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语笑阑珊
流水席的桌椅板凳两天前就已经准备好,木宅里头的小厨房显然不够用,所以尚云泽不仅包下了城内最大的两座酒楼,还在城郊起了十几个灶台,煎炒烹炸烘烙蒸煮,火苗窜起足足一丈高。临近正午时分,大家伙成群结伴去吃喜酒,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甚至连临近乡镇的百姓也赶来凑热闹,笑声几乎掀翻天。
最近府衙里头事情多,温柳年自然不可能跟去腾云堡贺喜,所以早早便到了木宅中,进门就撞到暗卫往外跑,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大人大人对不住。”暗卫赶忙扶住他,“我没看到你在。”
“无妨。”温柳年纳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匆忙。
“没什么事,我就去厨房拿个馒头吃。”暗卫道,“这样才显得匆忙。”就好像在日理万机一样。
“为何要显得匆忙?”温柳年愈发不解。
但是暗卫已经消失在了墙头——连门都不走,可见的确非常忙。
木青山穿着一身红色喜服,更显的整个人白净秀气,昨夜尚云泽陪他说了大半夜话,其实原本是不紧张的。只是今早刚一睁眼,就有一群暗卫呼啦啦冲了进来,紧接着又是腾云堡派来帮忙的下人,现在又来了温柳年与赵越,甚至连花棠也过来看热闹,一时之间家里被塞得满满当当,莫说是坐了,就连站也没地方站。
“成亲真是一件麻烦事。”温柳年感慨。
赵越站在他身边,心里没来由就是一紧:“再麻烦也要成。”千万别说嫌麻烦,所以就不嫁了。
温柳年道:“哦。”那你到底打算何时才去提亲!
赵越单手揽过他的肩头。
温柳年挠挠鼻子——现在这样,其实也和成亲没什么两样。
“尚堡主来了尚堡主来了!”暗卫急急吼吼跑进来。
鞭炮声从远处传来,木青山越发紧张,若非有温柳年在身后站着,几乎要一头晕过去。
于是温大人就想,到底有什么好紧张呢?成亲啊……多好一件事,高兴还来不及。
暗卫拿着香头引燃一挂大鞭炮,而后就高高兴兴捂住耳朵,噼里啪啦的声音骤然炸开,尚云泽推开屋门,大步踏进来。
木青山站在桌边,傻乎乎看着他。
暗卫热泪盈眶,激动到无法自拔。
花棠扶额,下次宫主若是再想将这些人卖掉,自己一定不会再做任何阻拦。
实在是丢人现眼。
红甲狼蹲在赵越肩膀上,也欢欢喜喜晃须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四周都是红艳艳的色彩,还是觉得很高兴!
在一片欢呼声中,尚云泽将人打横抱起,转头出了门。
木青山晕乎乎想,似乎和自己先前看热闹,城中其余人家成亲不大一样。
但是还没等他想清楚,便已经被带着一起翻身上马,朝着腾云堡的方向而去。
“大人。”尚府管家恭恭敬敬上前,“酒楼已经备了酒席。”
“甚好。”温柳年笑嘻嘻拉住赵越的手,“走,吃喜宴去!”
安宁和乐富裕喜庆,这才是一座城镇该有的样子啊……
虽说腾云堡距离苍茫城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迎亲的马队都是宝马良驹,脚力自然不是普通马匹所能比较,以至于木青山觉得自己还没紧张完,就被吹着唢呐送进了洞房。
夜幕低垂,远处是隐隐约约的划拳行令声,应当是传闻中的各大江湖门派,木青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坐在桌边打开食盒。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肉粥,还有几道清淡小菜,都是平时喜欢吃的东西,只是这次却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两勺便让人撤了下去。
桌上红烛跳动,已经燃掉大半。虽说没有更夫,却也知道已经到了很晚,木青山忍不住就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心里小小声嘀咕,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木青山赶忙坐回床边,却是下人小心翼翼敲门,而后便送进来一大桶沐浴洗漱的热水,说是堡主喝醉了,让公子先休息。
喝醉?木青山愣了一下,哪有人在洞房花烛夜喝醉,身边的人不会劝着些么,还是说江湖中人,就是这般……随性?
泡在热水中擦身子,木青山也不知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松一口气。
里衣是和被褥都是最喜庆的红色,软绵绵挺舒服,熏香味道也很好闻,木青山钻在被窝中,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就这么睡一夜,好像也挺好。
原本就紧张了许久,又赶了两天路,这晌总算能放松下来,困意也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只是还没来得及睡着,屋门便已经被人推开。
“小傻子,怎么也不等我。”尚云泽将他从被子里抱出来,低头就要吻下去。
“不给亲。”木青山捂住他的嘴。
“嗯?”尚云泽好笑,“新婚之夜都不给亲?”
“你喝醉了吗?”木青山睁大眼睛仔细看他。
“没有。”尚云泽捏捏他的下巴。
“骗人,刚才下人分明就说你喝醉了。”木青山从他怀里挣出来,“喝醉不许上床!”
尚云泽将他压在床上,发自内心叹气道:“刚刚成亲,怎么就开始变得这么凶。”
“你起来起来!”木青山推他。
“小呆子,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喝醉。”尚云泽在他耳边无奈,“装出来的,否则外头那么多人,我要怎么走。”
……
嗯?
木青山狐疑看着他:“真的没喝醉?”
尚云泽举手:“我发誓。”
木青山看了看他的眼睛,似乎的确不浑浊,还很清亮。
“可以上床了吗?”尚云泽轻笑。
“去洗澡。”木青山红着耳朵扭头,一身酒味。
尚云泽在他粉白的脖颈处重重吮了一下,而后便翻身下床,沐浴完后端着两个白瓷酒杯过来:“交杯酒。”
木青山坐起来,端过闻了一下。
“是花酒,不烈。”尚云泽语调暧昧,“今晚也不舍得让你醉。”
木青山脸更红,与他一道喝完酒后,就想又躲回被窝里。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尚云泽从身后抱住他。
“不知道。”木青山声音闷闷,你这么流氓。
尚云泽低笑,倒也不着急做别的,只是安安静静抱着他,一刻也不想松手。
原本也是肆意江湖的性子,从没想过要成亲,也没想过一辈子都会被同一个人困住,却没料到,最后还是收了心。
“你说,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尚云泽咬住他的耳垂。
木青山抱着被子:“不知道!”
尚云泽将他放平在床上,自己翻身压上去。
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从他傻乎乎吃辣椒开始,又大概是从他裹着圆滚滚的棉袄,站在街头买糖糕开始,还有在书房认真整理卷宗,带着府衙中一群小孩念书,帮王叔扫地洒水……许多个平凡又简单的小细节,一点一点叠加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最不可取代的小呆子。
床头燃着一根小蜡烛,尚云泽低头吻吻他的额头:“不怕。”
木青山有些不自在,却还是乖乖点头:“嗯。”
这种时候都这么乖啊……尚云泽动作很缓和,生怕会将人吓跑。
里衣被丢出床帐,木青山闭着眼睛,被他整个拥入怀中。
滚烫的肌肤亲密接触,像是连心也要跟着一起燃烧。
“好爱你。”尚云泽在他耳边呢喃低语。
木青山呼吸急促,手臂不自觉便环住他的肩头。
大手抚过怀中小小的身体,尚云泽心里无比怜惜,亲吻也就愈发缠绵,直到确定小呆子已经不再紧张,才一点一点慢慢教他学会情爱欢愉,耐心而又温柔。
床帐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遮住无限妩媚春光。
天色将明之际,木青山脸色苍白,软绵绵缩在他怀中。
“要不要喝水?”尚云泽问。
“不要。”木青山有些委屈,“疼。”
“下回就不疼了。”尚云泽帮他按腰,“乖。”
“没有下回了。”木青山眼睛像小桃子。
“好好好,快睡觉。”尚云泽拍拍他的背,“不哭不哭。”
木青山哑着嗓子咳嗽,直到睡着时,睫毛上还有些闪烁泪光。
尚云泽低头吻吻他,片刻也不舍得将眼神移开。
此生都从未如此满足过。
这头木青山成了亲,另一头温柳年自然也就更加忙碌起来,几乎连脚都不沾地。
“又不回家吃饭?”周顶天翘胡子,皇帝估摸着也没这么忙!
温柳年带人在山中一处处查看,哪处修路哪处养鱼,全部都做了详细记录。
盛夏时节,山间天气变幻莫测,这处艳阳高照,另一处便是山雨欲来,一冷一热再加上劳累过度,温柳年终于轰轰烈烈病了过去,躺在床上发了三天热,第四天才勉强有了精神。
周顶天拍桌子,“这官不准再做了!”
“肚子饿。”温柳年裹着大被子靠在床上,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还在小小声咳嗽。
于是周顶天顿时就没脾气了,亲自出门准备饭菜。
赵越将他抱在怀中,心里叹了口气。
“干爹已经说过一轮,你就别再说了。”温柳年道,“我想安静一阵子。”
“一回两回倒也罢了,若是将来三不五时就将自己累倒,莫说是周前辈,就算是我也不会答应。”赵越握住他的手,“你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调任。”温柳年靠在他胸前,“临走之前,想帮百姓多做些事情。”
“你做的已经足够多。”赵越道,“况且大楚国内人才济济,说不定下一任也会做得很好。”
“嗯。”温柳年打呵欠,“还想睡。”
“吃完东西再睡。”赵越在他背上拍拍,“厨房一直炖着燕窝粥,有力气病才能快些好。”
温柳年使劲伸了个懒腰,觉得早知如此,自己当初也就随干爹学些拳脚功夫了——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似乎的确都很好啊。
下午的时候,周慕白过来看了他一眼,结果进门就被叫住:“坐下!”
“我又做错什么了?”周慕白一惊,怎么这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