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满地梨花雪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两人此刻契合无间的感觉,一开始是欢愉与痛楚并存,浮浮沉沉浮浮,身体零零落落碎碎叠叠,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形状;接着是被抛入云端的虚浮,脚下软绵柔滑甜润舒畅,四肢百骸飘在空中,没有一处不是满满当当的酣畅淋漓;跟着却又觉得身子被掏空了半豁出了风洞,除了更深一步的贴入和融合,否则不能自已,被欲望长长绵绵缠缠绕绕着的仿若不是心,而是整个灵魂。
七魂六魄都能舍弃了去,只为了拼却这一晌贪欢。
……从朝云到暮雨。
不要停歇也不愿停歇的,是两个人脉络相依的唇齿、魂魄与血肉……盛烟不记得夙抱着自己抵达了几次巅峰,只依稀记得他在自己耳边反反复复说了些什么。那三个字比融凝的金子还要滚烫,就滴落在他心口上,篆刻下鲜红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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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落的暮色之中,远处的一处房顶上有两席黑色身影背靠背坐在一起。
一个人扭头戳另一个人的脸,问:“这都多久了,主子还不停?”
“无所谓,主子内力深厚,就算……是到明日清晨也不成问题。”
“可是,这都四个时辰了?”
“我说了,主子内力深厚……”
“但是,那位龙十少不会武功吧……又是第一次。”
另一人严肃地点点头,“是啊,那恐怕支撑不住了。”
“所以啊,我们应该提醒主子……等他明天醒悟过来,该骂人了。”
“……你去?”
“-_-|||我不敢。”
良久的沉默过后。
“我也不敢……所以,我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哦,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因为今晚的月光太圆了……真好看啊,怎么就看了一宿呢,呵呵呵呵……”
第63章
昨儿个夜里,夙王府的仆人半夜被侍卫们叫醒,忙不得停,直到天光大亮才歇息下去。
内室的几个大丫鬟为主子备好木桶,准备好温热的洗澡水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垂手站立在屋外,候着主子回府。
几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就见夙王神清气爽从外头走进,怀里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身形纤瘦,手指白皙,昏睡地倚靠在酆夙扬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来,但足以由此对他的容颜窥视一二。
是个精致清雅的美人。
潮红的脸色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但他紧攥着酆夙扬衣襟的样子,还是给这几个丫头留下了尤为深刻的感觉。这夙王府是前几月才刚刚建成,所有的仆人全是由宫中太监总管精心挑选的,光说这伺候夙王的几个丫头,不说七窍玲珑心,也都是颇有眼力见的。
她们一看主子对这怀里这位少年的态度,也心里明白了几分,立刻恭敬地把酆夙扬让进内屋,话不多说,只把所需物品都放置在手边上,就告退了出来。
大丫鬟便吩咐几个小的,让她们去厨房看看,可还有什么吃的,最好是面条和清粥之类的,先给备着些,就算主子和那小贵人不吃,明儿个一早或许也用得着。
再则,恐怕得去请位太医过来,要太医院不得宠的且嘴巴严实的,最好住在夙王府附近,先去打听打听哪位太医符合条件。
果不其然,过了半柱香功夫,酆夙扬从里头吩咐道:“外头有谁在,让楚慕快去请太医!”
大丫鬟连忙应了,把太医的名讳告之屋顶上的一个黑衣人,此人,就是这晚在房顶上值夜的两个侍卫其中之一,一张脸终日冷冰冰的,说话也木讷,像个木头疙瘩,但办事果敢,武功也高,忠心耿耿,酆夙扬很是器重他。
过了不到大约半刻钟,楚慕带着太医来了。
酆夙扬拉着太医一个人进了内屋,关进了门,只说让丫鬟们候着,等会要有人熬药,谁也不让进。
太医一到,只打量了几眼,就明白过来酆夙扬床上躺着的这位公子是怎么了。他倒是想看看这公子后面究竟伤成了什么样,但夙王的眼神凌厉啊,吓得他犹豫了半晌,后来被夙王一嗓子“怎么还不看?还等什么,快些看看呀!”给吼住,这才敢掀开被子。
略微看了两眼,太医松了口气,对酆夙扬拱手笑道:“不是很严重,红肿了些,但幸好没有裂开……我看只是劳累过度了才会晕倒,殿下不必太过忧虑了。”说完见酆夙扬的脸色缓和些,才笑着到几案边给开了方子,并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药膏来递给他。
“汤药是内服的,帮小公子恢复体力,这药膏外敷……用在哪里,就不用老朽说了吧。”可怜他一把年纪还要受惊吓啊,要说宫里几个皇子都没有夙王殿下这般气势凌人,迎面看上几眼就觉得腿软。
酆夙扬舒了口气,这才轻微弯起嘴角,道:“今晚真是烦劳太医了!多谢。”
太医惊讶地愣了一愣,立刻笑答:“无碍无碍,只是老朽还提醒殿下一句,小公子要多休息几日,这段日子嘛……殿下要懂得节制……”
酆夙扬点头,耳根子有些微红地把太医送出门外。
夙王府的丫鬟留下两人去熬药,其余的仆人都纷纷散了。
幸亏大丫鬟没走,酆夙扬在马车上与盛烟情意最浓时早早错过了饭点,这会儿感觉有些饿了,问了厨房有什么可吃的,便吸溜了一大碗面,慢慢缓过劲来。
大丫鬟看得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仍然有些不习惯,她可是从小看惯了宫里的人细抿着小嘴吃饭,几位皇子也是格外规矩,哪怕是吃面呢都是慢吞吞的样子,哪像她们这位主子,吃饭时从来不顾忌什么,不过就算他举止夸张了些,也还是显得爽朗利落,丝毫不粗鲁。
酆夙扬其实本质上就是一吃货,加上饿了,这才顾不得吃相。他领兵打仗那会儿,还和兵卒们坐在一个大桌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那才是真的痛快。
他打从心里认为,男人吃饭就该那样,豪气!自己四哥那吃饭的劲头跟个女人似的,他觉着别扭。
吃饱了酆夙扬立刻回了屋,摸了摸盛烟的额头,拧干了布巾给他敷在上面。
看着他脸上的虚汗,他禁不住有些责怪自己,屏退了丫鬟,上床趴在盛烟身边,握住他的手放在心窝上,转眼看了下身下的小夙王,便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自己猛虎出笼很不得了么!来日方长不懂么?这下可好,伤了盛烟,心疼不还是你自己!”
自言自语骂了一阵,觉得心情稍微舒坦了,酆夙扬又起身给盛烟换帕子。
就这么折腾了一个时辰,门外丫鬟来禀汤药熬药了,酆夙扬等着汤药渐凉,口对口喂着盛烟喝下了一整晚,从瓷罐子里捡了个冬瓜糖塞进他嘴里,才搂着他沉沉睡去。
隐约觉得盛烟退了热,酆夙扬翌日清晨起来,嘱咐着丫鬟按时辰把药熬好了送过来,便招呼楚慕坐在院子里,批阅军务。
即使他人不在边关了,这军务还是得过问。
不过他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这样真的不要紧么?楚慕打量着酆夙扬的脸色,但见他红光焕发,陡然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
不到半个时辰批阅完了军务,酆夙扬问他:“昨儿个晚上,你和白烨在房顶上呢?”
“哦,是啊。”楚慕这人老实性子,主子问什么他答什么。
“都听见了?”
楚慕点头,“都听见了,还挺清楚的。”
正趴在房顶上值日的白烨无力扶额,扔了块石子下来,你别这么跟石头一样实实成成的行么?
酆夙扬轻咳了一声,接着问:“那还算着时辰呢吧?”
“嗯,算着呢,主子从进马车到出来,一共四个半时辰。”楚慕压根没在意白烨扔下那石子,还以为他脚滑了。
“有这么久?!”酆夙扬懊恼地皱起眉头,回头就厉声道:“明知这么久了,你们提醒我一下会死啊!”
楚慕木然地点下头,道:“烨果然说的没错,主子醒了会骂人。”
“那你们就是明知故犯了?”酆夙扬抬头也白了屋顶一眼。
白烨背脊发凉,心说自己怎么找了个这样的搭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就听楚慕跟着道:“可是我们都不敢,回主子的话……恕属下愚钝,当时真不知如何提醒您。”
酆夙扬被他一板一眼的回答给整的无力了,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想了想对他俩道:“你们也守了一夜没合眼了,去睡三个时辰再过来。”
白烨一听,赶忙就拉着楚慕跑了。
酆夙扬苦笑不得地看着他这两个侍卫窜过墙,心说还是怪自己把持不住定力不强啊,这可不行,为了盛烟身体着想,看来得想想辙。
过了一会,大丫鬟从外头来禀:“殿下,门外有位龙少爷求见。”
“哦?来的还真快,请他进来吧。”酆夙扬微微挑起眉梢,他今儿个刚醒就让人给客栈了龙碧飞送了信,说盛烟在自己这里。
不通告龙家人一声,盛烟醒来怕是会焦虑,这一夜未归也着实不能随便敷衍了。
酆夙扬思量着,便想见见龙碧飞,一来是为了他与盛烟今后铺路,二来也是要探听探听龙家的现状。
被领着进了夙王府内院,龙碧飞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紧蹙高耸,心里不但困惑更加担忧。盛烟何时与九皇子酆夙扬相识的,还被留在王府过夜?就算被留作客人,但今早也不回,而是王府给送了消息过来也太奇怪了,九皇子还请他过府一趟,这实在……不能不让他多想。
酆夙扬看着龙碧飞一脸不安地走进来,低头对他行礼,心里倒是有几分赞赏,看来这龙大少还是挺担心盛烟的,平素的温文尔雅都不见了。
“龙大少看起来比四年前清减了许多啊。”酆夙扬指着石凳让他坐,但就这一句话,便让龙碧飞的神色震了震。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酆夙扬一眼,心底狐疑,自己未曾见过他啊。但见他面容随和,一双眸子虽然神色促狭,但没有其他皇子那般不可一世的高傲,心下了然,也生出了几分好感,便撩开衣摆坦然地坐了下来。
“在下这几年确实清减了,不知九殿下可曾见过在下么?”龙碧飞淡笑着问。
酆夙扬勾起嘴角,朗声道:“我见过龙大少,龙大少却未曾见过我。”
龙碧飞更为不解了,但只得应声道:“哦,原来如此……敢问舍弟盛烟是否还在王府之中?”他都来了,却还看不到盛烟,岂不是更不合常理。
酆夙扬想起盛烟,便笑意融融道:“盛烟还在房中休息,昨儿个太累了,到现在还没醒……我是怕龙大少担心,才遣人去给你送信的。”
这话已经说得不能再暧昧了,更何况酆夙扬的眼神不知觉往自己内室瞟,龙碧飞如何听不出来,立时就变了脸,站起身对酆夙扬垂首道:“还请九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舍弟!”
“呵……龙大少此话何意?”酆夙扬故作愠怒地冷下脸来,慢悠悠喝了口茶,道:“你怕我亏待了盛烟不成?”这语气像极了霸占良家少男的王宫贵胄。
龙碧飞浑身就是一个冷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盛烟成了供人亵玩的小倌,哪怕这人是皇子,有多么尊贵的身份,这条路也不可让他走!
喘了口气,冷声道:“还请九殿下看在龙家的面子上,放过舍弟!”
“哼,不识抬举!你以为龙家的面子很大么……我有什么理由要放过他,盛烟青春年少,面若傅粉,正合我的胃口,这该是你龙家的荣幸!”酆夙扬半阖地眼睛看着他,“你们永嘉龙家我是知道的,但今时不同往日,龙家这几年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吧?”
龙碧飞又是一怔,堂堂九皇子夙王殿下,怎么对他龙家如此感兴趣,莫非早就看上了盛烟,所以才有意摸清了他们龙家的底细么?
但据他所知,酆夙扬去年一直在边关,今年才刚回到灵邺没有多久,被封夙王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他应该没有机会遇见盛烟才对啊!
这事儿真是蹊跷了。
“龙家的生意还无需烦劳九殿下关心,宫中一切香品用度仍然出自龙家,龙家一如往昔繁盛,九殿下真是多虑了!”但在口头上,龙碧飞心知,不能让酆夙扬看出破绽来。
龙家的贩卖给邻国香品的生意如今正在缩水,但这事儿没有几人知道。
酆夙扬其实一直关注着龙家,这些事他早派人查的就一清二楚,今日一试探,果然龙碧飞反应尤为忿然,若不是龙兰烟没告知他,就是他死鸭子嘴硬硬撑着。
他本想再多试探一会,这时大丫鬟从内室匆忙走出来,“殿下,屋里的小贵人醒了!”
酆夙扬转身往屋里奔,脸上的冷冽一瞬间变成了和煦的春风,看得龙碧飞啧啧称奇,这是……
不消片刻,就听见了里头传来了“哎哟!”一声,接着是什么东西翻倒在地的动静。
“酆夙扬你个疯子!”这是盛烟的声音吧,但是……怎么听着,像是他在大骂九殿下?龙碧飞顿时瞪大了眼。
“盛烟你别动……小心点啊!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是疯了,还不是被你迷疯了的……哎呀好好好,你现在别动,好好休息喝药,过几天就好了……等你好了我给你踢行不行?”这个哄着盛烟,宠溺而讨饶的声音——
龙碧飞拍了拍耳朵,是九殿下?!!
又过了一会,酆夙扬喊了大丫鬟进去,端了一大碗的汤药。龙碧飞看着有些紧张了,便拉着她问:“这时什么药?”可别是盛烟受了伤。
大丫鬟看着他面色尴尬,有些不好回答。
但这药……龙碧飞闻了闻,觉得几味药有些熟悉,又看了看几个丫鬟的脸色,转瞬就明白了,愤愤然一拳头打在树干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在盛烟“我不要啊,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和酆夙扬“你能走才怪,刚才不还疼得要打我么!”的吵嚷声中,酆夙扬抱着盛烟从房里走出来。
看着自家大哥黑漆漆的脸色,盛烟把勾住夙的双手放下来,伸手揪住他的鼻子,问:“夙你刚才对我大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