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城东
信很快完成,六百里加急送去京城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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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疆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养了四五天的“伤”便"迅速痊愈",因为拦截到了一封向皇后密告“石小四行刺失败当场被杀,安疆王重伤”的信,并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内线。果然不出袁峥和高凌所料,这个内线不是袁峥的心腹侍卫,而是一个干杂活的低等下人,由于赌博输了大量银钱,才被秦氏的人收买,所以他以前能传出的信息都并非机密。如若不然,上回对钦差的苦肉计就不会成功。这封告密信和陆光宗相同内容的“家书”一起被送去了中原的第二天,那内奸就又被引诱去赌,输了大笔银子,被高利贷“债主”抓到后没银子还债活活打死!于是石小四顺利“复活”,和王尚清一起重回王府。只是王府侍卫首领一职仍由阿穆尔执掌。
袁峥“遇刺”一事,让高凌得知母妃和亲人平安后刚刚才轻松起来的心情重又跌回低谷,对什么事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兴趣来。怕再次惊动皇后,两个心腹侍卫的婚事被拖了下来,对此,尚清毫无怨言,小四对此事的结果也已是心满意足,只要两人都平安快乐地在一起,一个形式什么时候举行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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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腊月以来,皇后娘娘几乎就没有过乘心如意的日子。皇上虽然没有申斥过自己后宫干政,却仍然对自己敬而远之,不得不见面的场合,也只是敷衍了事。
而朝堂各部的官员们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了。自从隆武帝在元旦大朝会上表示新年要重整吏治以来,太子高蕴亲自率领御史衙门、刑部、吏部三部联手,不遗余力地查处三品以上严重渎职和贪赃枉法之官员,两个多月间便有二十来名官员被停职调查、贬官甚至定罪打入天牢。而其中有不少是秦氏在各部收买安插的耳目,甚至是得力干将。如此一来,皇后消息开始不灵便,做事也有些碍手碍脚起来。皇帝绝足坤平宫,秦氏欲保住一部分人脉和信息渠道,更怕深究下去会牵出更大的祸端,只能找儿子说情。
可气的是,一天之内连请了三次,向来诚孝的高蕴竟然都以公务繁忙为由避不进宫;欲召太子妃入宫,却得知君蝶舞刚刚确诊怀上了第三胎,太医叮嘱须静卧保胎。由于前两个生的都是女孩,皇家极其重视这次能否顺利诞下龙孙,秦氏生怕儿媳有个闪失,不敢强唤,无可奈何之下,郁郁深宫中独坐至天明,并派人通知太子自己病了。
两天后,太子才抽出空进宫请安。高蕴看母后身体还好,请了安就要走,秦氏怒了:“如今你翅膀硬了,连母后都不理了吗?”
“儿臣不敢。实在是忙,前两天刑部审了七个贪官,他们招供的事情千头万绪都需要查实善后,还要报知父皇定夺。儿臣已经两天不曾合眼了。母后既然身体康健,儿臣便不扰您休息了。”拔脚就走。
“你给我站住!听说你把朝廷六部,尤其是户部人员进行了大调整,还把你舅舅最信任的两个侍郎下了狱?”
“母后,朝廷大事自有父皇和儿臣操心,您还是在宫中安享尊荣,不要打听更不要监管为好。”
“你们的大事母后可以不管,但是有几个人必须放了!”
“吏治就是最大的事!国法昭昭,他们没有贪赃枉法当然会官复原职,但是如果一旦查实,必定严办!”
“你敢!他们为你坐上太子位可出力不小,将来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母后,阳明朝贪腐成风,再不抓紧整顿,将来尾大不掉,后果难料!”
高蕴神色不豫,秦氏更是面色不佳:“哼,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忘了是怎么坐上这太子之位的吗?没有母后,你只是一个普通皇子!能不能平安活到现在也不得而知!你过河拆桥才会大失人心,将来才麻烦!”
“母后!”高蕴怒了,“您是在拆我这个太子的桥!我要是结党营私,包庇贪官污吏,还拿什么服人,用什么治天下?”
“你是太子,将来是皇上,你说的话就是旨意!谁敢不服?当年的十爷党如何风光,如今还不是乖乖地俯首称臣?”
说到高凌,高蕴火往上撞,实在忍不住了:“母后,儿臣正有一事要问您,袁峥镇守边关忠心耿耿,十弟历精图治为民造福,他们一个是我的亲兄弟,一个是我的生死之交,没有袁峥扶持,我也坐不上太子之位,他裁兵缴税,服服贴贴,为什么还要逼石小四行刺?天下人会说皇家鸟尽弓藏!说我高蕴无情无义不值得辅佐!我还怎么带兵?怎么安那么多带兵藩王将军的心!袁峥受了重伤,他问我他犯了哪条律法,何罪该死?我无言以对!我都没脸回信啊母后!求求您收手放过他和小凌吧,小凌发誓永不回京,他们不会威胁到你我的!”
“高蕴!你是天真呢还是傻?他们怎么说你怎么信?袁峥若是安分守已的人,他为什么不肯把兵权全部上缴?你父皇当年为什么要把高凌下嫁?为什么不放他奶娘出宫?如今又为什么控制了吴氏家族,这些你想过没有?只可惜让他们离开了京城,要不然……”
秦氏兀自咬牙切齿,高蕴铁青着脸扔下一句:“母后,得人心者得天下!治国安邦就是治人!你若想儿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子位上,就千万不要去动高凌的母妃和奶娘以及一众亲戚!更不要再插手朝廷事务!”说完即拂袖而去,留下皇后气得把妆台上的一应物品砸了个稀烂。
半个月后,太子高蕴做了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在搜集了大量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渎职等证据后,把自己的亲舅舅,皇后的亲弟弟——国舅爷、户部尚书秦天雷拘捕归案,亲自和刑部尚书、御史台,连夜三堂会审,并抄没家产充公。等皇后得知消息,秦天雷画了押的供词已经送到了隆武帝的案头。
由于证据确凿,供词无误,隆武帝朱笔一圈“秋后问斩!”秦夫人向外甥哀求进天牢送饭,高蕴犹豫了一阵,点头答应了。不久之后,狱卒来报,秦国舅夫妇双双服毒自尽于天牢之中。
太子自请处分,隆武帝叹息一声,挥手让爱子回府休息。
经此一事,皇帝和太子整顿吏治的决心显示无遗,朝局震动,贪官人人自危,一时间风气大为好转。然而如王睿垣之流的老成谋重之士却暗中荐言:“朝廷弊端之多积重难返,太子雷厉风行只能震摄一时,若想长治,须恩威并重,时时警惕,万万不可操之过急。”高蕴谦虚受教,晋升王侍郎为户部尚书,付轩为侍郎,以人尽其用,并提拔有德有才之士填补其余官缺。
皇帝看着太子一系列行动,老怀大慰。然而春汛造成的灾难却没让他高兴多久。阳明朝地域宽广,天灾人祸不断,民生颇为艰难,国库的空虚却非短时内能填补,皇帝头上的白发日渐增多。
袁峥的信送去京城,却如石沉大海,高蕴没有回信。只是派人送了些贡品伤药和补品来。同时送来的,还有奶娘和吴贵妃的亲笔信各一封。看内容,两位妈妈并不知道袁峥“受伤”的事,更不知道“行刺”的是石小四,只是说了自己平安,让孩子们放心的话。
陈铿以及西北安插的探子的信也按时抵达,陈铿告诉高凌:皇上以前对姓秦的娘们言听计从,但自去年秋冬以来,已经不怎么待见那婆娘了,不难看出他有时候做事开始避讳秦氏,甚至把先祖留下的“后宫不得干政”的铜牌重又搬了出来,就竖在皇后寝宫前面。如今皇上虽然仍然宠爱王淑妃,但还时不时地留宿吴贵妃处,贵妃娘娘说,皇上也想念你,有一次甚至对着十二皇子叫小凌……看来咱们的日子快要好过些了。
高凌看完信,眼眶湿湿地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过我还是怀疑父皇仍然在迷惑你我。”
袁峥笑笑安慰他:“人老了性子会柔和些的,儿女情长也正常。你看岳老侯爷,年轻的时候也是火暴性子,有次甚至一怒之下手刃了一个归营迟到两个时辰的副将,因为那倒霉鬼舍不得和新婚妻子分别。可你看现在,岳崧每次出征,他都要千叮万嘱别忘了按时报平安。”
高凌这才稍微安下了心。
新年过后,袁峥和高凌陆续收到朝廷邸报:中原灾祸连连,南有雪灾北有大旱,东南倭寇骚扰,百姓生灵涂炭,很多人为了活命背井离乡,甚至沦为匪祸。官府应接不暇,加上官员不力,以至历年积累的官场弊端相继暴露。皇上和太子不得已之下以霹雳手段查处贪腐,国舅秦天雷畏罪自杀,三品以上官员问罪的不下五十余人!一时朝局动荡,官场格局大变,人心不稳。
袁峥心情大好:“好个太子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高凌则不看好:“鸣得太晚了,各种腐败积重难返,如果早三年便杀只猴子给鸡们看,父皇就不会被架空,吏治就不会坏到如此地步,也不至于牝鸡司晨,直至连父皇都难以控制!”
第 158 章
整个阳明王朝危机四伏,唯有西北平安详和,沈捷廷又送来喜报:西北夏粮大丰收!先前担心的温饱不但能解决,还能有不少的盈余。高凌喜悦之余隐隐又有担忧,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再次下达过分的旨意。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晋升吴氏为皇贵妃的圣旨下达,并要求西北再次增缴一成税银和裁减五万兵员以庆祝。被高凌严词以拒。上回裁军,袁峥花了多少心思精力才既维护了朝廷脸面又安抚住西北的悍将们,现在春夏之交水草肥美,正是严防外侮的时候,再这么来一次不蒂给带兵之人伤口洒盐,更是给了某些邻国们一个入侵的机会,因此决不能妥协!朝廷连下三道圣旨,高凌连驳三次,毫无通融。
西疆从未如此明着抗旨不尊,招来朝中众多口诛笔伐,其他藩王也有试着看齐的,引得皇帝怒气丛生。袁峥上了个急报折子:罗刹沙皇崩逝,新沙皇一向野心勃勃,不得不加强关防兵力;而且突厥正在招兵买马,有卷土重来的先兆,请求朝廷下拨军饷!近在眼前的危机霎时便让很多人缄了口。太子写来私信:以后决不会有此种不合情理之旨下达,希望袁峥和弟弟能既往不究,安守边防。
袁峥和高凌一致认为,信中未竟之意是太子应该是正式执掌一部分政务了,但不能排除之前是某些人假传圣旨的可能!
高蕴一旦能真正做主了,高凌的日子便没那么难过,至少不用日日担心亲人的身家性命。看完信,袁峥显得轻松了许多,叫高凌:“朝廷终于明白事了,咱也庆祝庆祝,弹个曲子听听如何?”
“我弹琴给你听,你舞剑给我看,这才公平!”
“行,礼尚往来!”
高凌一笑,一曲《阳春白雪》(注)从指尖流淌而出,琴声淙淙,悦耳欢快。袁峥按着节律拔剑而舞,身姿矫健利落,剑光撩人眼花。正舞到兴头,只听“铮”的一下,琴声忽然中断!一旁的石小四也惊呼一声。袁峥回头看去,只见古琴的弦已根根断裂,高凌抚琴的右手有三个指头鲜血淋漓,滴落在雪白的锦衣上,看着触目惊心。
袁峥立刻收剑察看他伤势,亲手给他敷药包扎。十指连心,虽然痛,却还好只是割破了皮而已,并无大碍。但高凌一脸怔忡地低头发愣,对手指头被包成胡萝卜也没反应。袁峥亲亲他的掌心:“怎么了?很痛?”
高凌摇头:“这琴是母妃为我夺来的,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在弹奏的时候断弦……袁峥,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心慌得厉害……”
袁峥拍拍他肩:“这琴弦还是我在京城的琴行换的,这么久了,再好的弦也会朽,是该换新的了。”
“你说高蕴真的能像他信中所说的遵守诺言吗?”
“一定能!高蕴既然说了就一定做得到,你尽管放心吧,我相信他,不要胡思乱想。”
“但愿如此吧。”
看着袁峥信任十足的神情,高凌把满腹忧心吞回了肚里,前些日子气不顺,尤其是为了高蕴的事,两人时有口角,虽无伤大雅,心里总是不怎么舒服。现在好不容易大势有了转机,再也不想为别人和袁峥赌气争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