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世
“大胆!你竟敢对我动手!”北堂傲大怒,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违抗他的命令。
立刻卸开言非离的攻势,一掌击到他的胸上。
念在他产后不久,北堂傲这一掌只用了五分力气。
但言非离还是胸口一窒。
强行忍住,他仍然不放弃夺回孩子的念头,再次攻上。
可是别说他产后未愈,就是身体正常时也未必是北堂的对手,何况现在。
两人在黑暗的内室里过了两招,言非离心慌意乱下被北堂点中穴道,扔回床上。
“言非离,你今日以下犯上,本座不和你计较!只是这个孩子的事你最好从此以后忘记,永远不许再提!”冰冷冷地说完,北堂抱着大哭不止的婴儿尽自离去。
不!被点中哑穴,言非离绝望地倒在床上,口不能言地看着门主抱着他的孩子离开。
心中又急又痛,刚才受的那一掌滞在胸口的郁气猛地蹿上,喉口一甜,“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度昏沉沈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秋叶原正一脸忧色地在床边看着他。
“言将军,您醒了?”秋叶原不会武功,昨夜又被北堂一进屋就点了睡穴,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孩子怎么不见了?”言非离猛然坐起身来,却突然一片昏眩。
“言将军!”秋叶原慌忙扶住他,“你受了内伤,又身体未愈,需要好好休息!”不行!他要去找回孩子。
言非离根本没有听见秋叶原的话,想起昨晚的事,脸色苍白的推开秋叶原的手,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连件外衣也未穿,便冲出了屋去。
第8章
大年初二的正午,天气清冷,除夕夜的那场大雪尚未消融,外面一片银白色的冬雪世界。
每年这个时候,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拜年的拜年,剩下些当值的都在浮游居最外面的护城院落守着。
因此整个四天门内院显得冷冷清清。
此时,在北门门主的沈梅院里,正有一个人跪在冰冷的雪地中。
瑟瑟寒风中,那人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色苍白,神情憔悴,感觉狼狈,但是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寒梅傲骨,不容轻折。
北堂傲一向好静,不喜人多嘴杂。
所以不仅住在偏僻的北院,仆役也比其他院落少得多,所用的大都是些稳重的老人儿。
偶然有仆役从言非离身前经过,却不敢望上一眼。
因为门主下令,谁也不许理会他,任他在那里跪着。
早上一向稳重温和的言将军突然衣衫凌乱脸色惨白地闯进院里,看见门主正准备携未婚妻林嫣嫣出门上香,一语不发,“扑通”一声就在门主面前跪下。
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门主脸色也变得铁青,冷冷地盯着他半晌,便下令他爱跪着就跪着,任何人不要理他,自携了疑惑中的林嫣嫣离开。
周身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刮过,言非离浑身冰冷,心中雪凉,意识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抚养他七年的老乞丐在破庙阴冷的夜晚中死去,留下他和另一个小乞丐刘七。
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
因为老乞丐姓言,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言二。
他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好叫又好记。
再说,他本来也是被老乞丐从乱坟岗里捡回来的弃婴,叫什么名字还不一样。
他和刘七用他们唯一的一帘破草席将老乞丐裹了。
两个瘦小的男孩吃力地拖着尸体,在大年初一清冷的早上穿过街道,向乱坟岗走去。
突然两侧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放鞭炮,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有一户人家打开院门,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各自拎了一串爆竹蹦蹦跳跳的出来,看见他们吓了一跳。
一个满脸横肉凶恶的大块头男人冲了过来,一脚将他和刘七踢翻在地。
瞥了从草席中露出的尸体一眼,大骂一声晦气,又踹了他们几脚,领着那几个孩子匆匆回屋去了。
临走前,有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孩点燃一串爆竹向他们扔过来,刘七躲避不及,被炸伤了脸。
他气红了双眼,却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和刘七将老乞丐的尸体拖到乱坟岗,二人用早已冻得生疮的手勉力刨了一个坑,把老乞丐放进去,在上面堆了几块石头,算是把他草草埋了。
此后他和刘七相依为命,乞讨为生。
刘七比他大两岁,那次炸伤了脸,面颊上留下好大一块疤。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被简国边境的一群叛军收留,平日做些杂役的工作,有时间便学些粗略的刀法武功。
老乞丐以前大概是个略有学问的人,曾经教过他识字。
他天资还算聪颖,人又勤奋,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些,很快就受到首领的赏识。
十岁那年,首领收他做了徒弟,给他起名非离。
从此,他算正式有了姓名。
叛军首领名叫潘岳,原是简国的大将军,可是他军权在握,又功高盖主,一些别有居心的人便诬陷他要造反。
简国君主昏庸,竟然信以为真。
当时潘岳接到宫里亲信递的消息,及时逃了出去,可是皇帝却把他全家都杀了个干净。
激得潘岳想不反也不行,便带着自己的亲卫部队一万多人在简国边境造反,打出了推翻昏君的旗号。
这场仗打了多年,虽然简国国势衰微,国政日渐颓废,百姓也怨声载道。
但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潘岳的部队到底比不上国家的军队,渐渐地便成为劫富济贫的强盗。
他原想刺杀皇帝,可是皇帝身边却有最厉害的大内十二位高手保护,困难之极。
潘岳一家老小全被昏君送上了黄泉路,一心便只想着杀了昏君报仇。
只是自己一身的好功夫和多年带兵打仗的经验不想就此失传,所以千挑万选,收了言非离做徒弟,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言非离十二岁那一年,第一次随着潘岳上了战场。
刀光血影,兵伐厮杀中,身旁的同伴被一剑削掉了脑袋。
那睁得大大的惊恐的双眼中,充满了对这世道的不满与谴责。
当时言非离深刻的感受到战争的残酷,明白在战场上只有强者生存的道理,日后更加勤奋地练武用功。
十六岁那一年,潘岳病重将死。
临死前命言非离做了首领,并要他发誓,此生一定要杀了昏君为自己报仇雪恨。
如果昏君自己死了,也要杀了他继位者。
当时简国早已动荡不安,许多势力都在酝酿着暴动,亡国说不定就在明日。
言非离知道他必定极不甘心。
潘岳临死前对他说:“若有一日你为我报了大仇,就带着这些兄弟去寻一个好去处安身吧。”
可是在这种乱世之中,哪里有什么安身之所!潘岳死后,言非离继承他的遗志,带着一群兄弟为他寻觅复仇之机。
他虽然年纪很轻,但从小磨练甚多,性情稳重,办事周密,往往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实际年龄。
如此过了四年,简国暴动四起,又受到四天门的大军攻击,亡国就在眼前。
言非离带着众人在城破之时杀进宫里时,天色已暗,宫里宫外早已是一片血海。
就在这片血海中,他第一次遇见了那个人。
第9章
简国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大年夜将至时破城的。
冲进宫里,言非离和部下分散开寻找皇帝的身影。
宫里一片混乱,到处是不断倒下的尸体和奔走逃命的宫人。
言非离没有时间理会他们,因为一个国家的灭亡本身就代表了灾难,而他们都是这场灾难的牺牲者。
他抓到一个内侍一品太监,那个太监颤颤巍巍地说皇帝已经带着大内亲卫队逃走了。
言非离放了他,抢过一匹马追了出去,一路追过皇宫的后山。
山坡上倒着许多简国皇帝亲卫队士兵的尸体,包括那些大内高手,个个鲜血迸流,余温尚存,显是死去不久。
言非离心下惊疑。
然后,在转过后山的山脚另一侧,初升的月光中,他以为自己看见一轮皎然明月。
那个少年一身白衣,手提软剑,冷艳如寒梅,正高高在上如神祗临世般站在一片血海中。
身后映着乾坤朗月,淡淡的银月光华好象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胜雪的衣袂翩然翻飞。
在他身边,七零八落的倒着遍地的尸体,包括那十二名大内高手在内。
简国皇帝魂不附体般瘫软在少年面前,脸色灰白,瑟瑟发抖。
越发衬得少年冷酷高贵,不可一世。
言非离喜欢强者,崇拜强者。
在这乱世之中,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只有强者才能为弱者打造一片新的天地!就在那一刻,无须任何语言,没有任何理由,言非离深深为眼前这名少年所折服。
翻身下马,走近那个少年。
言非离看见那少年左耳上别着一枚银色指环,上面张牙舞爪的刻着一条飞龙,在银色的月光下闪耀着惑人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少年冷冷开口,淡淡的梅香气息在初升的月光中浮动,让言非离有一丝的恍惚。
“在下言非离。”
“你是潘军的首领!”少年半眯起眼眸,审视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