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地梨花雪
龙碧升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既然你觉得委屈,那就换个条件……”
“不要,就要你亲我一下!”方翎死皮赖脸起来,偏偏他那张脸只要涨红了就显出七分清秀三分媚惑,谁看了都容易口舌干燥。
“亲了就给?”龙碧升心里纠结,好像也对,是他被自己亲啊,自己能有什么损失。
方翎点点自己的嘴唇,“喏,要亲这里的。”
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同是男子也没有玷污清白一说啊。龙碧升咬了咬牙,把脸慢慢靠近了过去……直到两人都感觉到了彼此鼻翼的热气,龙碧升紧抿着嘴唇,覆盖在了方翎的嘴上。
两人的脑袋都是“轰”的一下,刹那间一片茫白。
龙碧升也是懵了,停留了好长一会才猛然把方翎推开。方翎这回也不晓得躲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瓣。
唰的,看见他这个动作,龙碧升顿时从里到外,整个脑袋都红透了,弯腰拿起盒子里的龙涎香,立刻冲出了门外。方翎则坐在地上仰着脸,手指抚在嘴上,对着门口愣住了。
“升儿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中暑了?”龙碧飞打开门,就见龙碧升一头冲进来。
一口凉水灌下去,龙碧升才觉得好些了,支吾道:“是,是有些热!那个,哥……这块龙涎香够用的吧!”
龙碧飞低头一看他掌心的东西,万分惊讶,“哪里来的?”
“这你别管了,反正我有我的法子。”这口气那么像方翎哪,龙碧升赶紧甩甩头,禁不住又红了耳朵,道:“你先用着,这算是我借的,到时得还一块回去。”说完他转身要走。
“升儿!”龙比飞拉住他,“你可千万别……为了我,委屈了自己。”这么大的人情,是什么人愿意借给他?
龙碧升笑了笑,道:“不会的,谁敢欺负我呀?哥你就放心吧。”随即抽起手奔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水盆里,总算把热气给褪下了。
这天晚上,龙碧飞要在房里用功,龙碧升和方翎就不知怎么了,都躲在房里不出来。盛烟想给上街买件东西送给夙的,只好去找岑舒砚,说自己想去最热闹的地方看看。
刚和岑舒砚走上街头,听到沿街玩闹的孩子齐声唱着一首词,还颇有风情。
岑舒砚也跟着随口吟道:“弱柳好花尽拆,晴陌,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狂摩狂,狂摩狂……这是顾夐的《荷叶杯》,描绘的是一位衣着熏香衣衫的翩翩少年郎,女子们见了他都暗许芳心,可谓是一见倾心二见倾情。”
“……熏衣香?”盛烟低头想了想,默默勾起嘴角。
嗯,对了,不如就送给夙这样东西好了!
第39章
龙家的子嗣历来多,在七八九子未有夭折之前,龙碧沉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罢了。他虽与龙碧熏一母同胞出生,但从小就比小四多长了十几个心眼。
对于龙家嫡长子龙飞在家中的地位,他是早早看清了的,然而……他这几年有件事很不明白,为何瘸腿的小十能轻易得到龙碧飞与龙碧升的喜爱,他分明与六哥龙熏都处心积虑、费尽思量地想要博得他们的另眼相待。但可惜,在他们还未能得到要领之前,龙盛烟居然就仗着有大哥二哥的庇护,从一个不得宠的最低庶子,进入了霄香台。
每当他看见龙碧升亲自教授他制香要领,连呼吸都变得苦涩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父亲喜爱六弟龙碧炼多过自己,三姨娘宠爱四哥多过自己,尽管他比六弟要听话,比四哥要刻苦,但为什么自己总像是个多余的?!
他不甘心,在六弟比自己与五哥更有希望去入考时,在六弟不惜牺牲自己的手也要阻止龙盛烟入考时,他就打定主意,这一次必须要给自己创造机会。
他龙碧沉一直以来被忽视太久了,这一次他要让龙家的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然而他有什么办法可想,大哥二哥的光芒太盛,盛烟的天赋又不错,如果他们三个都成功入考,那他即使顺利地考上了二品阶,这样的成功也会被他们掩盖住。父亲更会觉得他能考上那是正常的,考不上才是丢了龙家的脸。
那么……倘若盛烟失败了,与此同时大哥又没能入考呢?
这样一来,二哥哥的情绪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在龙家谁不知道二少爷和大少爷感情甚笃,要是龙碧飞出了岔子,他必然也会大失水准。
这样思虑再三,龙碧沉才兵行险招,趁着自己随侍将大哥二哥身边的书童都一一引开,自己便偷入了他的房间,将他盒子里的龙涎香塞进自己袖子里,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回到自己房中。因为心虚,所以他并未多加赏玩,就把这块龙涎香藏在了自己一个随侍的包袱底。
这名随侍有个妹妹,想入龙府做丫头,他就卖了个人情给他。
不过,他可没有私吞了这块龙涎香的胆子,龙碧沉偷了东西之后只想着能达到让大哥无法入考的目的,等这天一过,他就得想办法把东西还回去。那样,龙碧飞顶多以为事有蹊跷,就算事后追查,也查不出所以然的。
龙碧沉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却始终没能如愿。
第一日,他略施诡计害龙盛烟不成,还看着他考入了五品阶,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第二日,二哥龙碧升也没有失常,反而是完美发挥,技压全场。
第三日,龙碧飞也没有如他所料的愁容满面,而是准时出现在了衍香监。
他站在隔间内从盒子里拿出的东西,难道真是龙涎香?
龙碧沉心绪不宁地盯着龙碧飞,不相信他手中拿着的是真正的龙涎香。但如果他作假,一旦被查出来定然会被取消入考资格,他又怎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那他现在所用的龙涎香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眼角一瞥,看见龙碧升高高扬起的唇角,心里就是一震,莫非是二哥帮了忙,但时间紧迫,二哥也无从得到龙涎香才对啊。
转头,他看了方四少一眼。糟了,他怎么没想到,方翎会把自己的龙涎香给了龙碧飞!此刻他不正坐在品观席上,一派的神情泰然,与二哥有说有笑么。
龙碧沉紧紧攥着拳头,眼眸里迸发出愤懑不甘的幽光。
而他身边的随侍神情也有些古怪,站得不安稳,捏着衣衫的手指一直不停地来回磨擦。
然而方翎真的不入考七品阶了吗?
龙碧升看他还不去自己的隔间,也垂下唇角来,推了推他:“淙白,你该不会是……”
该不会真是如他所担忧的那样,这笨蛋把自己的龙涎香拿了出来吧,那这个人情未免太大了,他如何还得清?
就见方翎笑着抖开扇子,拍了他脑门一下,半眯着眼从书童手上接过来一个盒子,对他扬了扬,“担心我不能考啊?我还不知你这么关心我呢。”
“滚你的,快去快去,都快开始啦!”龙碧升在背后踹了他一脚,重重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他忧虑的那样啊。
盛烟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大哥哥的龙涎香,是翎哥哥拿来的么?”
“嗯。”龙碧升点点头,他还是想不出,方翎究竟从哪里又找来一块龙涎香的。
直到入考正式开始了,两人开始认真而专注地忙碌起来,龙碧升忽然发现方翎手上的龙涎香看起来十分眼熟。
由于入考七品阶的人不到十人,场内较为空旷,他是看得格外清楚的。
又多看了几眼,龙碧升轻轻蹙起的眉头聚拢成一团,一双眼中有挥之不去的怒意,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捋起袖子,做出了准备挥手打人的架势。
盛烟赶紧仰起脸,对他道:“二哥哥,翎哥哥让我告诉你,昨儿个他撞见五哥哥身边的一个随侍。还讲了几句话,那个随侍好像很怕他似的。”
龙碧升立时转过脸来,怔忡了半晌,才问:“他说……碧沉的随侍?”
“嗯,对的啊。”盛烟点头,心里也觉得奇怪。方翎今天一到早就敲开他房门,交待他等会如果看见龙碧升生气了,就赶紧把这句话告诉他,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说。
但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过也真是奇了怪,龙碧升听他这么一说,还当真立马消了气,不知道低头在沉思些什么。独自思虑了好半天,又问他:“盛烟,你前日入考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突然之间报考了五品阶,这可不像你一直以来稳妥的作风哪。”
盛烟苦笑着答:“原本以为二哥哥没注意到这层呢,其实,是我包袱里的香料不知为何少了一味,我明明之前查看过的。”
“有这种事?”联系到方翎的话,龙碧升不由得再次皱紧眉头。如果事情真是那样,他不能就此放任,对家人宽容那也是要看情况的。
这次事态严重,如若不是方翎灵醒,意外得知了真相,大哥这次说不定真就无法入考了。居然敢做这种事,他当然不能姑息!
想着想着,龙碧升又气呼呼地咬住了牙齿,盛烟一看觉得纳闷,怎么又生气了呢?
盛烟连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拍子里抱着一件东西,眉眼含笑道:“二哥哥,大哥哥说了,如果你在衍香监忽然变得心绪紊乱,让我把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龙碧升心道,哥还有空担忧我么,打开帕子一看,原来是一束白璎珞。这不是他去年在灵邺一个铺子里看中的,却被别人抢先买走了的么?当时他就觉得这束白璎珞很适合做他那块玉佩的挂穗,但可惜没能得到……哥怎么会……
他抬眼看了看隔间里神情静穆的龙碧飞,微微勾起嘴角,心头仿若浮动着一潭泉水。
盛烟暗地里啧啧称奇,今日翎哥哥和大哥哥要自己做的事都好奇怪喏,不过……他们都好像很了解二哥哥似的,连他今日会生两次气都知道?
殊不知,方翎和龙碧飞担虑的是两件不同的事。
有了龙涎香,龙碧飞制香起来自是得心应手,他的动作虽然也是行云流水,但较之龙碧升多了些许磅礴之气,即使是一个细微的抬手都能显出大文豪般的儒雅风致。
若是较之方翎,就更是另种风韵,若不是他手中之物,只怕别人会以为龙碧飞是独具魏晋风流的文人公子。方翎就显得随意许多,他的制香手法更像是兴之所致,没有固然的习惯和动作,但依然看得人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看他制香,绝对不会令人感觉这是在入考,那般自在惬意。
龙碧升收起白璎珞,脸上恢复了淡然的笑意,时不时打量方翎,但更多的时间还是关注着龙碧飞。
今日,龙碧飞的做的是龙涎香饼,脱花模,不过这花模只有指甲盖大小,做出来的花饼也就形如棋子,煞为小巧。另做了几颗芡实大小的龙涎檀香丸,是用以给待会给考官试炼的。
他所用的这花模,还是龙碧升画出的花样,让人去照葫芦画瓢做的。
龙碧升看着那白瓷盒里的小香饼,脸上又添了些许欢愉。
盛烟对比了一下大哥和方翎的香品,也偏向了大哥这边。
索性方翎与龙碧飞此番做出的香品都是极为出众的,龙涎香珍贵,考官也试炼了一回,就定下了结论。
方翎和龙碧飞齐齐考入七品阶,他们两个可算是历代七品阶制香师中年纪最小的了。
看见两人头上都换上了深蓝发带,最开心的当属龙碧升了。
刚从衍香监出来,方翎就挂在龙碧升身上,嚷嚷着要去喝酒庆祝,被龙碧飞一把拉开,笑道:“方伯父准你喝酒了么?想喝可以,只能喝桂花酿。”
“哎呀,现在又不是在永嘉,我今儿个就是想喝酒了,怎么的吧?碧升,你哥这么死板的性子,要不就我们俩去喝!”他笑盈盈地伸手去拉龙碧升的手。
龙碧升不着痕迹地躲开,拽起盛烟往酒楼走,“我哥说喝桂花酿,你就只能喝桂花酿,不然就别跟着来。”
方翎愤懑地跺跺脚,只好跟上。
盛烟稍停一步,对远处马车边的龙碧沉招招手,道:“五哥哥也一起来吧!”
龙碧沉没想过盛烟会喊自己,往前踏出一步,但看着他们几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还是定住了脚步,道:“不了,我身子略感不适……还是先回客栈了。”
而后快速地钻进了马车。
“他当然是不敢跟着来的。”龙碧升冷哼一声,话中别有深意。
盛烟深深地看了尘土中的马车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挑,扭过头去。
今日四个人都很高兴,就寻了灵邺最出名的酒楼去大快朵颐。
盛烟一上楼就看中了一个八角形状的雅间,小二笑嘻嘻地领着他们进去,说这里曾是好几位状元爷中榜时宴请宾客的地方,墙壁上有好些书画,都是他们的笔墨。
四个人便兴致盎然地走进去,环顾一看,也觉得很清新雅致。盛烟的眼光着实不错。
“可惜舒砚哥哥临时要走,不然……今日这顿也该请他一同来的。”盛烟刚坐下,就忍不住慨叹了一句。
方翎笑着打趣道:“这么喜欢你舒砚哥哥么?改日我帮你修书,让他去永嘉看你?”
“翎哥哥,人家舒砚哥哥很忙的,听说要去西北的军中做参军了。”盛烟边说边站起来,让小二一边先候着,他自己拿起茶壶给他们一一斟茶。
“为何?这件事,我怎么没听岑兄提起过?”龙碧飞觉得这事儿有些突然。
龙碧升也道:“是啊,我也未曾听他说过。”
莫非,舒砚哥哥只告之了我一人?盛烟眨巴眨巴眼,道:“小十不清楚,只听舒砚哥哥说,他想在成亲之前去军中历练历练。”
“他这该不是……为了逃避婚事吧?”方翎呐呐道,见龙家兄弟都盯着自己,摸了摸鼻子道:“我是听娘说的,岑家似乎打算给他定门亲事,看中的是鲁大人的二女儿,这位二娘子闺名端敏,好像前几年见过他一面……一直念念不忘的。据说……是鲁家先找上岑家,明里暗里表示想要结亲的。”
“唷,这可是好事,鲁家是灵邺最大的世家贵族,和当今皇太后的娘家,这亲事若是能结了,岑兄何愁未来不会飞黄腾达。”抿嘴喝了口茶,龙碧飞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