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枝
季阁老离开后,皇帝就让季衡在榻上另一边坐下了,季衡不等他先发问,自己就说道,“那是七郎的亲笔信,他没有死。”
皇帝早已明白活着的许七比死了的许七对他威胁更少,所以已经接受了这件事,他看着季衡说道,“放心吧,朕之后不会为难他。”
季衡本来坐下了,又起身走到皇帝的身边来,伸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季衡是很少表现出这种柔情姿态的,所以此时表现出来,皇帝就受宠若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怎么了?”
季衡说道,“我因为身体原因,从出生,父亲便很介怀这件事,母亲只好带着我回了扬州,因为扬州有舅舅在,舅舅经常来我家,将我当成他自己的孩子一般地爱护,我很感激他。现在想来,距离那时候,已经有十多年了,舅舅从当年的中年人变成了老年,现在更是已经走了,想起来,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人的生老病死,只能接受,却是无法控制,无能为力。”
皇帝将脸埋在季衡的怀里,柔声说道,“朕说过不会再对付许家,即使许七还活着,朕这话也算数的。”
季衡笑了一声,手抬起来轻柔地抚摸皇帝的头发和颈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傻啊,我想说咱们好好过日子,人这一生短得很呐。现在还年轻,说不得很快就老了,就死了,怎么能够不珍惜。”
皇帝突然抬起了投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季衡,季衡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七郎没有死,我也就完全放心他了。现在许家是他当家,要比是许老大当家好得多,他既然没有写信给我,我也不好写信给他,让母亲写信,让他收敛些也就是了。”
皇帝也笑了起来,隔着季衡的衣裳,在他的怀里轻轻拱了好几下,季衡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哎,和你商量个事。”
皇帝笑着闷声道,“什么事?”
季衡道,“你只能自己回去了,我要先在家里住几日。”
皇帝早知道是这件事,心里当然失望,但是也不能不答应,他抬头看向季衡道,“又不管朕和麒儿了吗。”
季衡捧着他的脸轻轻摩挲了两下,“什么叫我不管你和麒儿。这么大人了,还把自己和麒儿放在一块儿?”
皇帝却没脸没皮地道,“朕只比麒儿更想你。”
季衡目光闪了闪,柔声说,“我过几日就回去了。再说,许家的事情,咱们还要好好地谈一谈,我留在这里,也想问一问前来报丧的许家仆人,许家情况到底如何。”
皇帝将季衡拉着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在他的面颊上亲昵地亲了两下,季衡平常可不会由着皇帝乱来,这时候却没有反对,皇帝亲昵够了,才抱怨道,“朕回去,麒儿发现你不在,恐怕又要闹了,朕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抚他。”
季衡知道孩子一向是那般粘人,但是他总不能每日里只陪着儿子,当然,要是没有别的事,只陪着儿子也好,只是却总是各种事情堆在一起,他想要清闲一下子也不得。
季衡知道皇帝只是想要安慰,不是真要和自己闹,就安抚性地亲亲他,又许他很快就回行宫然后好好陪他,皇帝这才答应离开。
皇帝离开时,季府众人又跪下恭送,皇帝在那一干跪着的人里瞥到了十一娘子的身影,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季家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和季衡长得十分相像的女人,而且因不少人见过这个女人,京里有些人家还秘密传言杨麒儿乃是这个女人所生。
皇帝乘上马车离开时,脑子里已经有了某个想法。
而季衡则留在了家里同许氏一起操持起了给广州许家送丧礼的事。
那来给季府里报丧的仆人,因为受过许七郎的交代,故而季衡问他事情,他也只是说了些能说的,其他的一概不说,不过季衡大约也知道了许家的情况。
对许七郎未死之事,季衡和皇帝对此都是轻描淡写不再多想多言,但是对另外的人来说,却是不得不抓住的机会。
几日后,京城里高门大第里偷偷传着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件,皇帝让人“秘密”带了住在季府里的表小姐去行宫;第二件,广州的大海商许家家主过世,由小儿子继承,因许家在打击海寇王启时立过功,皇帝便准备派钦差前往奔丧。
这第二件事实在有很多隐秘情况,有人猜测,因季府里住着的那个表小姐正是许家的女儿,据说太子便是她所生,现在皇帝又派人接了她去行宫,皇帝这么在乎许家的事情,是因为这个女子,这当然是妇道人家喜欢的理由;那些有政治远见的男人们,便知道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恐怕有皇帝想要控制许家的意思,而且,徐家在广州势大,皇帝顾及着徐家对他的扶持之情一直对他家优待,但徐家有些做法太过分了,皇帝忍到现在,恐怕是想要下手了。
第278章
季衡实在没法在家中多待,因皇帝当日回了行宫,在第二日,就派了伺候季衡的一应宫女前来季府,又派了不少侍卫前来保护,除此,连翁太医也被派来了,随行还有能够做出季衡喜欢的膳食的厨子。
季衡那本来显得空旷冷清的中正院,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了,虽然这些人因都是皇帝跟前伺候的,决计不会发出任何一点不该发出的声音,不会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但是,季衡依然觉得他们在自己家里,让整个季府的情形都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于是,在第三天,季衡只好又告别了自己的家人,带着这些人回了蘅兰行宫去。
回行宫时,皇帝正在同大臣商议事情,季衡便也不会前去打搅,自己就直接回了兰芷楼去。
到了十月,已经下过了初雪,天气已经很冷了,兰芷楼里不仅烧着地龙,又燃着好些暖炉,里面十分温暖。
季衡才刚进了楼里,女官就上前来伺候他脱了外面的大氅,季衡问道,“麒儿呢?”
女官微笑着柔声回答道,“大人这几日不在,太子殿下实在想您,皇上也无法安抚他,就让人去接了定国侯府里的公子和小姐,还有上京来的兴南王府的小殿下前来陪伴太子殿下,他们此时正在楼上游乐室里玩耍呢。”
季衡倒些微诧异了,因皇帝怕外人会给杨麒儿带来疾病,一向不让他多见人的,季衡也提出过让杨麒儿和同龄的孩子在一块儿玩,但皇帝虽然并没有反驳他,却也是直接转移话题无视了他的这个提议,没想到这次皇帝居然会传小孩子来,季衡想,大约是杨麒儿闹得太厉害,皇帝也拿他没办法了,只好传了别的孩子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兰芷楼修建得十分阔大巍峨,房间众多,季衡上了楼,先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收拾洗漱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往杨麒儿的游乐室而来。
隔着厚厚的门帘子,季衡也听到房间里的闹腾声,一个软糯的小男孩子的声音说,“这是我的,不要拿我的。”
一个小女孩子的义正言辞的声音,“不要和太子殿下抢东西,你忘了娘亲的话了吗?”
季衡一听就知道是赵致礼家里的那对双胞胎,季衡回京来,倒是代替赵致礼去他家看过他的孩子们的,这对长子长女已经有四五岁了,正是又闹腾又可爱的时候。
宫女为季衡打起了门帘子,季衡就走了进去,一看过去,只见杨麒儿手里拿着做得精巧的拼图木块,人撅着屁股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那木块啪地一下子扔了出去,然后又撅着嘴巴看了比他高大得多的赵小猫,赵小猫皱着眉毛,显然对他深深不满,不过却是什么也不敢说,因为赵丫儿正死死拉着他的袖子。
而在杨麒儿旁边不远处,则有另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子正撅着屁股跪在那里,将积木一块块地往上面堆着。
除了这几个小孩子,不远处便是好几位照顾他们的女官和嬷嬷,这几个孩子都是十分矜贵,她们便是远远护着,也不敢上前阻止杨麒儿欺负人。
季衡往前走了两步,对杨麒儿说道,“麒儿,你为何将那木块扔掉?”
杨麒儿因他这句话才转过身来看过来,发现果真是季衡后,脸上就马上绽放了笑容,飞快地朝季衡扑过来,季衡生怕他摔了,便几大步走过去,将他在半路就接着抱到了怀里,杨麒儿已经会好好说话了,他嘟着嘴巴不满意地说,“难看,不喜欢。”
那边赵小猫和赵丫儿都朝季衡看了过来,赵小猫十分不忿地说道,“那是我的。”
赵丫儿虽然也只有四五岁,却是十分懂事了,她又拉了赵小猫一下子,对季衡说道,“哥哥是喜欢太子殿下的。”
赵小猫轻轻哼了一声,把脸转开了。
而兴南王府里的那位小殿下杨奉渚,则是自己玩自己的,根本就没抬头看季衡。
季衡抱着杨麒儿将他放到了地毯上,自己也在地上跪下来,伸手摸了摸杨麒儿的额头,杨麒儿爱娇地将脸往他的脸上凑,季衡便好笑地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两下,然后就说道,“那积木是赵家哥哥的,你怎么能够把它扔了呢,首先,乱拿别人的东西不对,其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你不喜欢的,别人可能喜欢,你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决定别人的喜好,你说,对不对?”
也不知杨麒儿听不听得懂季衡这番话,反正他是自己又爬起身去将那被他扔到了角落里的积木拿了回来,递到了季衡的手里,季衡赞扬地搂着他又亲了两下,说道,“麒儿真乖。”
杨麒儿笑呵呵地回头去看了看赵小猫和赵丫儿。
赵丫儿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却是和赵小猫穿着一样的衣裳,打扮得和男孩子差不多,她拉着小哥哥前来给季衡行礼,还规规矩矩地说,“给世叔请安。”
她的声音非常清甜可爱,季衡笑着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说道,“丫儿真是乖巧懂事。”
赵小猫是赵家的嫡孙,以后的侯爷继承人,自然要教养得骄纵些,不过想来被送来行宫前,也是被好好敲打过了,故而此时也懂礼地对季衡行了礼问安,季衡也亲热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赞扬了两句。
那位王府小殿下杨奉渚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季衡几眼,也爬起了身来,过来对着季衡无言地下跪行了个礼,这个礼大约是他家的大人教给他让他给皇帝行的,不过他刚才看赵家兄妹都对季衡行礼,所以他也对季衡行了。
季衡心里觉得这孩子可爱得紧,但这毕竟是王府的嫡脉,他可受不起他的礼,所以就一把揽过他将他抱在了怀里,说道,“小殿下这个礼,我可受不起。”
杨麒儿看季衡抱了杨奉渚,一下子就不满意了,小眉头一皱,嘴里就嚷道,“让开。”还用手去拍打杨奉渚。
杨奉渚被他吓了一跳,他是个圆滚滚的小胖男孩儿,似乎天生嘴拙,并不说话,只是赶紧往旁边爬,想来是季衡回来前,他就被杨麒儿欺负过了,所以知道避开的道理。
季衡没想到杨麒儿这么凶悍,不由就将杨麒儿搂到了怀里来,将他的手抓住,说道,“为什么要打人,再这么不懂礼貌,阿父不喜欢你了。”
杨麒儿委屈地瘪了瘪嘴,“阿父不要我了?”
季衡只好赶紧哄他,又亲他的小鼻子,“阿父要你,好啦,好啦,男孩子不要哭。”
赵小猫及时地对杨麒儿不屑地道,“哭鼻子不是男子汉。”
杨麒儿赶紧瞪他一眼。
一个小孩子就够季衡受的了,这下有了四个小孩子,季衡简直是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最后谁都不管了,他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看,让几个小孩子自己玩,赵家兄妹已经大了,可以自己玩自己的,杨麒儿好不容易盼回了阿父,于是在季衡的身上攀来爬去不亦乐乎,且不让另外的孩子接近,而那杨奉渚似乎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玩,将那积木堆了又拆,拆了又堆,不时又看季衡和杨麒儿一眼,觉得渴了的时候,才会发出声音,“喝,喝……”便有伺候的嬷嬷给送了甜汤来他们喝。
皇帝来到这间游乐室,看到季衡一身深蓝色的儒衫,领口被杨麒儿抓着拉得大开,杨麒儿手还扒着他的胳膊,从他的胳膊腕上一个倒立要爬过去,季衡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儿子这般顽皮,他只好赶紧将书放下,将儿子又搂回来,杨麒儿紧接着又重复刚才那爬山一般的动作,而另外几个小孩子,因为杨麒儿太护食和嫉妒心强,他们根本不敢接近季衡,只得在旁边自己玩自己的。
皇帝的到来,房间里的女官和嬷嬷们都赶紧跪下行礼,季衡抬起头来也看到了他,就对他笑道,“你回来了。”
杨麒儿也从季衡的臂弯里回头看皇帝,学着季衡说道,“爹爹,你回来了?”
把皇帝直接逗笑了。
另外几个孩子,居然都被调教得能够面对皇帝乖乖行礼,特别是赵丫儿最是聪明,不仅会跪下行礼,还会说“吾皇万岁”。
只让皇帝笑着说了免礼,还让给了她很多赏赐,而赵丫儿还能一本正经地谢恩呢。
因为季衡回来了,皇帝就直接让嬷嬷们将另外几个孩子送出去了,送出兰芷楼后,直接有他们家的人候着接出去。
京城里能够陪太子殿下玩耍的权贵家的孩子何其多,却只有这三个孩子受召前来,这自然是对他们莫大的荣宠,更何况皇帝之后又让赏赐了不少东西。
那几位送孩子出去的嬷嬷,在配殿里时,就被两家送孩子来的乳母们拉着询问孩子们有没有闯祸,又被偷偷塞了不少好处,几个孩子则是懵懵懂懂的,只是在乳母问话时,不情不愿地回答两句。
在赵家兄妹和杨奉渚在的时候,杨麒儿十分嫌弃他们,这种嫌弃更多来源于他们比他大,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但是当他们被抱走后,杨麒儿又不习惯了,转着小脑袋不断地看,似乎是觉得冷清了。
季衡将他抱了起来,又吩咐了女官端水来,于是给杨麒儿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又亲着他的小脸蛋,问道,“饿了吗?”
杨麒儿用小脸蛋在季衡的脸上蹭了蹭,季衡的肌肤柔嫩细腻,杨麒儿喜欢和他脸蹭脸,此时就娇里娇气地说道,“饿。”
皇帝在旁边喝茶,对季衡道,“让乳母抱他吃东西去,君卿,朕有事同你商议。”
杨麒儿听懂了皇帝的话,就不满意地撅嘴巴,被皇帝把他一把拎过去,就作势要咬他一口,杨麒儿恐怕是被他这爹咬过的,知道这苦头不好吃,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还大叫了一声,把季衡和皇帝都逗得大笑。
季衡将儿子又从皇帝怀里抱过来,抱着他去给乳母,又爱怜地亲他的面颊和小颈子,柔声说道,“去吃饭去,一会儿阿父就去陪你。乖乖,要听话。”
杨麒儿虽然不高兴,还是只得被乳母抱过去了,季衡也就和皇帝一起出了游乐室,到书房里去说话去。
第279章
走进暖阁书房,皇帝在榻上坐下了,季衡正要坐到他的对面,他已经欠身长臂一伸,将季衡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季衡还来不及避一避,已经被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
季衡又无奈又好笑地侧头看他,“你这个样子,咱们怎么说话,再说,被人进来看到,像什么样子。”
皇帝却死皮赖脸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再说,谁看到了,敢乱嚼舌根,朕就让他没舌头。”
季衡蹙眉看着他,皇帝便笑起来,在他的耳根上亲了两下,亲亲热热地说道,“朕好几日不曾见你了,这般抱着你好好看看你,还不行?”
季衡只好说道,“那由着你吧,只是,咱们不是来谈正事的吗?”
皇帝把他搂紧,“就是谈正事。”
季衡被他搂得十分别扭,心想皇帝这抱着他是抱着一个玩具呢,嘴里则说道,“什么事?”
皇帝用胳膊环过季衡的腰,手握住他的手,眼睛则看着季衡的神色,“朕同几个大臣商议过了,决定派人亲自到广州许家去为许明忠吊丧。并送去‘忠君正身’的匾额,这也算是对许家的表彰,你觉得呢。”
季衡愣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眼睫毛低低垂下去,好半天才又撩起来,微微侧仰着颈子看皇帝,“许家之前才因勾结海寇而定过罪名,即使之后有许达川为朝廷做内应端掉王启而去了罪名,但现在就送去一个忠君正身的匾额,是不是并不合适。”
皇帝被季衡那乌鸦鸦的眼睫毛撩得心头发痒,反正老婆在怀,不吃豆腐白不吃,就直接在他的脸颊上颈子上亲了好几口,看季衡要发恼了,他才停下来,说道,“这没什么不合适。送了这个匾额过去,正好显示朕这君恩浩荡,也让别人不要再对许家胡乱猜测,且朕听闻许家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和睦,许家老大带着不少人驾船出海逃离,并宣扬许七年轻稚嫩,并不适合做许家的继承人,他为许家殚精竭虑几十年,最后却落得什么也得不到,想要不少管事随他反抗许七,许七正派人追击。朕为许七送去这匾额,正好是承认许七的位置,算是朕为他撑腰,许老大便也无话可说了。”
皇帝说到这里,黑幽幽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季衡,又在他的唇边亲了亲,低声道,“你说,这还不好吗?朕对你这个表哥,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季衡回视着皇帝,好半天没说话,直到皇帝那不规矩的手几乎要伸进他的衣裳摸他的胸,他才惊醒过来,一边抓住皇帝的手,一边瞪着他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
皇帝也不再在季衡身上作怪,为他拢好衣裳,道,“朕阴阳怪气?是,朕的确是阴阳怪气。朕只是想说,上次他劫走你,朕想他的确是该死,只是怕你伤心,才让了付扬暗地里收拾了他,朕知道你会伤心难过,但是没想过你会同朕翻脸。朕前阵子的确是后悔了,因为解决了这样一个人,而让你对朕心生芥蒂,实在是不值得。但现在他既然没死,又有故意借假死而让你难过,让你对朕心生罅隙之嫌,可见其心的确可诛,难道不是这样吗。”
季衡坐在皇帝怀里一时没有说话,皇帝和许七郎在这件事上,全是半斤八两。当初许七劫走他,季衡的确知道许七这行为是不值得原谅,合该当诛的,但是,这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是他的至亲,无论如何,他都有保住他的理由,而皇帝,即使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愿意体谅,就该明白他的心思,不会做出那般决绝的事情,皇帝要人暗杀许七,许七用法子逃脱了,现在皇帝又责怪许七是故意逃脱来挑拨两人关系,这算什么事呢。
季衡知道,事涉感情,就没有清楚的时候,他只是赌气地看着皇帝,“那你何必又派人去吊丧,又送匾额去,直接派人将他绑上京斩首不就得了。”
皇帝挑了一下眉,道,“你以为朕不是这样的心思吗。只不过是因为你罢了。”
季衡直接在皇帝怀里转了个身,对着他道,“因为我,的确是因为我。因为我什么?因为他是我的表哥,故而要杀他,因为他是我的表哥,你又杀不得他了?我又不止他一个表哥,我表哥多得很,还一大堆堂兄弟堂姊妹,你是不是挨个地要这么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