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之舞
北绝色照直说:“回太后,臣以前在大明王宫里当过差。”
慈圣皇太后接着问:“难道,王子就是以前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小北?”
北绝色点了点头说:“正是。”
虽然看到那张熟悉的绝世容颜就知道是同一个人,但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朱翊钧的心还是像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肯定,那个让他想的刻骨铭心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北绝色简单又明了的回答,让两位皇太后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怔。以前只是惊讶那个叫小北的太监为何长得与月华郡主一模一样,现在她们惊讶的是太监小北在何时何地成了月华郡主的儿子、南棉国的太子,他以前不是说过并不是认识月华郡主吗?
朱翊钧压下心中万般激动的思绪,用最简单的方式问出自己和两位皇太后心中的疑问:“小北,不,南昭王子,可以告诉朕你离开王宫后所发生的事情吗?”
北绝色对他展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礼貌笑容,镇定自若的把这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简要的逐一说出来。
朝思暮想、死死地牵挂着的人儿此刻近在咫尺,心底压抑着的那股强烈的情感把朱翊钧折磨的坐立不安。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把眼前的人儿抱紧入怀,很想抚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把分离后的思念和后悔一一向他倾诉……但是,两位化工太后端坐在身边,他不能乱来;还有,他现在的身份,是接待南棉来使的大明皇帝,而他,是代表南棉国出使的南棉太子;他已经不是那个地位低微的小太监,他已经不是他的小北了!
心乱如麻的朱翊钧痴痴地看着北绝色,他完全没有听到北绝色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这一刻,这世界象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他和他两人,他眼中看到的只是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耳里听到的,也只有他那恍如隔世的熟悉声线。
我坐到了最爱的你的面前,但我却不能做出丝毫表现出爱你的举动,不能说出半句爱你的字句,这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煎熬。朱翊钧被这种痛苦和煎熬折磨,虽痛,却也觉得快乐。
第十三章 各怀心思
北绝色把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一一向两位皇太后慢慢述来,但中毒一事他未曾提及只字片语。
仁圣皇太后听完后,一脸无法相信的惊讶表情,说:“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曲折离奇的事情发生。可真是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皇上你说是不是?”
朱翊钧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还在只顾望着北绝色出神。直到仁圣皇太后轻唤了几声“皇上”后,他如梦初醒般用茫然的目光望向她。
见朱翊钧这样的一副表情,仁圣皇太后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只是转而望向北绝色轻笑着说:“南昭王子能回南棉认祖归宗的,月华郡主和平郡王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很安慰。”
说着说着,仁圣皇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几分:“王子,你以前,以前在宫中所任的职位,好象是皇上身边的,(虾@米@手@打)身边的近侍太监吧?”说到最后,她犹豫了一下才把“近侍太监”几个字小心翼翼地轻吐出来。
仁圣皇太后此话一问出来,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直往北绝色望过去,各人的脸上皆出现了不同的表情,都在期待着北绝色的回答。
阮经伦应该是最想知道明确答案的那个了。自从他知道这位从大明回来的太子曾经在大明的王宫里当过差后,他就一直很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将来的王储问题。大明的王宫不象南棉的王宫,在南棉王宫里当差的男子只要求身家清白,不要求净身的。而大明则是完全的不一样,能在大明王宫尤其是后宫里当差的,基本上就是净了身后才进宫的太监。如果这位太子以前是大明王宫里的一名太监,那王位传到他的身上来,不能为国家带来任何后代的他,以后肯定会让南棉国引起一场储君争夺战来。为了南棉国将来的稳定和繁荣,他阮经伦的心中是坚决不赞成让一个不能有后代的太监来当太子的。
见所有人都住自己这边看过来,北绝色倒还能摆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他想了片刻,决定还是捉住重点来照直说好了:“当初臣是在胡里胡涂的情况下被一位老太监直接带进宫里来的,所以,臣当时并未净身。进宫后,带臣进宫的那位老太监又不见了踪影,在阴差阳错之下臣就被所有人当成了太监,还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去当差。”
“还有这一回事?”慈圣皇太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北绝色。在守卫森严的后宫里,竟然能有一个没有净身的假太监混在其中,还当上了皇帝近侍太监而不被他人发现当中的秘密?
慈圣皇太后笑问:“王子可还记得当初是哪位老太监带你进宫的?叫什么名字?”办事这么马虎的人,决不能再让他留在宫中!
北绝色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臣就只在初进宫的时候见过他,后来就没有再碰过面了。现在连那位老太监长得是怎样的,臣都没有半点印象了。”
仁圣皇太后知道慈圣皇太后想追究的心思,(虾@米@手@打)她开口打圆场说:“妹妹,你可觉得这是天意?可能是月华郡主的在天之灵暗中保护王子,王子才能逃过净身一劫,最后还回到南棉国当上太子。这样说起来,我们其实还得要感谢那位带王子进宫的老太监,因为他,月华郡主的儿子才能完好无缺的。”
朱翊钧也不想母亲再继续在北绝色是否真太监这问题上纠缠,他也连忙开口说:“母后,时候不早,朕看各位客人都饿了。不如先设宴招待各位来使,待会再慢慢详谈吧。”
见两人这样说,慈圣皇太后也只好说:“也好。”
朱翊钧一声令下,宫人很快就把宴席摆好。
豪华的金盘银碟、富贵的玉碗象牙筷、多得令人光看都会眼花缭乱的色香味俱的佳肴……这一场金碧辉煌、香气四溢的宫廷圣宴,就算是一个不显眼的细节都能显示出那无可挑剔的皇家气派。
但,这场宫廷盛宴的菜肴虽然是很美味,在各种无形的压力之下,代表南棉这一方的众人都无法放开心情去大吃大喝。虽然两位皇太后一再的热情招待让大家多吃点,但所有人都只是保持着无懈可击的仪态细吃慢喝的,以至,直到宴会结束了,满桌的饭菜还剩下大半。
宴会过后,待宫人把满桌的狼籍清理好后,两位皇太后各拿出一个锦盒来送给北绝色,说是初见南棉国太子的见面礼。
仁圣皇太后笑着对朱翊钧说:“南棉国的太子新登储君之位,皇上,今年我们大明给南棉国的回礼,可不能马虎。”
慈圣皇太后看着北绝色,问:“王子可有什么想要的?不妨跟我们直说。”
北绝色忽然站起来跪到朱翊钧和两位皇太后跟前,认真地说:“臣并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臣斗胆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望皇上成全。”
朱翊钧被他的意外举动弄得怔了一下。他把手轻挥了一下,说:“有什么请求,起来再说吧。”
“谢皇上!”北绝色站了起来,低着头拱了拱手说:“臣斗胆请求皇上下旨减低南棉国进贡的数量。虽然,南棉国的那点贡品在皇上的眼中看来或者是很微不足道,但对南棉这种国不富民不强的弹丸小国来说,每年的进贡几乎都要倾尽全国上下之力才能勉强办妥,为了贡品的事,南棉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日子都要过得很节俭,甚至有些清苦。愿皇上体恤南棉国民的苦处,减低对南棉国进贡的要求。”
听了他的话,朱翊钧笑了起来,很爽快地说:“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是这点小事而已吧?张诚!”他唤过站在一边伺候的张诚,“去,给朕准备纸笔墨!”
张诚领了命,很快就把朱翊钧所要的东西带了回来。
朱翊钧把纸铺开,即席挥毫:“南昭王子,朕现在就给你一道圣旨,从明年起南棉国的贡品数量减一半,贡期由一年一贡改为两年一贡。这个决定,你认为如何?”
北绝色连忙跪下来说:“谢皇上恩典!”
“好,就这样决定了!”朱翊钧三两下把圣旨写好,盖上红印,减低南棉国进贡数量一事,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定下来了。
见太子殿下轻易地就让大明皇帝下圣旨,在官场打滚多年、见惯各种场面的阮经伦也不禁惊讶了好几下。经过这一事,还有确定太子殿下不是真太监后,他暗暗地为这位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加了好几分好感。
朱翊钧下过圣旨后,两位皇太后又拉着北绝色拉了好一会的家常后,天色已经开始黑了。
露出些许倦容的仁圣皇太后抬头望向殿外,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高兴起来都不知道时日。”
慈圣皇太后也看了看天色,说:“说着说着就忘了时候。刚才还想着让云太妃跟她家乡的人见见面的。不过,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喝过药睡下,算了,还是等下一次吧。”
听她这样说,北绝色忙问:“慈圣皇太后,云太妃可是身体抱恙?”
慈圣皇太后说:“她这几天感染了风寒在卧床休息。正因为这样,才没有让她出席这次的宴会。”
朱翊钧接过话来说:“你们还会在京城逗留几天的,就等下次再进宫时才去见云太妃好了。有的是见面的时候。时候也不早了,朕让人送各位贵客回会同馆吧。”
他唤来了之前带北绝色他们进宫的太监,吩咐了一番后,那太监就要带众人离宫。
北绝色他们一一向朱翊钧和两位太后行过道别礼后,便要跟着带路太监离开大殿。
在北绝色快要走到大殿的门口时,朱翊钧忽然喊住了他:“南昭王子!”
北绝色回过头来:“皇上有何吩咐?”
朱翊钧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见身边的两位太后都在抬眼看着他,几乎已经冲出嘴边的那句“不要走”,最后变成软弱无力的一句:“没什么,路上小心。”
朱翊钧不敢在两位太后面前表露出心底的感情,他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起伏。但,在北绝色走出大殿,消失在他视线范围的时候,他的心涌动着强烈的不舍和不安。他怕,怕北绝色这么一走,会和上次一样不知所踪,相会无期。他很想追出去,把那个好不容易才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留下来。可是,他没有,也不能,他能做的,就是强忍内心的不舍,看着他慢慢地离开,然后,在心里盘算着要在什么时候再召他进宫。
第十四章 心事难下
回到会同馆大家各自散开回房睡觉去。
北绝色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上衣准备吹灯睡觉,却听得门被推开又很快地被关上。抬眼往大门看去,见是东无敌闪了进来。
看到这个经常无端跑到自己房间来的人,北绝色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抬眼看了东无敌一眼,问:“大师兄,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去睡?”
东无敌走到他的跟前,脸带忧虑之色说:“我在担心你。”
北绝色不解地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东无敌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今天没有留意到皇帝那个小屁孩看你的目光吗?他看着你的时候,简直就象是饿虎看上羊似的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
北绝色轻轻地笑了笑,反问:“有这么夸张吗?”
东无敌瞪了他一眼,说:“当然有!我看他接下来肯定会对你有所行动,你得要小心。”
北绝色轻叹一声,苦笑着说:“大师兄,我现在是代表着南棉国的南棉太子,南棉是一个要依靠大明的庇护才能安然无恙的小国,我在大明这个靠山的地盘里,如果他真的要动什么歪心思的,我再小心能有用吗?只要稍有差池,随时可能会为南棉带来灭顶之灾的,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而害到整个南棉失去安宁。”
东无敌沉着脸,冷问:“这样说来,你的意思是为了南棉可以毫无所谓地把自己送给那小屁孩了?”
北绝色眨着无辜的双眼,搔了搔脑袋说:“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来换取南棉的安宁。我的意思是,与其小心防范,还不如想办法来应对。”
听他这样说,东无敌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沉默了片刻,问:“那你想到什么应对的办法没有?”
北绝色回答得很干脆利落的:“没有。明天事明天再去烦吧。”
东无敌有些被打败了:“你是不是过分乐观了?算了,(虾@米@手@打)也不指望你那个笨笨的脑袋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想办法这是高难度的事情,还是让你大师兄我来办吧!”
北绝色正欲反驳,东无敌却已经一个闪身,如同鬼魅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夜,很快回归于平静。北绝色站在原地呆望着窗外漆黑一团的夜色好一会,也转过身过把灯吹熄,睡觉去了。
东无敌所担忧的事情,在第二天的中午到来了。
北绝色他们一班人刚用过午膳,一位看上去很面生的中年太监就出现了。中年太监态度恭敬地问:“请问南昭王子在吗?”
北绝色连忙站起来回答:“我就是。”
中年太监走上前向他行了个礼,脸上带笑地说:“奴才奉了两位皇太后的懿旨,特来请南昭王子进宫一趟。”
北绝色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便服打扮,忙说:“麻烦公公稍等,待我换过衣服后马上随你进宫。”
他冲进房里,很快就换上那身蓝襟红衣配黑色高冠的南棉王子代表服饰走了出来,对那中年太监说:“可以走了。”
东无敌和孟晴正准备也跟上去,那中年太监却说:“除了王子,其他的南棉贵宾无须进宫。”
东无敌看了那太监一眼说:“我们是保护王子安全的贴身侍卫,当然要与王子一起同行!”
中年太监为难的说:“可是,两位皇太后说明只是召南昭王子一人进宫,其他人与之同行不是很妥当。奴才也只是奉旨行事,请王子和各位贵宾见谅。”
北绝色说:“既然如此,其他人就留在这里,我自己进宫就行了。”
东无敌看了那太监一眼,对北绝色说:“你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虾@米@手@打)说完,他把北绝色拉到房里去,关上门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北绝色。
“这是?”北绝色疑惑地接过那小瓶。
东无敌压低声音说:“这是我昨晚连夜去找医小绯要的药丸。此次进宫,怕不是太后召你,而是那个小屁孩的诡计。我们不能随你进宫,宋宫保已经不在宫里当差,现在唯一能在宫里和外头走动的就只有医小绯。”东无敌警惕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示意北绝色把药瓶收好,然后又在他的耳边悄声地吩咐了一番。
北绝色边听边点头。说到最后,东无敌直了直身子,拍了拍北绝色的肩膀说:“进宫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你要放聪明点想办法自保。”
北绝色说:“我会了。”他看了一眼东无敌,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笨的。”
东无敌有些不屑地回看他一眼,淡淡地说:“对,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笨。”
听了他这句明损自己的话,这一次北绝色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笑了笑说了句“我要走了”便转身推开房门走到外面,跟着那中年太监进宫去。
那中年太监把北绝色带进宫后,并没有带他到任何一位皇太后的寝宫里去,而是带着他七转八拐的在一些偏僻的路上走,到最后,把他带进了一片小树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