用地抓住,口齿不清地控诉他:“小放,你居然赶我走。”
高放顾不上别的,捧住他嫣红的脸蛋怒道:“你居然喝了这麽多酒?!你才多大,你皮痒了吗,啊?!”
酒鬼的力气是很大的,何况酒鬼有内力。信云深反手将高放抱在怀里,重重地将人压到床铺里:“少废话,我要跟你睡觉。”
“你这小混蛋,给我起来!”高放挣扎著,却悲哀地发现,武力完全不是一个水平,他挣扎不开。
高放越是要推开他,信云深越是觉得委屈,借著酒意将这委屈又成倍发酵,便是民间俗称的,发酒疯。
高放实在挣不开他,越挣他就越扒得紧,高放为免自己被酒鬼勒到窒息,只能放弃了。
信云深心满意足地搂紧高放,把脸埋在他颈间,咕哝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沈沈地睡去了。
第二十五集
李帅第二天起得很早,准备去与信云深告辞,先跑别处避祸。方二小姐把他缠得没办法,打不得又骂不得,惹不起还是躲吧。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循声望去,只见高大夫的房门顷刻被打开又关上,自家小师弟从里面被踢了出来。
李帅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信云深坐在高放门前怨声载道,一道黑影遮住他,他抬头一看,便看到自己师兄一脸新鲜地看著他。
李帅刚想开口,却被迎面一股浓重的酒味差点醺晕过去,他瞪著信云深:“小师弟,你皮痒了?!什麽时候学会喝酒了?!还喝这麽多!”
信云深本想潇洒买个醉却只换来两句皮痒,实在不想多说什麽。他痛苦地摇摇头,不愿意开口。
李帅看了看高放紧闭的房门,摸著下巴问:“你惹高大夫生气了?!”
信云深纳闷地道:“没有啊,我什麽坏事也没干啊。”以前就算他惹高放生气,高放也从来不会这样对他。
李帅稀罕地道:“那可奇了,高大夫居然舍得这样对你,他不是最疼你了麽。你肯定惹人家生气了,你还不知道。”
信云深苦著脸道:“我问他,他又不告诉我。小放这样对我,让我特别难受,特别痛苦。”
李帅焦头烂额了几天,这时终於迎来了一缕神情气爽的感觉。他嘿嘿一笑,幸灾乐祸地道:“小师弟,你闯祸了。”
“师兄你也欺负我。”信云深泫然欲泣。
李帅往四处看了看,道:“不跟你扯了。我得先走了,你赶紧把後面剩下的琐事处理完,也早点回家去。别在外面晃了,省得回去师父抽你。”
信云深眼睛咕噜一转,道:“师兄要躲方小月?”
李帅连连叹气:“还能有谁?!”
信云深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又拍了拍李帅的肩膀:“我懂的,师兄,你要去哪里,告诉我,我去好向我爹说一声,省得他担心你。”
小师弟这麽懂事,李帅简直老怀欣慰,他将自己的打算向信云深一二三四地说了个清楚,便拎著自己的小包袱,匆匆地向信云深告辞了。
信云深去洗漱干净,换了身银丝暗纹的锦衣,白白的小靴子一蹬,跑到大堂里要了三两包子两根油条一壶豆浆,坐下来美美地吃了起来。
没多久就看到方小月焦急地从後院跑出来。信云深叫道:“方姑娘,你找我师兄啊?!”
方小月点头,咬牙道:“李大哥居然就这麽跑了,他就这麽讨厌我?!”
信云深眯起眼睛笑道:“别急别急,我师兄只是比较害羞。”他掏出一张纸递给方小月,“小月姑娘,别说我不帮你,这是我师兄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我好不容易帮你打听到的。”
方小月接过来看了看,狐疑地打量著面前的锦衣小公子:“你为什麽要帮我?!”
信云深一脸高深莫测地笑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小月姑娘还不相信在下的信誉?!反正我不会骗你害你就是了。”
方小月想到了什麽,有些怯怯地道:“那可难说……”
信云深一瞪眼,伸手去抢那张纸:“不要就还给我,我师兄可是很抢手的。”
“不给。”方小月急退两步,把纸张折好揣进怀里,向信云深一抱拳道:“那就谢谢信少侠了。”说完便奔回後院收拾东西准备追人去了。
信云深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哼了两声。
这就是招惹到小师弟的下场。李帅在道上骑马疾奔,突然感觉背後传来一股凉意。
出卖了师兄,也没让信云深就此感到好过一些。因为高放对他还是冷冷淡淡,不理不睬。不管他是撒娇装乖,还是负气蛮缠,都换不来高放像以前那样的对他温柔爱护。
信云深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只知道这样让他很难受。
不管他有多少烦恼,该处理的事情还是尽数利落地处理完毕。情花山庄被毁的善後事宜,以及代替重伤的慕容骁指挥焚心门分批将中毒的各派人马运回焚心门去,等到这一切都处理完毕,信云深与高放也踏上赶清风剑派的路程。与来时不同的是,这一次还有花音与她的丫鬟小桃同行。
这些时日高放对他也并非全不理睬,只是信云深对於别人的态度分外敏锐,一丝丝微小的差别他都能感觉得到。尽管他说不出高放现在对他有哪些不同,他却就是觉得不痛快,不愉悦。他觉得他与高放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几人雇了两辆马车,花音与小桃一辆,信云深和高放一辆。一路上信云深使尽手段,希望能像从前那样与高放相处。高放依旧对他很好,依旧很包容他,放纵他,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信云深只觉得不满足,却找不到症结所在。
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回到了清风剑派,刚刚走到山门处,高放便要与信云深告辞。
信云深皱著一张脸蛋,十二分的不乐意。高放笑道:“别摆这副表情,我又不是要走,只是回到後山去住。经过上次的寿宴,你们清风剑派还有几个人不认识我这个魔教妖人?我跟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信云深自然也知道这个事实,他扭了片刻,才不悦地道:“虽然可以天天见面,可是我想让你名正言顺地走进清风剑派,让我爹接受你啊。”
高放无奈道:“让你爹接受我干什麽?别孩子气了,我在这里就是等著楚飞扬回来。记得他一有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高放听到山门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和脚步声,且越来越近,知道是有人来接信云深了,便又道:“我先走了,你快点进去吧。再聊下去,让人看到就不好了。”说完便往一旁的山道岔路上走去,熟门熟路地往後山去了。
信云深听到高放说只等他大师兄的消息时,便已经觉得很不是滋味了。高放这样说走就走,让他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山门里远远地就传来他几个师兄的声音,他只能先打起精神来应付。
花音和小桃仍旧坐在马车里。花音不算江湖人,在情花山庄的时候身不由已被迫露面就算了,这时候自然是能遮就遮,能掩就掩。
几个师兄听说信云深已到了山门,都从门派里跑出来相迎,这时候看到马车也都十分好奇。
江湖之上无秘事,信云深在情花山庄的作为早已在各处传开了,连著焚心门的“弃暗投明”也算成了信云深的功劳。在信云深的有意渲染下,清风剑派的声望比他个人的风头更盛一筹。
这些传闻当中自然少不了那身负离奇传说的绝色佳人。翩翩公子与绝色佳人的故事,才是众人茶余饭後最爱的谈资。信云深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听遍了不同版本的说书故事。
清风剑派的众人自然已经通过信云深先一步传来的书信了解了事件始末,此时一起打趣信云深道:“小师弟,你行啊,第一次独自出门,不但办成一件大事,还带了个绝色美人回来。比起大师兄的水准来也不逊色啊。”
信云深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那布帘微微一动,似乎布帘後的人在偷偷窥觑,又退了回去。
信云深微微一笑,在众师兄弟的簇拥下往山上走去。
苍狼山,天一教。
楚飞扬带著君书影直接飞进了湖中央,两手穿过君书影肩下支撑住,掌心帖上君书影的後背为他调顺气息。
君书影吐出一口黑血,呛咳不止。他一把推开身前的楚飞扬,脚下却一个踉跄,滑栽到了水里。楚飞扬忙潜下去把人捞了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皱眉喝道:“你不要命了?!”
君书影喘著粗气。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温热的湖水顺著脸颊向下流著,他也顾不上去擦,只透过不断滑下的水线冷冷地看著楚飞扬。
楚飞扬心下一凉。君书影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即便是几个月前,他们仍是敌人时。他在君书影的眼睛里看到过怨毒,算计,愤恨,无奈,幸灾乐祸,甚至是杀气也从没有让他有过如此心凉的感受。那些都不像眼前这样,饱含赤裸裸的疯狂的仇恨,极致的厌恶,冰冷。
也许以前也曾有过,只是,他承认自己已无法像曾经那样视若无睹淡然相对。
楚飞扬知道君书影仍是有些神志不清,低叹口气,避开君书影冷冷的视线,将手按上他的背。
“高放是对我最好的人。”君书影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楚飞扬顺著答道。
“高放是这世上惟一对我好的人。”君书影继续低低地说。
“……恩。”
“但是你们杀死了他。”君书影的声音开始有些不稳。
“……”楚飞扬无言以对。
===
高放如今独自住在朗月山後山上,信云深除了一开始来给他送上被褥和日常用品,却被他淡然地打发回去,至今也已许久没来骚扰他了。高放每日进到深山里采摘草药,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他刻意不去探听清风剑派里的事,只因他知道,那些事绝对不会让他感到开心。
花音自来到清风剑派,便被全派奉为座上宾。信白本来对信云深的任性憋了一肚子火气,连信云深解决了情花山庄一事也无法让他消消火,但是儿子居然救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他便是为著信云深的面子,也断不会在花音面前责罚他的。何况花音身上的那个传说,更令信白惊叹,甚至为信云深感到颇为自豪。看那花音主仆的表现,花音姑娘分明是对自家儿子情根深种。
信云深已经到了可以考虑婚事的年纪,信白虽然不急,却早也开始物色未来的儿媳,楚飞扬对此事也十分上心,几次借行侠仗义之机顺便打听谁家的女儿比较合适,反而阴错阳差惹来一身桃花债。
如今的这位花音姑娘,简直太合信老掌门的心意。既知书达礼,又温婉大方,还有倾城之貌,更不用说那神乎其神的“得其心者能得天下”的传说。
她又是儿子英雄救美救回来的,在信白看来,这简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信白嘱咐信云深多多陪伴花音姑娘,信云深乖乖应允,全不复之前的顽劣任性。这让信白深感应该早日给他找个媳妇,娶了媳妇就能马上长大,省得天天来气他了。
清风剑派接济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如之前的宋蓝玉等人。如今的花音却没有安排在那些院落之中,反而专门为她整理了一个院子出来。一来因为她是世家小姐,而非江湖中人,自然不便抛头露面,另一方面更是以示尊重。
信云深每日便去往花音的院子里,与她谈笑解闷。
在信云深的考量中,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比花音更适合成为清风剑派少主人的妻子。
清风剑派里有一处不大的药园,里面也栽种了些奇花异草。信云深命人去采了些来,粉色与蓝色的小花点缀在沾著晨露的绿叶中,散发著淡淡暖香,看著十分清爽怡人。
信云深便拿著这花,又到了花音的院子外。
小桃过来开门,看到是信云深,笑得眉眼弯弯,分外开怀:“原来是信公子,快请进,我们小姐早已泡好香茶,就等著信公子品尝呢。”
信云深进了院子,看到站在树下桌边的粉衣佳人,唇边挂上一抹笑,走过去将花递给她:“我看这些花开得分外可爱,特地摘来送给小姐。”
花音接了花,微笑著道谢,又请信云深坐下。
二人隔桌而坐,一人手捧一杯香茗,气氛有些沈默冷清。
虽然现在人人都说他二人理应是天作之合的神仙眷侣,信云深也天天来看她,但眼前这一幕却是二人相处时最常见的场景。
花音始终记得在情花山庄时所见的信云深,那样意气风发,可以统筹全局,却又偶尔幼稚可爱,一言一笑都是十二分的鲜活明亮。可是现在,她却很久未见过那样的信云深了。她觉得遗憾,甚至想念,却又无可奈何。
花音摩梭著茶碗,小心地开口道:“信公子一直不言语,可是有心事?!”
信云深看她一眼,笑道:“花音姑娘是关心我?!”
花音面上一红,还未答话,又听信云深道:“容我冒昧问一句,花音姑娘是不是倾心於在下?!”
虽然二人的关系已是全部人都默认的,这却是信云深头一次如此直白地问出口。这问题却又是如此的不客气,让花音不知如何回答。
信云深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他继续道:“姑娘还记得自己身上的那个传说?!”
花音一怔,不知道信云深所为何意。如果他也只是贪图自己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如果他也只是利用自己──花音只觉一股凄凉涌上心头。
信云深道:“那个传说不论真假,眼下看来,江湖上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若将来在下有幸娶姑娘为妻,清风剑派却没有一统天下,那种後果,姑娘可有想过?!”
花音想了想道:“不过就是……那个传言不攻自破了,大家不会再相信罢了。”这正是她渴望不及的,她不想要背负这麽传奇的身世,她只想作一个普通的女子。
信云深摇了摇头:“到那时,那个传言不但不会被攻破,反而会被成倍夸大。江湖中人只会先承认那个传说,不管他们自己信不信。在这个基础之上,再来衡量清风剑派,和在下。到那时,必将陷清风剑派於两难之地。”
这是信白考虑不到的事,却是信云深最直接的顾虑。
他看向花音道:“所以,我希望姑娘坦白地告诉我,关於那个传说的真相,到底是怎麽样的?!”
花音看了信云深一眼,面上似有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