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雅
季思连连点头,“我当初也这样想,然而告知了许县附近的官员,却是一耳进,一耳出,毫无用处。”
“呵。”殷寂离却是笑着摇头,“季相,告诉几个官员有何用,县衙、府衙,顶多几百个衙役,南景的军兵又分散在四周打仗,没人会来修水渠的,这种工程,可是需要上万人的大工程啊。”
“那如何办?”季思问,“组织徭役么?”
“唉。”殷寂离赶紧摆手,“徭役兵役和重税,这三样乃是大忌,想想当年始皇帝,就是这三样太重,才让百姓民不聊生,使不得。其实要组织一个几万人的工程并不难,不用找官府,要找地方乡绅。”
“地方乡绅?”季思好奇。
“嗯,找洛县附近州城的十户首富出来,这些首富手里良田千亩,必然很多农民散户租田为其劳作,一旦洪涝绝收,那些富户也是有大损失的。给他们工程图纸,让地方乡绅组织民众挖沟渠、引水造梯田,跟各地官府打个招呼,让他们别去勒索那帮乡绅。这引水乃是造福祖孙万代的好事,没什么人会不愿意干的,朝廷大可以免去那些乡绅们一段时间的赋税,再大肆宣扬加以表彰,银子面子自然就来了,比从国库拨要好。你从国库拨银子下去,层层盘剥,最后到了真正受灾的府衙手里,也就只剩下一小半儿了,就算地方上都拿来治水,干了,不够本儿,不干,又受灾死人。最后索性自己将银子揣起来了,敷衍一下,上头因为也拿了好处,自然不会伸张,所以银子这种东西,给了也白给。”
季思听后,点头,“妙。”
殷寂离看了看他,见他满脸笑意,知道他试自己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嗯……”季思又哼哼了一声,问殷寂离,“西南的小国又打起来了。”
殷寂离翻着书,问,“是抢皇位啊,还是几个小族间私斗?”
“私斗。”季思回答。
“私斗没什么可怕的。”殷寂离翻书,“虽然对那些外族民众挺不公,但是对于中原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季思一笑,问,“刚刚闵公子特别提到抢皇位,是为何?”
“呃……”殷寂离咳嗽了一声,道,“南面外族的首领普遍年纪比较大,彼此乱斗一下也就差不多了,不过千万要提防那些后起之秀,新上来的都比较有野心。”
“哦。”季思点了点头,继续看。
殷寂离则是松了口气,其实是他前段时间夜观天象,看出了些异端来。
本来,辕冽是整个东南面最亮的一颗帝王之星,霸气十足,已经羽翼丰满。而前天他却发现,在西南边陲,又有一颗强劲的帝星正在升起,别说,还大有些与辕冽抗衡的趋势……总之么,这段时间西南必乱,定会出现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与南景王朝抗衡。
“咳咳。”季思又咳嗽了一声,“那个,闵公子,关于贩卖私盐的问题。”
殷寂离也无奈了,看季思,笑,“季相,您就别试我了,让我安心看会儿书吧,您也好快些办完了吃饭。”
季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行,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殷寂离看他,示意他问。
季思突然一笑,问,“闵公子……是不是会算命?”
“咳咳……”殷寂离本来正喝茶呢,一口呛住,咳嗽了起来,抬眼看季思,就见他笑得别有深意,自言自语一般,“我以前机缘巧合,跟一个高人学了些皮毛,知道这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叫帝星,如今原先的帝星暗淡,新的帝星却光芒万丈。然而四周围群狼似乎环伺,云雾弥漫,或晦或明分不清楚,唉,难办啊。帝星又孤寂无援,真是可怜,明明有北面一颗彗星远道而来,却偏偏不肯相助。“说完,季思抬眼,看殷寂离。
殷寂离则是显得有些狼狈,将杯子放下,用衣袖擦落在身上的水渍,并不说话,脑袋里想着应对之法。
“你那拨浪鼓上的,乃是乾坤八卦阵,俗称神算图。”季思淡淡道,“那位教我星象的高人说起过,若是有缘,能看到会用这个图测算的人,千万别放跑了,此人有动天下的大才。”
殷寂离嘴角微微抽了抽,瞥季思,心说,完了完了,本以为这是个厚道人,没想到遇到了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啊!
季思略带狡黠地一笑,“闵公子,我那日见了你之后,还派人打听了一下,北边有个青云镇,这么巧,听说青云镇里头,有个俊美书生,人称神算殷。”
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不愧是国相啊,好狡猾啊!这回在坑里了!
季思笑得越发老奸巨猾,“……殷公子,纸包不住火的,我这人平时嘴巴挺牢靠,但一生起气来就容易胡说八道,不如这样吧,你去参加考试,不准耍赖凭本事考。你若是不去或者作假么……”
殷寂离睁大了眼睛,“你想怎的?”
季思微笑,“我就禀报皇上昭告天下,你殷寂离是个会神算乾坤挂的大才子,反正折腾得你一辈子没法子看书!”
“呵……”殷寂离倒抽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看季思,“相爷,你怎么这样!”
季思嘿嘿直乐,“没办法,随叫我求才若渴呢。”
……
傍晚时分,辕冽和辕珞带着贺羽来到了季思府上找殷寂离,就见殷寂离坐在丞相府客房门口的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一脸郁闷地自言自语,“哎呀,姜还是老的辣呀!这回遇到狠茬了,作孽作孽!”
第14章 求仁得仁
贺羽回来之后,便是闷闷不乐。殷寂离见他神色安然,也料到了,他那个冤家可不是一般的难对付,这两人一旦纠缠了,可是个万劫不复的死局,好运些,说不定还有破镜重圆那一天,倒霉些,也许直接就天人永隔。其中的磨难,他真怕贺羽承受不起。
“唉。”殷寂离凑过去看贺羽,“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啊?”贺羽看了看他,摇头,“不想。”“我要说!”殷寂离眯起眼睛。贺羽捂住耳朵,死也不听,站起来就走。殷寂离在后头追,“你听不听啊!”“不听!”贺羽捂死耳朵,死也不听。跑了良久,殷寂离跑不动了,坐在门槛上,踹一旁的花盆,骂道,“随你便吧,好良言难劝该死鬼!自生自灭!”贺羽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坐到一旁的台阶上面继续闷闷不乐。
“唉,再给你一次机会。”殷寂离凑过去,问,“听不听我说?”贺羽回头看了看他,良久,摇头,“不听。”“呼……”殷寂离叹了口气,“被你气死!”说完,晃荡着往门口走去。
“喂!”贺羽叫他,“大晚上的你去哪儿啊?”“去喝酒!”殷寂离摆摆手,往外跑。贺羽有些担心,晚上别出事了,就跟了出去,“你去哪儿喝酒?”“窑子。”殷寂离厚着脸皮回答。
“要死了你!”贺羽骂道,“你去过窑子么?就你这张脸,进去了小心被里头的姐儿们生吞了!”殷寂离撇嘴,“你还没死呢,你死我前头。”“你少来!”贺羽跟着他,“要喝酒就去旧楼,不准去窑子。”“要你管。”殷寂离不满。贺羽知道他跟自己耍脾气呢,就跟在他后头走,“寂离,你给我出出主意呗。”“离他远点,回家种地!”殷寂离直截了当回答。
“不要!”贺羽摇头。
“那没辙了,你死吧!”殷寂离说着,伸手就要掐他脖子。贺羽被掐了半晌,突然问,“你想法子让我死慢点或者尽量别死?你不帮我那我就死好了。”殷寂离叹气,转身上酒楼,“没救了你,醉死算了!”当夜,殷寂离与贺羽喝到近天亮,鸡鸣报晓,两人趴在酒楼的屋顶上干最后一坛子。殷寂离抱着酒坛,指着有些已经亮起了灯的人家,跟贺羽说,“你看那些人家,他们起得多早?”“要讨生活么。”贺羽道,“这天底下不是人人都跟你我似的出生与殷实之家,有钱人为风花雪月苦恼的时候,普通人家则是为柴米油盐奔波,各家有各家的苦恼。”“呵。”殷寂离点撇嘴,“少那风花雪月那种半个铜板都不值的东西,和柴米油盐酒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放在一起说事儿!”贺羽皱眉,“哪儿有酒啊?”殷寂离不做声。贺羽想了想,问,“你什么时候离开乐都回去?”殷寂离依然不做声。
“你是不是被那季思说动了吧?”贺羽问他。殷寂离仰天想了想,道,“那老东西忒精明。”“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那都是骗人的。”贺羽道,“你管天下苍生做什么?谁来管你死活?”殷寂离仰天躺下,手里转着拨浪鼓,道,“我能救万千人命。”“那万千人与你非亲非故。”贺羽回答,“你不是说过么,天下苍生最可贵,但也最不可理喻,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么?”殷寂离看他,“哇……这么没人性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啊?”贺羽单手托着下巴,道,“你要不然回家种地吧?”殷寂离失笑,斜着眼睛瞅他。两人对视了良久,贺羽皱眉,“你想答应那老狐狸?”殷寂离挑了挑眉,“这乐都最近聚集了很多能人啊,说不定有比我能干的呢,考试这种事情没准的,谁说我就一定能上第一?”“没人能赢你。”贺羽却是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算出来的,不是么?”殷寂离摸了摸鼻子,抬脚踹飞了身边的酒坛子,“不管了!”说完,就想要睡觉。却听贺羽抽了一口凉气。殷寂离不解,顺着他的视线望下去,也是惊得一蹦,就见辕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酒坛子里的残酒,泼了他一身。殷寂离赶紧窜起来,躲到贺羽身后。贺羽也问辕冽,“你怎么来了?”辕冽指了指他身后的殷寂离,“我去丞相府找他,季相说他出门了。”贺羽和殷寂离都忍不住一挑眉,找人的时间稍微诡异了一些。
“我有话问你。”辕冽看殷寂离,又看了看贺羽,“想单独谈。”殷寂离赶紧揪住贺羽摇头,贺羽却是无情地一跃下了房顶。
“喂!”殷寂离扒着房顶不让自己掉下去,骂贺羽,“没义气!”贺羽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乐呵呵回去睡觉去了。殷寂离盘腿坐在房顶上生闷气。辕冽似乎是想要上来。
“唉……”殷寂离伸手挡住,“你不准上来!”辕冽皱眉,“你要下来?”“不下去!”殷寂离道,“有什么话这样说,咱俩保持一段距离!”辕冽看了看他,哪里管他,一个纵身跃上,落到了他的身边,大模大样坐下。殷寂离往旁边挪了挪,尽量跟辕冽离开得越远越好。辕冽看着他的样子挺来气的,“你别躲了,我又不会吃了你”殷寂离自言自语一般嘀咕了一句,“难说。”“哈?”辕冽看他。
“你想问什么?”殷寂离尽量少废话。
“你……真名叫什么?”辕冽问。
“闵青云。”殷寂离坚决骗人。
“季相说不是。”“哈呀!那老头嘴巴不牢靠……”殷寂离话出口才意识到被懵了,转眼。就见辕冽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咳咳。”殷寂离咳嗽了一声。
“叫什么?”辕冽问,“是不是姓殷?”殷寂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名字?”辕冽接着问。
“你审犯人啊?”殷寂离动了一下,不提防脚下一滑……“哎呀!”辕冽赶紧伸手将他捞住,威胁,“不说丢你下去!”殷寂离有一些想拿酒坛子砸人的冲动。辕冽见他瞪着眼睛似乎恼了,就捏着他手腕子,微微用力,将他提起来,放到了自己身边,“你当年怎么知道我在死人堆里的?”“路过。”殷寂离依旧不老实。辕冽一笑,“那干嘛让我发三个誓?”殷寂离望天说瞎话,“我没有。”“你怎么这样啊?”辕冽有些无语,“尽说瞎话,要脸皮么?”殷寂离点头,厚颜无耻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辕冽嘴里发出咯吱吱磨牙的声音,殷寂离坏笑。两人并排又坐了一会儿,辕冽突然开口,“我觉得你很能干。”殷寂离耸肩,“看哪方面吧。”辕冽双手摆在膝盖上,无目的地看着远方,良久才问,“你觉得,南景王朝还能撑多少年?”殷寂离双手支在身后,没回答,见辕冽还在等他,就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真话。”辕冽道,“我从不听假话。”“那你先说真话。”殷寂离看辕冽,露出淡淡笑容来,“你自己觉得呢?”辕冽想了想,“不超过三年吧。”殷寂离一笑,没吱声。
“唉。”辕冽用膝盖撞了撞他,“该你了。”殷寂离侧过脸,留给了辕冽一个好看的轮廓和意义不明的眼神,低声说,“两年。”辕冽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点了点头,“哦……”“那接下来的皇朝是哪家?”辕冽又问。殷寂离凑过去笑,“你说呢?你希望是哪家?”辕冽看着殷寂离靠得极近的脸,闭嘴,并不言语。殷寂离发现了辕冽的一个习惯,他一般都闭着嘴,如果唇角平缓,那就是有可能开口,可若是嘴角下垂,那便是拒绝……死也不开口。轻轻摇了摇头,殷寂离伸手拾起辕冽肩上的一缕黑发,淡淡道,“如果我告诉你,下一代皇帝姓辕,你信不信?”辕冽微微皱眉,转脸看殷寂离,双目相对,殷寂离一双眼睛还是让他心跳得慌乱。凝神良久,辕冽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殷寂离想了想,没答,反问,“我问你,若是独善其身和救苍生之间让你选,你选哪个?”辕冽听后有些意外,“只能选一个?”“嗯。”殷寂离点头。
“救苍生。”辕冽回答。
“真的?”殷寂离问他,“那当皇帝和救苍生呢?”“当皇帝。”“哼。”殷寂离鼻子里出气,却听辕冽道,“我当皇帝就是救苍生。”殷寂离眯起眼睛靠近过去,“你想当皇帝啊?想造反?”辕冽眼神冷冽地盯着他,“哪个皇朝也不是天生的,谁不是造反得来的,准自己造反却不准他人反么?”“哈哈。”殷寂离拊掌,“有趣。”笑罢,又问,“那……当皇帝和心上人呢?”辕冽一愣,问,“什么意思?”“一个是皇位,一个是挚爱,你选哪个?”殷寂离半说笑半认真地问。辕冽想了想,道,“挚爱。”殷寂离显然是吃了一惊,笑问,“还真看不出来啊,辕大将军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埃”辕冽一挑嘴角,“挚爱未必需要是美人,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是昏君,弃江山为挚爱的是男人。”殷寂离略带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天下苍生和你挚爱呢?”辕冽一耸肩,“挚爱。”殷寂离皱眉,“你还挺没原则?舍弃千万人只为了一人,不怕人笑话你么?”辕冽有些莫名地看着殷寂离,笑道,“你这书呆子。”殷寂离一拳头闷过去,砸中了辕冽的肩膀。
“这天下人有多少你知道么?”辕冽揉了揉肩,说,“我一世也不过就为几个人而活罢了,凭什么让我为天下苍生去受苦?”“你刚刚明明说独善其身和天下苍生选天下苍生的。”殷寂离说着,伸手一指辕冽,“胡搅蛮缠0辕冽握住他纤纤长长一根手指,道,“你才胡搅蛮缠呢,独善其身和共白首能一样么?”殷寂离盯着他半日,抽回了手指,嘴里嘀咕,“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什么?”辕冽没听明白。
“没。”殷寂离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去了,好睏。”“唉。”辕冽叫他。殷寂离回头。
“你究竟有多少能耐?”辕冽问。殷寂离双手撑着屋顶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居高临下看着他,突然伸手,指着辕冽的鼻子,说,“辕冽,我能让你君临天下,做千古一帝,你信么?”辕冽呆呆看着殷寂离,半晌回过神来,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头,道,“唬人。”殷寂离挑起嘴角,“我的确是姓殷。”辕冽抬眼,听着殷寂离开口,“叫寂离,寂寥的寂,疏离的离。”辕冽忍不住皱眉,“你爹妈干嘛给你取那么个名字?谁都希望子孙富贵荣华,怎么会寂寥疏离?”“你爹给辕珞取名美玉,却叫你冽如寒冰,寒冰易化,美玉却永在,你怎么不挑理?”殷寂离冷冷一笑,“寂离又如何?谁生谁死,不是寂寥疏离?”辕冽突然注意到了四周的酒坛子,心说这书生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说话那么冲?还是说这才是他本性?这性子,可远没有他面孔长得讨喜。
“殷寂离……”辕冽摸了摸鼻子,“其实也还不错,念岔了跟殷吉利差不多。”殷寂离一惊,那眼神让辕冽正巧看见了,半晌才问,“你该不会……本名就叫吉利,后来改的?”“没!”殷寂离急得赶紧摆手,却忘了身在屋顶上,脚下一滑直接“哎呀”一声摔了下去。幸好落地前,辕冽已经跃到了地上,伸手接住他。殷寂离赶紧蹦下来,整理衣物。
“你这书生,和一般酸儒还不太一样。”辕冽见殷寂离大模大样往前走,忍不住笑,“还有几分豪气。”“快走吧,天亮了没得睡了。”殷寂离随口道,“我可是应考生,很忙的。”辕冽失笑,快步跟上,问,“你真的去参加考试?”“那又如何?”殷寂离无所谓地问,“不止要应考,我还肯定是状元。”“吹。”辕冽摇头。
“吹什么?”殷寂离仰起脸,傲慢地看他,“我若不是状元,你便和季思去查吧,定然有人作假。”说完,打了个哈欠,溜溜达达回丞相府去了。
第15章 求之不得
殷寂离回到了丞相府之后,就过上了所谓准备考试的日子。
他找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书,边看嘴里边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这一日,辕冽带着辕珞、齐亦和远道而来的箫洛一起去喝酒,就特意拐了一趟丞相府,想叫上殷寂离和贺羽。
进了府,只见贺羽拿着一堆药材,正在晒药。
日光斜照,贺羽身形瘦削,手里拿着药一脸专注地挑着,箫洛看见了,轻轻叹息,“唉,清俊犹在但年华不留啊。”
辕冽不解地看他,问,“什么?”
“嗯?”箫洛无所谓地耸耸肩,“只是怀念曾经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美好少年而已。”
众人也都知道他这独特也有些不讲情理的喜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青春常驻?谁能停住这似水流年?
贺羽见众人来了,就问,“怎么都来了?”
“寂离在么?”辕珞问。
为了避免殷寂离尴尬,当然,也为了避免殷寂离中途改变主意逃跑,季思将他的真实名姓都告诉了辕家和齐家人,也帮他解释了一下,因为他孤身出入乐都,所以当初用了假名字,并非真心欺骗。
众人自然是理解的,只是觉得寂离这名字,实在不如青云这名字适合,殷寂离这人,本身的确很有些青山碧水,蓝天白云的感觉,看他总是畅快豁达,实在是和寂离两个凄凄凉凉的字,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众人也早已熟识了,又彼此欣赏,就不用这兄那兄叫得见外了,所以干脆直呼名姓。
“在后头看书呢。”贺羽回答,边继续整理药材,倒也不曾多看箫洛一眼,这是殷寂离给他的唯一忠告——若即若离,不远不近。
“现在去会不会打扰他看书?”齐亦问。
“就算备考,也要休息一下吧?”辕珞道,“书回来再看好了。”
“你们去叫他出来也好,让那几本书喘口气。”贺羽随口回答。
众人都不解,抬眼看他,心说,什么叫让那几本书喘口气?
贺羽拍了拍手,带着众人进屋子去,就见书房门口,季思靠在一张摇椅上面,静静地听着书房里头传来的叽里咕噜的声音,边摇着扇子捋胡须,边赞叹,时而还哈哈大笑两声,连赞妙哉。
众人觉着挺新鲜,就走过去看,只见书房里头,殷寂离坐在椅子上,他也不好好坐,椅背朝前,胳膊下巴架在椅背上面,翻着手上的书,边翻,嘴里边叽里咕噜说话。
众人认真听了听个,就听他说的什么都有,有时挖苦嘲讽,有时候又反驳更正,总之言辞还挺激烈的。
“他……干嘛呢?”箫洛不解地问贺羽。
贺羽耸耸肩,“跟书吵架呢。”
……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这人和书……怎么吵架啊?
“他是跟书中人的理论吵,和当世人的荒谬朝,和当权者的不公吵,为天下人的不幸吵,妙极妙极!”季思晃着扇子不住点头,道,“果真不同凡响,见解眼光都远胜老夫十倍,了不起。”
众人见季思一脸陶醉,显然已经被殷寂离收服了。
“去吃饭么?”辕冽伸手敲了敲门框,问殷寂离。
殷寂离转回头,看到众人,伸手扔了书,起身往外跑,“去的。”
贺羽有些无奈,瞪了殷寂离一眼,“你怎么乱扔丞相的书?”
殷寂离一挑眉,笑问季思,“季相,那书你还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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