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第69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古代架空

“什么人!”

“有刺客——!”

响声登时惊动了侍卫,武独那表情简直要抓狂了,段岭一脸茫然,两人躲在假山后,武独一手扶额,满脸“老子一世英名付诸流水”的表情。

侍卫们战战兢兢,拿着刀剑,站在走廊下,挨处检查,却什么也没发现,武独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院外反方向扔去,划出一道弧线,掉在十余步远的屋顶上,发出声响。

“朝那边去了!”侍卫说,“快追!”

院里人才一时全部走光,武独朝段岭怒道:“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段岭说,“我做什么了吗?”

又有人过来了,武独只得与段岭快速地通过走廊,来到边令白的卧室前。武独朝段岭比了个嘘的动作,段岭的心砰砰地跳。院外有两名卫兵把守,武独便绕到卧室后,站在窗下。

武独一身黑衣,光着脚,长身而立,稍稍侧过头,耳朵朝向房中,那世间万籁俱寂,段岭闭上眼,仿佛听见了静谧的夜里花开的声音。

“居然半夜三更的也不睡觉。”武独推开窗,跨进去,段岭跟着进去,入内回身关上窗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边令白不知去了何处,想必是惊吓过度,正在商量。

桌上藏宝图没了,料想是被边令白带走了。

“这块砖。”段岭在地砖上摸索,武独过来站在砖上,抬头看,未曾发现机关,让段岭起身,两人一起看着墙壁,墙壁上有一个凹槽,凹槽一侧有金属刮蹭的痕迹,武独掏出匕首,卡进凹槽里,墙上登时松动,轻轻滑开。

“找到了!”段岭见里头是个仅容一人的暗室,里头摆放了不少线装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还有一封接一封的信报。

“快。”武独催促道。

段岭翻出本来,对着朦胧的月光察看——账本,上面列了人名的单字,段岭不甚认得,后头写了数字。

“这一定是行贿的名单。”段岭不认识朝中官员,对不上号,想看看信,武独说:“不要看信了,找到东西就走,剩下的东西,等他死了再慢慢找。”

既然已经找到了藏东西的位置,先下手解决边令白也是可以的,然而未来变数还是太多,万一潼关军哗变,又或是还有亲信知道此地,就更麻烦了。

正翻找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武独脸色一变,马上按着段岭,两人进了暗室,迅速回手,将暗室门无声无息地一带。

段岭:“……”

武独闭着眼,计算脚步,就在脚步声停、边令白开门的一刹那,门锁响,武独算准了时间,将暗室门一关。

一门开一门关,响声重合,天衣无缝。

“你自己说,现在怎么办。”边令白的声音在暗室外响起。

暗室内空间极其狭隘,本来只能容纳一人的地方挤进了两人,段岭与武独不得不紧紧抱在一起,段岭两手没地方放,换来换去,武独只得低下头,让他抱着自己脖颈。

两人呼吸交错,武独的心跳得如同千军万马踏破大地,朝段岭奔来。

“今夜我就出发。”贺兰羯阴沉沙哑的声音答道,“一定未曾跑远,誓要报此断手之仇。”

边令白厉声说:“原本定好的计划怎么办?!想走就走?”

“边令白!”贺兰羯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桌上墨砚、洗笔缸落地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椅子倒下。

“别忘了是谁让我来的。”贺兰羯的声音里带着威胁。

边令白的气势登时弱了,段岭闭着眼,猜测边令白多半被贺兰羯的铁钩抵着喉咙,边令白说:“眼下你擅自离开,谁去取赫连博的狗命?别忘了,你主子赫连达大人不希望他死在大陈,更不希望他死在西凉境内。”

段岭心里猛地一提,又听到贺兰羯怒哼一声。

“奉命行事,我自然会办到。”

边令白:“你怎么确定……”

“这不用你担心。”贺兰羯又说。

“什么时候回来?”边令白沉声道,“给我一个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与赫连达的约定迄今仍未完成,须得尽快解决。”

贺兰羯说:“现在定下伏击地点,七日后,我会赶到那里,与你会合,至于如何将赫连博引过去,就是你的事了。”

“没有合适的地方……”边令白的语气里带着烦躁,踱步声响起。

段岭抬起头,见武独眼中充满了迷茫,段岭抬手要在武独身上用手指写字,武独却抓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示意现在不要有任何动作,以免节外生枝。

贺兰羯却等得不耐烦了,说:“就在这里,莫要再啰嗦。”

“不行!”边令白慌忙收起桌上摊着的地图,说,“这不是行军图。”

贺兰羯没有再说话,一阵风般出房去,消失了。

“等等!”边令白收起藏宝图,快步追出。

脚步渐远后,暗室门再次打开,段岭与武独满身汗,湿淋淋地出来。

“快。”武独说,“边令白马上又要回来了。”

段岭还在想方才的事,一时间心神不定,答道:“好……好的!找到了!”

武独把书朝段岭怀中一塞,再次抱起他,从窗口处跃出,紧接着前门再次响起声音,边令白回来了。

好险,回想起今夜的行动,段岭只觉武独对时间的掌控能力实在太强了。

已近天亮,两人回到房中,武独打了水洗脚,朝段岭问道:“是它么?”

段岭就着蒙蒙亮的天光翻了一会儿,答道:“是它了。”

一本没有名字的册子,上头记录着购买马匹、铁具花费的银两,以及欠单,边令白竟然欠下了党项十一万二千两白银,难怪这么着急要发掘出宝藏好填补亏空。

“今天就动手吧。”武独说,“你且睡一觉,下完毒后我叫你起来,咱们趁机离开。”

“不行。”段岭马上说,“现在不能杀他,否则边令白一死,赫连达的钱没有拿到,又早已觊觎潼关商权,你看他埋伏了这么多兵,一定会打过来的。西川正在迁都,一旦失去西北屏障,国内只会更乱。”

武独听到这话,眉头紧皱。

“杀了他。”武独说,“咱们马上回去,让牧相再派个人过来。”

“派谁?”段岭说,“今天端掉边令白,快马加鞭,一个来回,哪怕骑的是千里马,也要六个昼夜。这六天足够发生太多事了。”

武独“嗯”了声,没有再说下去。

段岭看着武独,武独说:“想办法啊,瞪着我做什么?带你出来不就是让你办这种事的么?”

段岭寻思片刻,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计策——那刺客虽然来历不明,却已经逃掉了,而贺兰羯去追了,断手之仇……是被先前的刺客斩掉了一只手?那么贺兰羯定的七天时间,足够武独在西川与潼关之间一个来回。

贺兰羯既然不在,自己就是安全的,如果让武独带着账本与自己的亲笔信回西川一趟,朝牧旷达请一张手谕,派一名钦差过来,再与赫连博联盟,在边令白死后,马上设法接收潼关的军队……

第74章 牵挂

只有武独能办成这件事,可怎么朝边令白交代呢?突然走了个人,无论如何都说不通,最后还是武独自己想出了办法,让段岭先不要管,先写好信再说。

写这封信简直是用上了段岭平生所学,搜肠刮肚,模仿牧旷达写奏折的语气,颇有点少年老成的滑稽感,写了撕,撕了写,怎么说都觉得不对。一要告知牧旷达潼关动向,提醒他千万小心,却不能危言耸听。二要提出自己的真挚建议,却不能让牧旷达知道他的那一点点私心,更不能让他猜到自己与赫连博有私交。三要分析清楚姚复、边令白、赫连达的关系。

段岭一边写一边整理思绪,目前姚复与边令白是一伙的,姚复将侄女交给边令白,让他把姚静嫁到西凉,嫁给赫连博一派。而边令白却与赫连博的伯父暗中达成了协议,不仅背叛了姚复,还准备将赫连博神不知鬼不觉,在关外杀掉。

要不要把贺兰羯谋害先帝的事写进去呢?段岭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写,接着他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利用这次机会,与赫连博结盟,双方交换利益条件,瓜分丝路管理权,干掉边令白,这样一来,丝路北段控制在赫连博手中,南段归牧旷达与朝廷,赫连达行迹败露,姚复什么都拿不到,边令白死掉。

但只要边令白一死,赫连达手里的欠条就变了烂账,势必马上进军潼关,夺到潼关控制权,再挥师南下,至不济也会在关内劫掠一通再退走。

所以除非先做好接收兵权的准备,否则边令白不能杀,但若不尽快杀掉边令白,他又要造反。段岭写到最后,已经做好了牧旷达撕他奏折的准备了,只想掀桌怒吼,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要在七天之内接管整个潼关的兵权,如何可能?

突然间段岭灵机一动——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边令白对外称自己是他的侄儿“边戎”,也就意味着如果边令白不明不白低死了,他完全可以持这便宜叔父的印信,号召大家给边令白报仇!

但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段岭还是详细写上,供牧旷达判断,写完以后他交给武独。武独翻了下那账本,却看也不看,带着段岭去朝边令白辞行。

边令白折腾了足足一夜,又被武独叫起来,当真是一脸痛苦。

“我要离开一趟。”武独朝边令白说。

边令白睡眼惺忪地打量他俩,武独说:“赵融托付给你了,若有任何闪失,取你狗命。”

紧接着武独闪身出去。

边令白:“……”

段岭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边令白才一个激灵醒过来,问:“去哪儿?”

“他去找一个什么东西。”段岭说,“叫镇山河的。”

边令白疑惑看着段岭,突然恍然大悟。

“上哪儿找去?”边令白说,“这都丢了一整年了。”

段岭说:“可能是……因为昨天的刺客?”

边令白在厅内踱步,自顾自摇头,说:“不,不大可能。”

段岭道:“镇山河是什么?”

“先帝的佩剑。”边令白说,“自元人攻破上京,先帝驾崩……”

段岭自然是知道的,但被边令白说来,心里仍是免不了那一抽。

“……镇山河便不知下落。”边令白又说,“莫非昨夜刺客是元人?唔……”

段岭又问:“先帝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

“你不知道?”边令白诧异地打量段岭,既然被叫起来了,便吩咐开早饭,与段岭各自坐在案前喝粥。

边令白对这“侄儿”还是颇有好感的,毕竟他千里迢迢而来,一举解决了他的债务危机,先前对武独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眼中钉走了,正好与他聊聊。

“先帝是条汉子。”边令白说,“为了救耶律大石,一路杀进上京城,中了贺兰羯那厮的埋伏,力竭牺牲,这辈子你边叔我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他一人。”

“贺兰羯……就是……”

“嗯。”边令白有点落寞地看着院里,说,“再过七天,就是七月初七了。所以你懂的,边叔我连那刺客都收留了,实在是再没有退路。我不及早对付牧家,牧家迟早也要对付我。”

段岭心想牧家现在就在对付你,后知后觉果然要不得,嘴上却说:“叔,你不必怕他,把宝藏起出来,咱们有的是钱,连军饷也不必了。”

“唔呼呼……”

边令白喝着粥,摇头苦笑。

段岭又问:“贺兰羯为什么要杀先帝呢?”

边令白说:“倒是不知,这厮乃是……”说到这里,段岭提起一颗心,边令白意识到差点失言,改口道:“……亡命之徒一个,刺杀先帝后,他先是逃到西凉,西凉不敢容他,才又逃到潼关内,唉——”

边令白唏嘘得连段岭都替他觉得沧桑,他很想再问下去,但问长问短,反而容易引起猜疑。

吃过饭,边令白朝段岭说:“得,府上就剩咱叔侄俩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待会儿我叫你,咱俩踏青去。”

段岭知道边令白想去看看他的藏宝被动过没有,于是一口答应,正要走时,边令白又朝他说:“你还有叔叔没有?”

段岭摇头,说:“赵家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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