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香踪
莫尽言不以为然,心道,就你这样的,俞大哥能给你好脸子看才怪。想了想,又踅摸回衙门,看热闹去。
他刚到接待客人的小偏厅,便听见俞思冕的声音冷冷道:“我不认识尊驾,还请回吧。谁放他进来的?”
门外的门房吓得一缩脖子,无辜地看着莫尽言。莫尽言摆摆手,示意别担心,指指门口,让他先走。门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一个声音接话道:“大哥,你数年音讯全无,不回去尽孝心也就罢了,如今爹爹找你帮忙,你怎么能够说不认识我?这样太绝情了吧!”
“嗬,是我绝情还是你们绝情?当初我在京城,你们迫得我无处立足,我来到福建,你们还要赶尽杀绝,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懊悔下手太轻了?”莫尽言听见俞思冕笑起来,“我写信送礼回家,是不是全被你们拦截了?爹大概早就当我已经死了。这时候怎么想起我这个儿子来了?”笑声中充满了无限凄凉。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对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莫尽言内心大震,顾不得对方还在说什么,直接冲了进去:“俞大哥!”
俞思冕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尽言:“言儿你怎么回来了?”莫尽言方才出去办事,已经走了啊,俞思冕实在不愿意让莫尽言知道自己的烂摊子家事,说出来只能让他徒添伤感和愤恨。
莫尽言走到俞思冕身边,抓住他的衣袖:“俞大哥,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当年伤了你的人可是他们?”他一面说,一面冷冷地看着对面站着的锦衣人,左手不由得捏成了拳头。
对方感受到他的杀气,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俞思冕将手盖在莫尽言手背上:“言儿,别激动。别人做得出骨肉相残的事来,我们不必背这种骂名,自会有天收他们。”
莫尽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俞思冕:“你是说,他是你的兄弟?”
俞思冕摇摇头:“从血缘上来说,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是我的兄弟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莫尽言深呼吸了一口,努力使自己的怒气平复下来,他伸出手,指着门口对那人说:“阁下怎么来的便怎么走吧,当心我忍不住杀人。”
对方退缩了一下,又伸直了脖子:“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我们俞家人的事。”显然没将莫尽言的威胁当回事。
莫尽言怒极反笑:“你们俞家人?抱歉,俞思冕已经入赘到我家了,现在跟着我姓莫。跟你俞家没有半点关系,请滚吧。”
对方不知道莫尽言和俞思冕的关系,只道俞思冕已经成了亲,娶了莫尽言的姐姐或妹妹,便道:“无论他姓什么,都是我爹的儿子,这点你们不能不认。我有我爹的亲笔公文,他要求俞昇率领镇东卫的所有水师北上勤王,这是圣上的旨意,你们胆敢不从?”
俞思冕冷笑道:“皇上只是呼吁我们勤王,并没有要求谁一定要去,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莫尽言从来没有感觉如此暴躁过,他对俞思冕道:“俞大哥,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让我将他扔出去。滚!”
那人缩了一下脖子,吓得连忙往门边退了一步,但是还硬着头皮说:“你们不愿意去勤王,等皇上平定叛乱,你们将来就是乱臣贼子,到时候别怪我们没有提携你。”
“我是不是乱臣贼子,用得着你来废话吗?赶紧给我滚,俞昌!”俞思冕的耐性已经用完,额上青筋暴现,很快便要爆发。
俞昌看着面前两个怒气腾腾的人,识时务地赶紧退到门外去,在门口还忘不了说一声:“俞昇,爹爹若是知道这就是你的态度,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认你了。”
俞思冕暴喝一声:“还不给我滚!”
这一声震得窗纸都在颤动,俞昌吓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趴在地上。
第85章 身世
俞思冕面色铁青,显然情绪十分激动:“到底是谁放他进来的?”
莫尽言伸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俞思冕背上:“对不起俞大哥,是我让他进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你不想见的人。”
俞思冕大口喘息了几下,努力使情绪平复下来,知道自己只是迁怒,这也不是莫尽言的错,对方拿着公文过来,门房见了也得放进来。只是这帮人太恶心了,居然还有脸来求自己。
“对不起,俞大哥。”莫尽言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他竟然不知道俞思冕居然受过非人一般的折磨,被自己的父兄排挤陷害。
俞思冕将手缓缓覆在莫尽言的手背上:“言儿,对不起,我失控了,让你受惊了。”
莫尽言摇着头,比起俞思冕所受的苦,这点算什么呢?他有些哽咽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我竟然没能早一点知道俞大哥的身世。”
俞思冕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拥抱:“言儿,别难过,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丑陋的一面。”
“可是这是俞大哥的经历,我想知道。”莫尽言闷闷地说,无论美丑,他都想完全了解他。
俞思冕摸摸他的头:“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原来俞思冕是俞家的嫡长子,但是俞父生性风流,俞思冕出生不到两年,俞父的新婚新鲜劲便消失了,很快从外头带进来第一个小妾,是教坊的歌妓。这歌妓原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架不住风流俊俏的俞父的柔情攻势,便破例卖了身,又很快怀了孕。
俞父用一顶青帘小轿将人接了回来,就算是娶进了门。这歌妓很快便生了个儿子,就是俞昌,只比俞思冕小了不到三岁。
这期间俞父又在清明踏青时认识了个貌美的小家碧玉,那女子也是个放浪的,并且未婚先孕,俞父又用一顶青帘小轿将人抬了回来,生的儿子只比俞昌小半岁,叫做俞昆。
俞夫人痛恨夫君的无情薄情,但是又无力挣脱这个无情的命运,很快便郁郁而终。当时俞思冕仅有六岁。
说来这第二个妾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自她之后,俞父就再也没有纳过妾,也没娶过妻,要风流只许在外风流,就算是有了野种也不许留,不能威胁她儿子的地位。
这个三姨娘最是有手段,二姨娘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连带二姨娘的儿子俞昌都要唯小他半岁的俞昆马首是瞻。嫡长子出身的俞思冕自然是不能见容于三姨娘的,他的存在,严重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这个女人便变着法子折磨小俞思冕。
俞思冕的外祖父家也是京中的大户,当时外祖父母皆在世,外祖母时常将他接到自己家中看护。俞父怕如此下去惹人说闲话,便将俞思冕送去学艺了,当时不过九岁。
俞思冕一去便是九年,回来后被选入锦衣卫,因为表现突出,擢升迅速,眼看前途一片大好。却招来了异母弟弟的嫉恨,他们便想着法子挤兑俞思冕。
俞思冕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一下,他的俊脸有些不自在了:“我去师门学艺的第二年,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是个女弟子,比我小了三岁。她叫赵净,是京中刑部大员的女儿,赵大人只有这个女儿,从小身体不好,他与我师父素来交好,便送了赵净来谷中调养身体,跟着师娘学艺。”
莫尽言仔细看了一下俞思冕,他的神色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师父和师娘的武艺是同出一家,他们学的便是明华剑法。这明华剑法,就是我教你的那种。”
莫尽言“哦”了一声,点头道:“就是那套双人剑法?”
俞思冕点了点头:“虽然是双人剑法,其实也可以单独使的。我和赵净的剑法就是师父和师娘分别教的。”
“哦。那个赵净怎么了?”莫尽言并未把这个双人剑法放在心上,只是追问下文。
俞思冕的脸上浮出不自在的神色:“我和她年纪相仿,幼时练功常在一起,又练的是同一套剑法,师哥们便经常取笑我们是一对。天地良心,我对她没有半点那个意思。”俞思冕对着莫尽言赌咒发誓。
莫尽言换了个姿势,用左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听着:“听起来有点像是青梅竹马啊。”
俞思冕叹了口气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赵净,因为她有点像三姨娘,不仅模样有点像,性格也相似,太泼辣了,对她不喜欢的人从来不假颜色,对我倒是挺好的。只是我心里一直有点怵她,总怀疑她是三姨娘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