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城东
太子妃低眉顺眼:“其实我没事,就是坐了几天车有点累。”丹凤眼妩媚横扫,“我渴了。”
高蕴叹了口气,倒水给她。君蝶舞一口气喝干才去揉抚他的眉眼,神情似乎很轻松:“别生气,我不是想干你的政,所谓前车之鉴,我懂。我来是要和你在一起。安疆王和十皇弟可以同进共退,我们也可以。”
高蕴眼神柔和下来,在她额际亲吻一下,轻轻抚摩她隆起的腹部。
君蝶舞倚在他肩头:“其实我这一跤试出了很多事,安疆王和十殿下并没有真的想造反,他们除了不满母后,还是顾及你们的兄弟情朋友义的,而安疆王对十皇弟也是言听计从,我们只要能让高凌答应,退兵不难。”
高蕴叹口气:“我又何尝不知其中关键,只可惜,是个死结。”
君蝶舞看一眼丈夫消瘦了不少的脸庞,又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变得如猫咪般柔顺。
第 167 章
西疆军帐。
袁峥看着奶娘搂着高凌和石小四,三人又哭又笑激动不已的样子,体贴地关上帐门出去,不打扰他们享受难得的天伦之情。
太子妃想得很周到,奶娘随身带的包袱里衣物用品俱全,连高凌和小四以前送去的一些贵重物品也都俱在。袁峥吩咐手下给奶娘单独安排一个帐篷,并就近找了个乡下姑娘侍候她。
正在这时,尚清也风尘仆仆地从京城赶回来了,见到奶娘也是惊喜交集。袁峥问他:“回家一趟可有收获?”
小胖子很兴奋:“王爷,咱们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安顿好奶娘,尚清把几天来的见闻一五一十地禀报二人:“王爷,殿下,我混进京城才发现前些日子那场地震真的很严重,余震不断,百姓房屋塌了不少,压伤压死的大概共有好几千人之众;而后又连降三天暴雨,很多百姓无家可归,由于天气炎热,有些地方已经有暴发瘟疫的苗头;官府赈济不力,据说库存的粮食都运到前线来了,但是由于震断了大路,现在粮队还在路上;治安也很差,偷盗抢掠的不计其数,官府根本管不过来。现在京城从上到下一团乱。我晚上偷偷溜回家,那天我爹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他告诉我说,皇上要他详查历代废后的先例,不过后来又反悔了,商讨的是祭天求神的事。”
袁峥眉毛挑了一下,小胖子赶紧继续:“皇后的金册金宝已经收回,礼部起居注有记录,就是小皇子出事的第三天,皇上审完周良妃就赐了她三尺白绫,还立即把皇后囚禁到冷宫,哦,就是皇贵妃娘娘生前住过的那个院落,连个侍候的宫女太监都没给,有传言说是皇后指使周良妃把小皇子推入荷花池淹死,然后嫁祸皇贵妃的。”
高凌冷笑一声,袁峥拍拍他的手,示意尚清接着说。
“我爹说,阳明朝如今四面楚歌,不光是西北起兵,连东南也有三个藩王学您打着“清君侧,免撤藩”的旗号正准备谋反;而中原今年天灾不断,春有蝗灾,夏有旱灾;秋有地震水灾,四处匪盗猖狂,朝中官员得力的不多,剿匪平乱的军队常常粮草不继,以致战斗力全无。害得皇上现在很焦虑,成天烦燥不安。所以不得已才下了罪已诏,就是想十殿下能看在骨肉亲情份上给他留最后一点儿情面,退兵回西北。”
高凌拳头紧握:“骨肉亲情?好啊,我就是想让他明白我和母妃的骨肉亲情!”顿了一下问道:“尚清,你这次回去会不会给你爹带来麻烦?如果京城不安全,马上派人接他们出来。”
小胖子笑笑:“殿下放心,我回家是半夜去半夜走的,除了我娘和公务晚归的二哥,一个下人都没惊动。京城乱成一团,应该没人会注意,而且皇上和太子现在都挺看重我爹,信任有加,我爹又一向保持中立,那些小人自保都来不及,哪有工夫和胆量来攻击皇上面前的红人?最主要的是我身份一直保密着……”
两人这才放了心,吩咐他下去休息。案上躺着隆武帝的罪已诏,袁峥和高凌看着它,四手相握,都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事态发展至此已全无退路,唯有一条路走到底!
二人商量过后,安疆王当即召集亲信将领开会安排下一步事宜。所有人都明白,事到如今,退一步前功尽弃,将来后患无穷,唯有坚持目的,才有希望。对西疆军来说,目前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机不可失,众人很快达成一致,由高凌亲笔写下停战协议,要求隆武帝和太子:
第一:公布十二皇子溺亡真相,恢复母妃吴氏生前尊号,将遗骨起出宫女坟场,送至西北安葬;厚葬吴氏族人及陈铿全家,恢复名誉,诏告天下;
第二:严惩周良妃及两名作伪证的宫女;
第三:废周良妃幕后主指人秦氐的皇后位;并查清多年前八九两位皇兄夭折的真正原因,严惩凶手!
第四:永不追究此番清君侧一事的西北将士之责。
若三日内再无应允,三十万西疆大军将马踏长安以践誓言!
高凌口气极其强硬,毫无通融。
派使者快马加鞭送去给太子高蕴。仅半天工夫,高蕴的使者也来了,众人都认识——太子府詹事马小晖。
马小晖行过礼后正襟危坐,袁峥看了好笑:“马大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管你带来的是何种回复,都不会迁怒于你,不必紧张。”
马小晖神色严峻:“王爷,殿下,下官今日是以太子侍读的身份来的,受太子所托想和你们二位单独谈谈。”
高凌冷然一晒:“事无不可对人言,在坐的都是我们二人的好兄弟,太子有什么话吩咐,你尽管说。”
马小晖看了一眼周围虎视耽耽的众将,无奈地垮下脸:“王爷,殿下,太子爷说,您提的条件,他都能替皇上答应,唯独第三条能否看在兄弟朋友一场的份上通融……”
高凌重重打断他:“请你回复太子,第三条是我们清君侧最主要的目的,相信太子爷不会不明白!其他都好商量,唯有这条,一步也不能让!”
马小晖想了想:“殿下,有件事,在下本想单独告诉您和王爷,不过看来您们不会给我这个机会,那也只能顾不得其他了。其实小皇子出事后没几天,皇后娘娘就已经被皇上囚禁冷宫了,只是碍于皇家脸面,所以没有公开废后。十殿下,皇上和太子的脸面就是朝廷的脸面,也是您的脸面,既有了周良妃认罪,您又何必与皇上、太子闹得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呢?据在下所知,殿下您和太子爷自小就兄弟情深,如今皇后的真面目已经暴露,她再也盅惑不了皇上,再也无法干政了,如今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恕小人无礼,您现在如果为了一个虚枉的说法闹得父皇和亲兄长下不来台,将来……”
“现在的问题都解决不了,何谈将来?如果不答应我们的条件,一切免谈。”高凌眉都不挑一下。
“十殿下,您也知道下官是太子的侍读,自小跟在他身边,除了没跟着去西北打仗,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太子和下官的情份,跟您和石侍卫的情份相差无几。下官今天豁出去了,就算被您一箭射死也要摸着良心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待您这个兄弟是真心的好,苍天可鉴!他答应您照顾亲人的承诺没有实现,不能全怪他!”
“言而无信,不怪他怪谁?”高凌冷哼。
“要怪只能怪皇上太听皇后的话,多年来使得皇后势力极其庞大,甚至令十殿下您下嫁。太子在西北三年多,他之前根本未想到自己能当上储君,因此除了人缘比较好以外,为了避嫌并没有结交很多大臣,直到坐上太子的位子,不想成为皇上和皇后的傀儡,才开始上心的。太子爷这几年过得有多难,您未必不明白。如果不是他和太子妃暗中相护,竭力保全,您们在西北未必那样舒坦,您母妃更未必能熬到晋升皇贵妃!”
高凌面沉似水,“啪”地一拍椅子扶手:“马小晖,你大胆!”
马小晖索性昂起头来直视:“十殿下,下官今天既然敢来,就早已豁出去了!您把我推出辕门斩首示众也可以,但是请让我把话说完!”
袁峥往椅子上靠靠,平静地开口:“说吧,本王洗耳恭听。”
马小晖深呼一口气:“两位王爷,此次太子亲征,皇上共拨了五十万大军。太子是真的不想同根相煎手足相残,如果真打,未必不是西疆军的对手,只是这样一来,生灵涂炭,太子爷这几年,甚至包括睿郡王之前的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想必两位王爷也不愿意看百姓遭殃吧?”
“马小晖,你果真伶牙利齿!”高凌扯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五十万大军?敢问太子爷现在率领的军队有二十万之众吗?另三十万还奔波在勤王路上的官兵三天内能赶到吗?山体滑坡,道路中断,军中所余粮草还能支撑几天?西疆军就算不主动攻城,只须围城半月,会是什么后果?太子他有本事喝令饿兵吗?京城地震暴雨,皇上还顾及得到百姓死活吗?东南三位藩王乘乱起兵,地方官有镇压的兵力和手段吗?……”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想不到高凌早就把已方内情摸得一清二楚,这么一长串质问下来,马小晖忍不住冷汗渗出,忽然双膝跪倒:“十殿下,你和袁王爷感情这么好,人人羡慕,您胸襟宽阔天下皆知,下官求你们看在当年是皇后成全了你们姻缘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
抬眼看高凌剑眉一挑,只得低头从随身包袱里捧出一个锦匣,神情间显得万分不情愿:“其实我这次来,太子还交代了一件事。”顿了一顿,艰难地禀告,“太子让我把这个交给十殿下,只求饶过皇后的性命,不要逼皇上废后。”双手将锦匣举过头顶,眼圈却红了。
马小晖双手紧抱着匣子,司擅竟没能一下子从他手里取过锦匣。
袁峥皱眉:“你不愿意呈上就算了,我们对这匣子也没兴趣。”
马小晖这才不得不稍稍松了手。司擅还是用了一点力,几乎有点像是夺过来的一样。当盒子离手的刹那,刚才还不畏权臣,侃侃而谈的马小晖眼泪竟漱漱滚落。
袁峥诧异地掀开盒盖,里面是黄绫包裹的方型物件,高凌也凑过来,解开黄绫,待看清盒中之物,两人一时都惊呆了:那是一方雕着龙的金印,印纹竟是太子凭鉴!
马小晖泪如泉涌:“十殿下,七殿下自愿舍弃太子之位做一介庶民,只求您放过他母亲,您答不答应?”
高凌和袁峥对视一眼,想了想:“小四,带马詹事下去休息,我和王爷要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