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第74章

作者:非天夜翔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古代架空

“武独。”赫连博的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所有的细节都忽略了,只朝段岭问了这个名字。

段岭哭笑不得,说:“赫连?你听清楚了没有?”

赫连博点点头,示意别的不重要,又说:“武独是是是,你的谁?”

段岭正想解释道是我的兄弟,就像你这样,突然又觉得不对。

“是我的……”段岭犹豫道,说是手下吗?好像也不对。搭档?更奇怪了,想来想去,只有“家人”可以形容,但他又实在没有家人,且赫连博是见过郎俊侠的,从前还来过他家吃饭……他不想再去节外生枝地提这些,更不想去和赫连博解释自己现在为什么没和郎俊侠在一起了。

“总之……你不要问了。”段岭答道。

“哦——”赫连博奇怪地笑了起来。

“哦什么啊!”段岭马上感觉到了传说中“连马都搞”的党项人不怀好意的揣测,怒道,“你笑什么!”

赫连博大度地摆摆手,意思是不怪他了,段岭这才想起,上次武独把赫连博揍了一顿,赫连博还没找他算账,这算是一笔勾销了。

说了半天,段岭突然觉得好累,还是小时候过得自由自在的快活,索性与赫连博并肩躺在石上。

“是他救了我一命。”段岭出神地说,天空没有灿烂的星河,只有黑压压的乌云,侧头朝赫连博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他就是他,就是武独吧。”

赫连博“嗯”了声,段岭又说:“先前不方便来找你,也是有些事瞒着他,毕竟在边令白府上步步为营,一子错,满盘输。对不起,赫连。”

赫连博却笑了起来,说:“活活活,活着,很好。”

活着就好,段岭也是这么想的。

潼关府内,边令白连夜召集费宏德议事,费宏德早有准备,却穿着宽大的睡袍,磨磨蹭蹭才过来,听完在院内哀嚎的几个士兵禀报入夜时的偷袭,边令白已乱了阵脚。

“马上、马上……”边令白急得在厅内踱步。

“将军休要自乱阵脚。”费宏德说,“一来,偷袭不得手即走,此乃试探。”

说着费宏德又朝那士兵说:“你先下去吧,好好养伤。”

士兵被抬了下去,费宏德上前亲手关上门,这才朝边令白解释道:“二来,除了你、我、赵公子、武独四人,谁也不知道山洞内埋着什么。”

“是……是。”边令白擦了把汗,突然想起宝藏的事,只有四个人知道。

“武独为何离开?”费宏德这是明知故问。

“去找先帝遗落在北方的镇山河。”边令白说。

“武独其人,想必是不会通敌的。”费宏德慢条斯理地答道,“若要通敌,也不会等到今天。”

“那是。”边令白虽然对武独此人很看不顺眼,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没出过岔子,然而费宏德说到“通敌”二字,却不由得令边令白老脸一红。

“赵少爷年少。”费宏德诚恳道,“一时铸下大错,也是可能的。”

“不可能。”边令白反驳道,那小子已经被自己踹下了悬崖,还听见一声闷响,哪还有命在?

“那么不会是将军,也不是我。”费宏德说,“上次前来袭击的那刺客……”

边令白蓦然一震,想到了什么,费宏德又说:“根据老夫的猜测,此人极可能是赫连达那边派来的人。”

边令白疑神疑鬼,怀疑费宏德已知道了他的计划,然而费宏德话锋一转,又客客气气地说:“赫连达与赫连博、吐谷浑出身的太后争夺西凉国内控制权,这次想必是要将赏乐官与一众人等杀死在潼关内,用意是挑起两国不和。刺客窥探已久,上一次见我与赵公子前往秦岭,心中生疑,这次再派人前去试探,也是有的。”

“不错。”边令白眼中杀念一现即逝,心道留不得费宏德,此人太过聪明了,但目前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先生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边令白又问。

“依老夫看来,不必紧张。”费宏德说,“此时已快天亮,哪怕党项人找到了地方,也带不走东西,将军须再派一队兵,在山腰上守着,尽量处于对方的包围圈之外,时刻观察动向。入夜时我便与将军亲自前往,多派人手,找到宝物后,一次全部运出来。”

边令白沉吟片刻,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费宏德又安慰道:“敌人只知此地有蹊跷,却不知为何,只要将军未曾亲自现身,便不至于招人觊觎,对方不知虚实,只能试探。待将军亲自前去之时,一定也已布置妥当,万无一失。”

“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边令白便匆忙去布置,让潼关卫前往秦岭东段,散入山林,占据各个制高点,观察党项人的一举一动。

天色发白时,段岭侧躺在石上睡觉,听见有人在朝赫连博汇报,迷迷糊糊醒来,得知周围加强了守卫,边令白却没有亲自来,便知道自己与费宏德的计划奏效了。

今天是武独离开的第四天,段岭猜测他已经在西川拿到想要的东西了,今天正启程赶回来。

“他晚上回来。”段岭朝赫连博说,“走,大家跟着我,去对面山头,留两个人巡逻,随时注意动向。”

赫连博与侦查的手下确定联络方式,使用火光传信,从这里点燃火炬,对面山上能看到,到时候再派个人在洞口外等着,一旦看到火光便入内通报。

“他们是、是西凉勇士。”赫连博朝段岭解释,西凉有一支特殊护卫队,被选中的俱是一等一的好手,党项人建国之初,这一贴身卫队就已存在,如同南陈的四大刺客一般。

段岭心思复杂,赫连博又拍拍胸膛,让他不必担心,哪怕边令白与赫连达合谋要杀他,千军万马之中,也能全身而退。

第80章 劫持

段岭带着赫连博与护卫们进了密林中,找到上一次自己踩出的路,拨开山洞前的草,里面是个深不见底的洞。护卫纷纷垂下绳子,段岭要让他们跟自己走,赫连博却拉住段岭,派了个护卫下去探路。

片刻后下面传来声音,没有危险,众人便纷纷垂了下去,走过段岭来时的路,耗了不少时候,抵达藏宝室时,赫连博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黄金,登时傻眼了。

“这这这……”

“嘘。”段岭朝赫连博说,“要吗,要的话自己拿,我知道你用不着,分给他们点。”

段岭知道赫连博向来不会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护卫们也挺辛苦,分点金条给他们算什么,便朝赫连博的侍卫们说:“都是我的,要多少自己拿吧。”

本来也是他的,抄了赵奎的家,一分钱没落进袋里,还得靠赫连博接济,段岭简直憋屈死了,当即拿着金条,敲了敲,扔给侍卫们,一人扔了几根,自己也揣了两根,预备不时之需。

上次出洞去,居然忘了带点,差点没钱吃饭。

赫连博示意还有时间,让段岭先休息,段岭便点点头,大家退回到平台上,赫连博去布置,预备偷袭边令白。有了边令白,一切便安全多了——段岭起初准备在装金条的箱后躲藏,待边令白打开箱时再放蜈蚣咬他,再假装带着中毒的“将军”出洞去呼救。

至于如何交代他直到此时才露面,只要告诉大家,边将军其实派给他一个秘密任务——守护宝藏,到时有费宏德配合,谁也不会怀疑。

但赫连博一来,段岭的胜算便增加了不少,可以让卫士们配合袭击边令白,反正现在贺兰羯不在,边令白贪得无厌,绝不会带多少人出来,把他与其余人全部抓住,再逼问贺兰羯的幕后主使者,反而效果更好。

段岭紧张而激动地等待着这一时刻,大家先是休息了一会儿,赫连博便安排所有的卫士散开,卫士们身手敏捷,使用钩索钉住悬崖顶上的钟乳岩,轻飘飘地荡到对面去,匍匐于掩体之下,弯弓搭箭,指向平台。

各处就绪,赫连博攀高,坐在一块石头上,藏身于黑影之中,朝段岭吹了声口哨,示意准备好了。

地下峡谷深不见底,只有钟乳石滴水的声音。一道深峡横亘,两侧俱是刀削一般的峭壁,黑暗永无止境,峭壁上只有段岭容身的宽阔平台,以及通往藏宝室的另一条隧道。

赫连博与他的卫士们便各自藏身在峭壁两侧,射程覆盖了整座平台,待边令白一沿着木楔过来,便以弓箭点掉他的随从的性命,再废去他的行动能力。

山洞深处也传来一声口哨应答,那是段岭小时候与赫连博配合行动的惯用招呼。段岭心不在焉地走进藏宝室深处,四处看了看,蓦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

——先前他看到的,放匣子的方位前,有一个脚印,就在自己站过的位置上。

段岭登时起了满背鸡皮疙瘩,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与赫连博他们进来检查金条时,还没注意到这个脚印,有人来过这里?!

他检查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很确定第一次进来时,没有那个脚印。也就是说,在自己离开后,有人来过,一定就是先前住在此处的人!

段岭紧张至极,缓步走上前去,低头比照脚印大小,比自己的靴子大了一圈。

段岭的呼吸几乎停了,心想一定也有人来过这里,并且站在同一个位置上,检查了这个区域。

与此同时,一柄闪着光的铁钩从背后缓慢探来,伸向他的脖颈。

日暮,武独抵达来时路上他们短暂停留过的麦田旁,困得实在不行了,把万里奔霄拴在树上,奔霄便四肢跪伏下来,伏在武独身边吃草。武独歪着头睡了会儿,短短的两刻钟时间,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梦见自己在群芳阁时,段岭抱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畔小声说话。

“什……什么?”武独迷迷糊糊,醒了,一头毛躁,去池塘边洗了把脸,继续上路。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能抵达潼关,这下总算赶上了。

山洞深处,段岭感觉到那把铁钩时已经太迟,用尽所有力气大喊一声,喉咙却倏然一紧,叫声被锁在喉头,接着整个人被倒拖回去,视线内的洞顶飞速退后。

赫连博怒吼,护卫们各自警觉,这变故来得实在太快,赫连博连忙下令放箭,贺兰羯却提起段岭,在身前一挡,无人敢射箭。

贺兰羯左手勾着段岭,在木楔上纵跃,沿着段岭第一次进来的路飞速逃离,赫连博已追不及,马上朝另一条路上的岗哨打了个唿哨,对方通知山外同伴,密切监视山下洞口动向。

段岭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个念头是——糟了,这下计划全部败露了!

然而就在贺兰羯掠出洞口之时,卫兵大声喊道:“什么人!”

贺兰羯先是捣了段岭腹部一拳,段岭眼前一黑,无力挣扎,再被点了穴道,贺兰羯回身,以肩膀一撞,卫兵登时被撞得一头杵在山洞上,脑浆迸裂。流箭飞来,外头守洞的士兵可不管段岭死活,幸而贺兰羯穿出树林,跃出小溪,拖着段岭磕磕碰碰地消失在暮色里。

段岭的身体不受控制,被拖得在山路上撞了几下,紧接着越飞越高,被带到了山路尽头的一处险峰上。山峰前有一高耸的岩石,岩石上长着一棵青松,贺兰羯甩出绳索,将段岭双手捆住,再将他扔了出去,段岭眼前尽是万丈高空,若贺兰羯松手,自己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他没有直接坠入深崖,贺兰羯将绳索套在了那延伸出高空的松树尽头,段岭便被捆着双手,吊在了高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段岭喘着气,就这么被吊着,世界安静了下来。

吊着他的绳索在空中缓慢旋转,带着他转来转去。

“意外收获。”贺兰羯摘下蒙面巾,诡异地笑了起来,他的脸上坑坑洼洼,满是伤疤,在夜里一笑,就像鬼一般恐怖。

夜枭叫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会在那里?”段岭挣扎大叫,“放开我——!”

贺兰羯目不转睛地注视段岭,答道:“抓我的一个仇人,你却送上了门来,实在太巧。”

“你在那洞里等了多久?”段岭喘息着问。

“刚刚进去。”贺兰羯又答道。

段岭沉声道:“你要抓谁?!武独和你有什么仇?”

“哦。武独?”贺兰羯喃喃道,“我倒是忘了这茬,你又是什么人?”

段岭不敢说话,打量贺兰羯,贺兰羯如同猿猴一般跃上松树,松树猛然朝下一沉,段岭忍住了,没有发出喊声。

贺兰羯站在树枝上,亮出自己已成铁钩的手,说:“认得无名客?这只手,他要用他的性命来还我。”

“无名客是谁?”段岭皱眉道。

段岭是真的不知道,他想破了脑子也想不通,究竟为什么贺兰羯会出现在藏宝洞里。

贺兰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盘膝坐在松树上。

松树快要承受不住两人的体重,弯成了一道弧。

段岭抬眼,看着头顶璀璨的群星。

当初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父亲,如今他又将自己吊在了这里,不知在这星汉之下,是否还能说一声“天佑大陈”?

武独还在路上,不管贺兰羯的仇人出现与否,这疯子都不会留自己的性命。

“你拿我当人质有什么用?”段岭说,“我并不认识那无名客。”

贺兰羯冷笑一声,说:“不用再撒谎了,老子看你们看得清清楚楚,那天在赫连达派出的马贼手下营地里,就是无名客杀掉岗哨,救了你们一命。你与他,怎么可能毫无关系?”

“什么?”段岭的眉头皱了起来。

“夤夜行刺。”贺兰羯说,“偷入将军府,想必也是因为你,费了我好一番工夫,才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之地,竟是在边令白的藏宝地中。”

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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