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洛阳
年未知道他在讥刺凌疏,端着两个碗但赔笑不语,凌疏却依旧神色淡然,对他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杨晔看在眼里,接着道:“但是我等也毫无办法啊,凌大人,这儿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皇宫,我们只能拿出这么点东西来伺候凌大人了。凌大人不用,那可是太不给面子。来吧,还是把东西吃了吧。”
他伸手接过那碗粥,直接递到了凌疏的唇边,恨不得连瓷碗都塞到他嘴里去。凌疏把脸稍稍侧了一些,垂下睫毛,依旧不语。杨晔凝神看着他晶莹皎白的脸,心中恨起来,牙缝里嘶地一声轻响,忽然出手如电,掐住了他的下颌,也学着他的样子把他的下颌卸掉,然后将粥强行灌了进去。
勉勉强强将一碗粥灌完,杨晔总算满意了,出手将凌疏的下颌归位。不料想他刚一松手,凌疏“呕”地一声,竟将适才喝下去的粥尽数呕了出来,接着大声咳嗽,脸瞬间涨得通红,更加狼狈不堪。
杨晔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躲避不及,前襟上淋淋沥沥尽是他呕上的东西,一时间勃然大怒,反手就是两个耳光,接着一把扯住了凌疏的头发,喝道:“凌狗日的,你乔张做致什么?嫌粥不好喝?你可知道外面的兵士连粥都没得喝!都是清水就着肉干馒头,再往西北去上了战场,连肉干也没有了。遇急了草根树皮,什么不能吃?一样都是人,偏你就尊贵到这种地步!年未,再端一碗粥过来,你再敢不吃,我掐死你!”
年末忙一溜烟般地又去装了一碗粥过来,杨晔接过,道:“凌狗日的,这次你主动喝,不然侯爷我……你猜我会怎么样?”
凌疏沉默,一副死样活气的嘴脸。杨晔看在眼里,忽然发现从昨天落入到自己手中,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时间百般暴躁。看看本是樱粉色的嘴唇,如今成了淡白色,线条依旧玲珑,紧紧地闭着。
他忽然热血沸腾起来,心里的火扭曲着窜上了脑门儿,伸舌舔舔唇角,笑道:“凌大人,要不我亲自来喂你吧。”含了一口粥,一俯身,直接印上了凌疏的双唇。
凌疏被绑缚,不能挣扎,口中呜呜两声,却死活不肯张嘴,杨晔就用舌头硬撬,一口粥早顺着唇角流了出来,他却越亲越上瘾,依旧乐此不彼地和凌疏撕扯着,纠缠着。马天运咳咳两声,背过身去,马天华翻翻白眼,跟着转身。只有年未呆呆地看着,最后拍马屁道:“侯爷威武风流,当为我等楷模。”
杨晔百忙中抽空道:“滚出去!不许看热闹!”
北辰擎在营帐中迟疑了一会儿,终究不放心,带着马天宝又赶了过来,帐门本就大开着,他入眼正看到这激烈荡漾的一幕,惊呼道:“杨晔……暖林……小狼!”
“噗通”,杨晔过于卖力,将凌疏和椅子一同压翻在地,滚做一堆儿。北辰擎抢上去,将杨晔一把扯离凌疏身上,急道:“小狼!我的话,你怎么就当耳边风呢?”
杨晔嘀咕道:“我还没过瘾呢,你又来坏我好事儿!”
北辰擎皱眉,吩咐道:“把凌大人扶起来。你跟我出来!”强行将杨晔扯出了帐门,杨晔犹自嘟嘟囔囔不满意:“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他?我在羞辱他啊,你没有看出来吗?我又不是看上他了。你是不是吃醋了?”
北辰擎不理他的胡言乱语,沉吟片刻,郑重地道:“今晚我跟凌大人一个营帐,你跟年未他们住去。”
杨晔一听顿时怒了:“为什么?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他!”
北辰擎看他一眼,笑道:“他是天子宠臣,还是你说的。天晚了,你快去睡吧!”推推搡搡地把他哄了出来,年未连忙跟上,随着他去了。
大军四日后到了潼关,这四天的功夫,北辰擎牢牢守护着凌疏,防贼一样防着杨晔,不给他靠近凌疏的机会。一边温言细语,百般相劝凌疏,凌疏却依旧坚持不吃饭,也不言语,有时候被北辰擎哄劝着灌几口水,也无济于事,精神很快地萎靡下去,脸色越来越白,眼神倒越发清冽,把杨晔看得心里暴躁,总想上去上下其手羞辱他一番,可惜都被北辰擎不着痕迹地拦住。
杨晔在京师横惯了,京师的皇亲贵戚世家子弟很多都是内里蛮横霸道,表面伪装的道貌岸然温文尔雅。只有杨晔是内里蛮横霸道,表面还是蛮横霸道,始终表里如一。但对北辰擎的坚持,他只能就此作罢。他也曾逼问北辰擎:“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他?不不不,是折辱他,报复他,我要狠狠地报复他!”
北辰擎很淡定地回答他:“我是为你好。缘由你不必问了,我不会说的。”
杨晔坚持:“为什么不说?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不告诉我,你就是吃醋,你吃醋了何不早说,我现在就满足你!”说罢嬉笑着伸手上去挠他痒痒,要当场按倒他,北辰擎应付不来,手忙脚乱,只得道:“侯爷,小人真是为您好。”
他本就是赵王府的家奴,但早被赵王脱了奴籍,如今恢复身份自甘为奴,杨晔脸色一僵:“你又来了!”却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悻悻走开。
潼关地处关中和洛阳之间的要道上,地势险峻,兵家必争。关口分两处,南北夹峙,险要非常。城楼坚固雄伟,巍然屹立。出了潼关,就是关中王岑靳的地盘,岑靳是大衍王朝唯一的异姓王,早些年跟着先帝出生入死打天下,先帝在位那时就封下了的。他为王多年,却向来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说他韬光养晦也行,说他窝窝囊囊也罢,总之是占了好地方,却坚决不管闲事。北辰擎和杨晔算准了可以溜着他的地界边缘悄悄过去再折道漠北,才大胆出了潼关。
潼关守将白翎乃是卫勐铎的心腹要将,年未满三十,勇善战,镇守这关口已经五六年了。他几天前已经接到了卫勐铎的传书,早早地就做好了准备,待见到袁藕明带兵前来,身边不远处果然是大名鼎鼎的淮南侯和北辰将军,久闻大名未得见的凌疏被牛筋索捆在一匹马上,夹在马家三兄弟中间。三人却都是远远地扯着铁链子,谁都不靠近他。
这局势甚是诡异,白翎忙迎上来问好见礼,抱拳道:“侯爷,袁将军,北辰将军,凌大人,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末将这里有礼。”
杨晔却不跟白翎废话,拎了一把刀架在凌疏的颈项间,吩咐道:“你上城楼等着去,兵马出了关,我自然会放了凌大人。”白翎稍一迟疑,杨晔手上微微用力,鲜血立时突突地冒了出来,顺着凌疏的衣领洇开。
第13章
白翎无奈,把求救的眼光看向袁藕明,他和袁藕明同为卫勐铎的手下旧将,本来有几成交情。不料袁藕明混不在意地凝神看着远处,一副志向高远久经沧桑阅尽山河的神态,就是不看白翎的脸。白翎沉吟片刻,只得带着副将退上关口,打开了潼关。
他在城楼上眼看着二万兵马穿过几重关口逶迤而出,便跟着绕道另一边的城楼上。杨晔和北辰擎看押着凌疏断后,一抬头间却发现杨熙派来接应他们的副将以及贴身侍卫肖南安已经在前面等候着了,杨熙从京师带出去的贴身侍卫,连北辰擎在内共有十三个,肖南安是最小的一个。
众人连忙迎了过去。杨晔留了心,带着人打马行到潼关城楼上弓箭射不到的地方,回首望望跟过来的白翎,而后眼光转到了身边的凌疏身上:“凌大人,咱们要分道扬镳了。你舍得我不?”
凌疏脸色苍白,长发散乱,形容狼狈,有气无力,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杨晔翘唇角冷笑:“我本打算出了潼关就杀了你,结果看来你们上上下下的还算是守信。既然如此,本侯爷也不能太过分,这就放你滚。你滚回去后,可不能没心没肺的忘了我。更不能恩将仇报,来和我翻老账,否则我杀你都是轻饶了你!你过来!”手上用力,把他从马上直接抓了过来,按在自己身前。
凌疏挣扎不开,也饿得没有力气挣扎,眼看着杨晔一张脸逼近,狠狠咬在自己唇上,城楼上下将士儿郎众目睽睽,这一瞬间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偏生身不由己,只能由得这厮折辱。
北辰擎正和肖南安等人叙话,却见肖南安看着自己身后,两只眼睛睁得溜圆,眼中满是震惊和好奇,他连忙回头,正看到杨晔把凌疏按住狂吻,北辰擎惊道:“这…这…小狼!”打马冲了过去,肖南安年纪小,从前经常跟着杨晔要吃要喝,这时慌忙冲过去,习惯性地想分一杯羹,便跟着鼓掌起哄:“好啊,小狼哥哥,什么滋味儿啊?有福同享,让咱也来一口!”
北辰擎回头怒喝道:“闭嘴!”
杨晔听到北辰擎的怒喝,晓得他是真生气了,连忙一脚把凌疏踹下马去,打马赶到北辰擎身边,赔笑道:“真生气了?我跟他开玩笑呢,这种活死人,你亲他也是白亲,他就不会有反应!倒浪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北辰擎沉着脸,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半晌方道:“还是快走吧!”
凌疏被杨晔一脚踹到马下,听得一干人呼啸着去了,然后白翎飞快地抢上来把他扶起,刀风到处,先砍断了他身上束缚的牛筋,尔后将一件斗篷直接替他裹上,态度恭敬无比:“大人,末将早已给你备下宴席,请这就入关歇息。”一边打个手势,旁边的军医凑上来便想给他处理颈上的伤口。
凌疏脸色惨白如霜雪,咬得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出血,片刻后缓缓推开了他的手:“给我备马,我要立时回洛阳。”
白翎看他神情怪异,当下不敢违拗,立即替他准备好了马匹。
三天后,半夜时分,凌疏赶到了洛阳,直接到了皇宫外,求见当朝圣上。
杨焘在龙塌上正搂着一个后宫的美人,颠鸾倒凤,缱倦温存。待闻听禀报,忙把怀中的人推到一边,慌慌张张地迎出来。凌疏跪在他寝宫外的青石台阶下,见他出来,立时叩头道:“陛下,求借翼轸卫一用。”他的头发乱纷纷披垂下来,有几缕就散落在了青石上,在夜风中轻轻地拂动着。
杨焘远远地看着他,并不过去,只是道:“你先起来,有话好说。地下冷,别跪在那里。”
凌疏不答,却跪着不肯起来,暗夜中他的身影很执拗,很坚定。
杨焘停了片刻,接着劝道:“你起来,此事需当从长计议。”
凌疏沉默无语,良久,杨焘道:“给你。要几个?”
凌疏道:“六十个,我要带出京师去。”
君臣二人遥遥相对,片刻杨焘缓步移近些,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追杀他那么简单的。你等一晚上,容朕想想,明日再议。”看他依旧不说话,也不起来,杨焘微微有些急躁:“如今已经夜半时分,难道几个时辰你就等不得?地下冷,你先起来!”
凌疏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明早再来。”终于站起身,转身去了。
杨焘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在身边大太监小心翼翼的相请下回转寝宫,床上还有美人等着他,帐内一条窈窕的人影,见他回转,缠了上来,带着笑意问道:“陛下您没有穿鞋就出去了。”
杨焘道:“鞋?”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果然光着。幸而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也不觉得冷。他伸手拧了一下那美人的脸颊:“不都是你,让朕神魂颠倒的,连鞋都忘了穿。”
那美人笑道:“古人有夜半贤士来访,所以倒履相迎。如今凌少卿半夜求见,陛下光脚去迎,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杨焘听着她含酸带醋的调笑,却忽然变得闷闷不乐,那美人察言观色,忙道:“臣妾言出无状,陛下恕罪。”
杨焘叹道:“这也不算什么,等朕明天……明天再想想吧。这孩子他这次受了委屈,生气了。唉,生气了……”
这边厢杨晔和北辰擎一干人打马而去,出了潼关往西走,沿路风景绝佳。山上山桃初开,粉白嫣红一片,风一吹,便有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山中有山泉潺潺,有鸟鸣声声。北辰擎和杨晔并肩而行,杨晔偷看北辰擎几次,见他一直沉着脸,最后憋得自己受不了,上去搭住北辰擎的肩头赔笑道:“还在生气啊,我不是把他放了吗?”
北辰擎不理他,杨晔便道:“我总觉得你待他很好,你从前见过他?有交情?”
北辰擎沉着脸道:“没有。”
杨晔故作诧异:“那你为什么气成这样?莫非你看上了他?所以见不得我欺负他?”
北辰擎听得恼怒,却压着怒火伸手拂开他的手,杨晔立时顺着他一拂之势向一侧歪了去,手舞足蹈,口中惊叫道:“啊哟啊哟,要落马了,要摔死了!”忽然臂上一紧,却是被肖南安从另一侧扶住。北辰擎眼角的余光瞥他一眼,见他果然是在乔张做智,便趁机打马走开。
杨晔无奈地看看他,只得回头和肖南安并马而行。他和肖南安同样分别两载,如今重逢,自是亲热无比,倒把年未和钟离针甩得远远地。那位凤阁姑娘畏畏缩缩地跟在钟离针身后,被马快颠散了骨头,还是不离不弃地跟着。
肖南安好奇地打量凤阁,悄悄问道:“小狼哥哥,那女子是什么人?”军队里当然也有女子,不过都是营妓。但看凤阁这模样,显然不是。杨晔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哥哥给你物色的媳妇,你看怎么样?”
肖南安一惊,再看看凤阁那黄巴巴的脸,哆嗦了两下,道:“不是吧,我我我……我还小着呢,年未他们都比我大!”
杨晔看看他惊恐的脸色,高兴起来:“虽说长得丑,可是做饭的手艺好,还会缝补衣衫。有女如此,宜室宜家。不信你打几只鸟儿下来,晚上了我让她烤给你吃,你就信了。”
肖南安也沉下了脸不理他,和北辰擎如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杨晔皱眉,片刻后道:“快打啊,快打几只鸟儿!你看那一只大雁,多肥!快打快打。”边说边上去挠他痒,肖南安躲避不及,只得和他前嫌尽释。
众人一路嘻嘻哈哈地往关中走,到得晚上,杨晔强行挤进北辰擎的营帐,一番嬉皮笑脸外加胡搅蛮缠,北辰擎也只得和他前嫌尽释。
不日大军就行到了长安左近,这许多人马一路而来,想来关中王岑靳早就得知了消息,却始终装聋卖哑未有任何动静。北辰擎和袁藕明凭着手中虎符与官文一路各处粮库里调拨粮草,岑靳依然未有任何反应。于是众人不理他了,只管折道长安北侧的铜川,驻兵城北不远处,稍事整顿,只等粮草一到,便接着前行。
杨晔天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待等到第二天,已经不耐烦起来,只说没有来过铜川,想出去看看。肖南安好奇心起,也想跟着去,但他害怕自己的上司北辰擎。杨晔虽然不怕北辰擎,却也不忍令北辰擎总为自己担心。于是他带着肖南安去找北辰擎,北辰擎正忙碌,两人不管不顾,一左一右扯住了他的胳膊,拉到一边去。
肖南安道:“北辰大哥,我想去铜川城中看看。”
北辰擎皱眉道:“这边陲蛮荒之地,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别去了。”
那边杨晔一掐他的胳膊,开始哀嚎:“云起啊,这一路我伤重,憋坏了,如今总算稍稍好了点,你还不许我出去吗?”
北辰擎被左右夹峙,依旧皱眉不语,满脸烦恼哀愁,杨晔看看他的脸色,接着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脸上都憋了一个火疖子起来,你快看,破相了都!”
伸手拉住他的一只手,便往自己的脸上摸,北辰擎只得将就着摸了几下,道:“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仔细巡视半天,终于在右侧唇角找到一个小米粒大小的红点,他叹道:“这也算火疖子?”
杨晔顿足道:“当然算了,话说从小到大,你几时见我起过火疖子?还不快放我出去转转?”
北辰擎被缠不过,只得道:“那让年未和钟离也跟着你。”
杨晔道:“不不不,那样不自由,耽误我泻火。”趁着北辰擎没有反应过来,扯着肖南安飞奔而去。
北辰擎喃喃道:“泻火?泻什么火?不好,小狼你回来,不许去!”却已没有了杨晔和肖南安的影子。
杨晔带着肖南安一头扎进了铜川城,沿路跟着军马,俱都是干粮就清水,肖南安已经跟着杨熙上过了战场,也就罢了,杨晔却早已经忍无可忍,用江湖粗话说:“嘴里要淡出鸟儿来!”待打听清楚路径,只捡着最大的酒楼冲了过去。两人入得酒楼,在小二的引导下落座窗边,要酒要菜。
不等酒菜上来,杨晔却忽然脸色一僵,低声道:“左边四丈外,牡丹屏风后。”
第14章
肖南安也低声道:“我这边六丈外。”他苦起了脸:“小狼哥,似乎人不少。是谁啊?”杨晔眼角的余光扫过身边不远处的一桌食客,见诸人俱是土布衣衫,看来甚是不起眼,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记,唯有彪悍之气混合着杀气一阵阵溢出。杨晔不死心,多看了几眼,终于看到其中一人长衫边缘处露出了一片黑色的衣角,上面的衣纹图案为一颗星辰。杨晔心中一突,暗道坏了,但只得接着不动声色。
恰此时菜上来,他转过头来,点着一盘水晶肘子对肖南安道:“本来想着吃几块红烧肉算了,结果红烧肉没有吃到,倒来了一盘水晶猪肘子。”肖南安叹道:“哥啊,这么大个肘子,从哪儿下嘴呢?咱俩消受得起不?”
杨晔道:“嘿嘿嘿嘿,不知道!”两人相对无言,只得豁出去先吃肘子。
杨晔把筷子刚插到肘子上,忽然身后劲风疾起,刹那间到了后心,他只得就势将一整只猪肘子反手挡了过去,三声闷响,肘子上钉了三只乌黑的短箭。杨晔心中暗骂:“狗娘养的,一口肉都不让吃到嘴!”一抬头,见肖南安手中抓了一条汁水淋漓的菊花鳜鱼,同样钉着两枚短箭。
两人不约而同把手中的东西一扔,一起飞身而起往外抢,那店小二恰端着一托盘的菜过来,奇道:“两位爷……啊!”一声惨呼,仰面倒了下去,胸口钉一枚短箭,脸色片刻间转成了紫黑色。杨晔看得心中惊惧,飞脚踢起一张桌子,酒菜乱飞。霎时间酒楼里短箭嗤嗤连响,乱成了一片。
杨晔扯着肖南安狼狈不堪地钻来钻去,迅捷无比。酒客与混乱中被误杀了十几个,一阵阵惊叫惨呼之声,一间好好的酒楼忽然变成了人间地狱。
杨晔于混乱中听到身后那牡丹屏风后有人轻轻地吩咐道:“只杀杨晔。不要多事儿。”短箭的来势立时弱了几分。杨晔连忙觑得空子,扯着肖南安趁乱抢出门去。外面是长街,人来人往正热闹。他一见大喜,这无辜的人这么多,可不正是逃走的好机会。
这二人本打算逃出城回军营,刚走出没几步,忽然惊觉不对,前面两枚短箭从人群的缝隙里劈面而来。杨晔反手拔出腰间的短枪,格挡开来,却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十几个人不着痕迹地逼近过来,堵住了去路。
两人二话不说,扭头接着逃,只管往人多处钻,杨晔和肖南安的轻功均不错,片刻后终于逃出包围,却迷了路。偷偷摸摸转到一条无人的小巷中,杨晔方吁了一口气,低声道:“南南,定是冲着你来的,我救了你,你可要感激我,顶好是以身相许。”
肖南安道:“我怎么觉得是冲着你来的?”
杨晔道:“冲你来的!”话未落,隐隐地有轻微的破空之声从四面逼近,他只得做个手势,低声道:“跑!”
两人接着跑,但对方杀手来了几十个,手中毒箭让人惊恐,被围追堵截,兜兜转转的就是没法出城回军营,眼见得天色暗了下来,杨晔着急了,只管往人多处混。正白般无计的时候,却见前面来了一辆甚是华贵的马车,车帘上绣两枝盛开的桃花,三根飘拂的垂柳,这是北方勾栏之地的标识。杨晔俯身捡起一颗小石子,嗤地一声弹出,正中马头。
那马一声惊嘶,两只前蹄扬起,赶车的马夫惊道:“不好,马惊了!”这一喊,街上霎时间一片大乱。
那车中之人的身边,却忽然多了两个人,一左一右夹持着他,他惊道:“你们……唔!”被按住了口鼻,杨晔低声道:“不许说话,不然杀了你!”
那人顿时不敢多言,惊异不定地左右看看,杨晔把手指岔开一条缝,轻声问道:“你是哪儿的?小声说!”
那人道:“我……我……木槿阁的,谢老板手下。两位爷饶了我,小弟我免费接……接两位客人。”
杨晔借着车帘中透进来的微光打量他一下,见他的打扮竟是秦楼楚馆中的小倌,想来是出外场才回来。他皱起了眉头:“凭你这模样,还免费呢!倒找我银子,我也不让你伺候。你叫什么?”
那人道:“溯…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