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少年行 第40章

作者:南风歌 标签: 生子 年下 古代架空

  信云深没有见著,在这宽阔的大道上,却迎面走来了一个熟人。高放远远地便觉著此人十分眼熟,走近了一看,竟然是从情花山庄之後便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个骆星。

  信云深曾经怀疑过骆星,高放却早看出来骆星对信云深的感情不同寻常,此时他出现在清风剑派,又是为了什麽?难道他还真的寻信云深来了?

  高放不由得心头火起。这个小没良心的倒挺招人惦记。他才离开了几天,这混蛋还真的男女通吃,左拥右抱上了?!

  高放再没了见信云深的心思,猛然加快脚步往前疾走,让跟在他身後的两名清风剑派小弟子甚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郎中先生在生什麽闷气?

  谁知想见的时候他不出现,不想见的时候偏偏就要遇见。

  信云深穿著一身淡紫色的棉袍,身上裹著一袭黑色披风,衬著踩在雪地里的雪白棉靴都显出几分幼稚可爱。他一路小跑,不知道急著赶往哪里。

  高放离他尚有一些距离,他自然没有看到高放,高放还是压低了帽沿,将整张脸都遮在衣领里。

  骆星喊了信云深一声,撒开双腿跑了过去。两人站在雪地里说著什麽,高放离得这麽远,自然什麽也听不见。却见两人说了几句,骆星一边说话一边冷得搓手跺脚,信云深见状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到他的身上,又说了一句什麽,便摆摆手继续跑走了。只留骆星一人在原地,双手裹紧了那属於信云深的黑色披风,久久没有动身。

  高放只觉得眼睛热热的,不知道是要流出泪来,还是要冒出火来。

  他在两名清风剑派小弟子的陪同下穿过清风剑派的前殿与後院,直接去往後山。高放再没有心情想别的,按著记忆寻到地方,便默默地开始挖草。

  两个小弟子都十分年轻,内力不深,因此都被这後山的风雪冻得不住呵手。高放开始还听到他们轻声谈论的声音,不多时突然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什麽时候到的。

  那人道:“两位师弟,你们师父找你二人有要事吩咐,这里就交给师叔吧。”

  两个小弟子不疑有他,跟高放说了一声,便一前一後地往派内跑去。

  高放是无所谓的,反正换谁来看著他也是一样。他仍旧低头挖著草药,谁知那人竟然不识趣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了他。

  高放不满地抬头,这一看竟不由得微微瞪大双眼。他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这个人。

  慕容骁。

  “小放?!果然是你。”慕容骁那张不老容颜笑得分外好看。

  高放站起身,疑惑地道:“你怎麽会在清风剑派?信老头防魔教像防火一样,怎麽会容忍你这个焚心门主在他的地盘逍遥?”

  慕容骁刷地展开手中折扇,笑嘻嘻地道:“我又不是生来就做焚心门主的。小放有所不知,在下本来就是清风剑派中人啊。”

  高放倒真是不知道,不过他也没什麽兴趣,将采下的药草小心放进背蒌里,又往下一处走去。

  慕容骁跟在他身边,自顾自地说些离别後的事情。高放不搭理他,他也不嫌无聊,一个人说得起劲。

  高放忍不住道:“慕容门主,那情花庄主不是跟你回焚心门了?你不在焚心门守著他,大雪天的跑清风剑派来做什麽。”

  慕容骁低首轻笑了一声:“比起守著别人,我更喜欢和小放在一起,怎麽办?”

  高放将慕容骁上下打量一番,同情地道:“怎麽,你又让人甩了?真是可怜的一生啊。”

  慕容骁脚底滑了一下:“小放,本座也是有很多仰慕者的。”

  高放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慕容骁看著他,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继续跟在高放身边,一起在雪地里跋涉。

  高放本以为是陆情又离开了慕容骁,慕容骁才离开了焚心门,只是不知他为何到朗月山来。没想到他下山之後,竟在清风剑派里又见到了陆情。

  陆情似乎刚来不久,肩上还背著行李,身前是一名带路的清风剑派弟子。

  陆情远远地看到慕容骁和高放,有些迟疑地向他们走过来。慕容骁原本正与高放说笑,见状竟是一怔,忙与高放匆匆告辞,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陆情黯然地停住脚步,在雪地里伫立半晌,才又跟随带路弟子继续往前走去。

  这天寒地冻的风雪天,清风剑派倒是一如继往地热闹。

  高放晚上回到安排给他的客房,将脸上的易容清洗干净,又将背蒌里的药草倒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去开门,来客便自己推门进来,又反手将木门关严,挡住门外肆虐的风雪。

  慕容骁走了进来,手中提著一个篮子。他将篮子里的酒菜摆到桌上,笑道:“信老头忒不厚道,这大冷天的也不说给客人做些好的吃,大厨房做的饭菜实在敷衍。小放还没吃饭吧?这是我让人专门做的,快来趁热吃吧。”

  高放在桌边坐下,接过慕容骁殷勤地递过来的筷子,疑惑地道:“陆庄主不是找你来了麽?你不去找他,来我这里献什麽殷勤。我看你不需要这麽激他,他分明已经看透一切,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人。”

  慕容骁面上笑意稍淡:“小放还是不相信我啊。我这麽做绝不是做给谁看的。我曾经欺骗你,威胁你,还让你承受许多痛苦,可是此刻,我绝不会如此不尊重你。”

  高放见他说得郑重,只好收起揶揄的神情。

  慕容骁继续道:“我离开焚心门独自来到清风剑派,并未将行踪透露给任何人。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你。”

  “找我?”高放疑道,“找我干什麽?既然陆庄主已经回心转意,你又别扭什麽?”

  慕容骁闻言竟有些愠怒之色,叹道:“我等了十年,盼了十年,为他呕心沥血了十年,都不曾等到他的一颗真心。没有人会永远在停留在原地。如今他要回头,我却不想等了,等不动了。”他望著高放:“小放,信云深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打扰你的。可是他竟如此不懂珍惜,他将来一定会後悔。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从此开始漫长的等待,等到心都冷了,老了,才等来一眼回眸。等待的日子比这样的风雪夜更黑,更冷,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痛苦,任何人都不应该让你痛苦。”

  慕容骁微微抬手,想要触摸高放,却终究未敢造次,又握起手心放回桌面。

  高放有些怔忡:“你为何──?”

  “为何喜欢你?”慕容骁笑道,“小放太没有自觉,在你身边的人,实在很难不喜欢你。高公子、高大夫若似水,简直是污浊世人的甘霖。”

  高放笑了笑道:“慕容门主太会抬举人,我可没有那麽大的魅力。还不如说慕容门主就是喜欢面相温柔之辈?我可是听说了,那情花山庄的两位庄主,都曾是温雅良善之人。慕容门主在这种人的身上两次吃了大亏,栽了这麽大的跟头,如今还敢来招惹我?!比起那两位,我这魔教中人可没有那麽善良,你就不怕这一次尸骨无存?”

  慕容骁笑了笑:“我知道小放不信我,我不著急,我也不会强迫你。”

  “如果我不顺你的意,你岂不是又要等了?”高放挑眉道。

  慕容骁低首轻笑:“我可以等,反正本座早已习惯。等你,我甘之如怡。”

  慕容骁吃完饭便告辞离去了,高放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坐在窗边看了半晌的风雪。

  桌面上的灯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高放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撩拨那火苗,指尖便感到一丝微烫。

  他想起慕容骁的眼神,有些朦胧,他看不清,想必连慕容骁自己都看不清。慕容骁乃是至情至性之人,如同扑火的飞蛾,即使一次次被灼烧得遍体鳞伤,下一次却仍旧全身心地拥抱火焰。

  他感到一丝同情和可怜。到底是同情多情总被无情伤的慕容骁,还是可怜更加无望的自己?高放分不清楚。

  咚咚咚,清风派的主院之中,风雪中传来用力敲门的声音。信云深打著呵欠走出屋子,院里的小仆早一步跑过去打开院门,信白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信云深不满道:“爹,您来干什麽?”

  信白怒道:“我干什麽?你还敢问我干什麽?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我平常怎麽教导你的?!你都干了些什麽?!”

  信云深一头雾水:“我干嘛了?要您老大半夜地来教训我。”

  他的小仆眼睛机灵地一转,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信云深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件事啊。”

  信白看他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更是生气,一拍桌子怒道:“给我跪下,你这逆子!花音姑娘在我派作客,人家孤零零的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虽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有意於你,可到底你们二人婚事尚未定。你竟然对人言行孟浪无状,还弄得尽人皆知,传出去让江湖上的同门如何看待我清风剑派?!我早已派人查明她的来历,花音的确身世清白,出身书香世家,再兼那个传说在身,也没什麽配不上你的。明日我就作主,你和花音尽早完婚!”

  信云深皱眉道:“爹,你到底是信那些有心人放出的流言蜚语,还是信你儿子的人品?!”

  信白一愣,道:“你是说有人陷害你?”他怒火渐熄,慢慢坐了下来,“难道这暗地之人要败坏我儿的名望?真是其心可诛!”

  信云深嗤道:“这能败坏我什麽名望,充其量也就是风流韵事,拿这件事当把柄的才是傻子。”

  信白叹息一声:“儿子长大了,真是烦心事就多了。不过儿啊,爹看那花音姑娘的确不错,又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好姻缘,她对你又有情有意,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你若也有意,那就早日完婚,不然对人家姑娘总是不好。”信白此时想来,实在想不出还有什麽人比花音更适合成为他的儿媳妇。

  “爹,我自有主张。”信云深眯起眼睛道。

  信白向来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信云深自出去一趟回来,心思更比从前深了许多,偶尔露出这种神情来,他就知道自己管不了儿子了。虽然觉得儿子事事都算计的习惯的确很适合成为一派之主,可有些时候他也实在是个坏东西。

  信白就带著这样复杂矛盾的心情,被信云深派人送了回去。

  信云深负手站在院子里望著飘飞的雪花,唇角挂起一丝冷笑。

  信云深一直知道近来有一则关於他的谣言,不温不火地传播著,便是关於他与花音姑娘的那种风月之事。

  他一直没当一回事,只因这样的言论实在不会产生任何有效的影响,犯不著为了它多费力气。

  直到今天信白的到来,才让信云深明白过来,他一直以为无聊的那些传言,用意何在。

  原来是为了逼婚。真是有意思。

  信云深第二天便去找花音,他与花音久未谋面,花音见了他,自然十分高兴。信云深言谈之中却只挖掘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便又走了。

  小桃将院门关上,不满地道:“小姐,信公子他是什麽意思?他这样,到底置小姐於何地?”

  花音拧著纤细的眉头:“你还敢说,小桃,我问你,那些风言风语,到底是不是你编造的?”

  小桃跺脚叫道:“小姐,你怎麽可以如此冤枉小桃!小桃再怎麽分不清轻重,也不会拿小姐的名声开玩笑!何况小桃算是看清楚了,这信公子人太坏了,绝非良配,我现在情愿小姐不要嫁给他才好。”

  花音叹道:“信公子不是坏。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信公子是太过聪明之人,他的防备也比任何人都厚重得多。只有走进他的心里,才能知道他有多温柔。”

  小桃摇头道:“不管那个人是谁,现在看来,却绝不是小姐你,小姐,你真的要这麽耗下去麽?”

  花音痛苦地掩住脸庞。小桃无奈,只能靠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信云深走出花音的院子,手指摸了摸鼻梁,略一沈吟,抬手叫来两个人,沈声吩咐道:“给我把话传出去,就说花音来历不明,居心叵测,已被清风剑派扣留拘禁。”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干什麽。

  信云深一瞪眼:“还不快去!”两名弟子忙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信云深又回头看了看。他刚才与花音谈过,虽然花音身上秘密很多,但是这件事不像是她做的。既然是要替花音逼婚,想必这幕後之人是极在乎花音的。就不信这一次还不能把这个人逼出来!

  信云深大步地离开此处,便错过了不远处走来的那个背著竹蒌的身影。

  高放看了看信云深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花音紧闭的院门,想到今天听到的那个传言,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心口。

  尽管只是心情上的波动在作怪,可是心疼的感觉竟是实实在在的,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好像被利器所伤一般,每一次跳动都带著痉挛的痛苦。

  只是想到信云深将对待他的感情和亲密也许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他便心痛难当。

  信云深派人严密地盯紧花音的院子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这一次的幕後之人可不像方小可那麽能忍,不过到了夜晚,便有一个鬼祟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向著花音的院子靠近。

  信云深得到消息,冷哼一声,抓起一把剑就一飞冲天。

  不过片刻信云深便到了花音的院外,他不准其他人动作,自己飞了出去,将剑鞘狠狠地扔向那道黑影。剑鞘旋转成一轮圆影,结结实实地将那人影击倒在地,又继续旋了出去。

  不等那人影挣扎起身,信云深已经如闪电般掠至眼前,反手持剑压在那人脖子上。

  信云深伸出另一只手,将那人面上的黑巾一拽,怒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那人徒劳地用手遮住脸庞,被信云深一掌挥开,便露出一张狼狈的脸来。

  “是你?!”信云深瞪大双眼,这人竟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这个人竟然是骆星。

  “你认识花音?!”信云深怒道,“你们两个人,居然联手欺骗我?!”

  骆星忙道:“信少侠,不是的,花音她完全不知情。”

  “她知不知情,不是由你说了算!”信云深冷哼一声,一手拎起骆星的衣领,走到花音的院门外,也不敲门,直接翻过墙去,将骆星扔在地上。

  花音和小桃听到动静,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刚到院子里,便被信云深扔到脚边的骆星惊得停住脚步。

  信云深一伸手道:“花音姑娘,外面天寒,还请进屋说话。”

  说完也不等花音答话,便揪著骆星将他提了起来,推搡进房里。

  信云深一撩衣摆,大刀阔斧地坐在凳子上,眯著眼睛看向骆星和花音。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麽事瞒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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