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
他送走顾府人,回到屋中,坐在椅中,趴在圆桌上,面对着琳琅摆满一大片的各色礼品,静静发呆。
正在此时,鹿童从外匆忙赶进来,焦急道:“王爷,定亲王府刚派人来说,静王和顾家三爷在街上打起来了!二人一路拉扯厮打着去了宫里,已闹到天子面前。”
荣王一惊而起,觉得荒唐,“当真?”
一个亲王,一个外戚,放到一处都怕炸的两人,竟然厮打起来……
鹿童道:“怎么不真!方才许多顾家人怕势弱被欺,已蜂拥而去,定王他们也怕吃亏,也急急进宫了!”
他几句话说完,荣王已沁出冷汗!
偏生在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时候,偏生这般最尊贵的两个人,搞出这样一件大事!
他摸摸冷汗,指着屋外,声音紧的几欲发颤,“……快!给我备马!”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改为每晚九点,谢谢各位小天使!
第21章 第 21 章
他的心从未有过的慌乱,那人不在京里……宫中满是顾家人……
但他是嫡长子,曾经的太子哥哥,他必须得去。
荣王数年未骑马,此刻一脚蹬上,顾不得许多,挥着鞭子一路披风猛行,鹿童在前为他开路。
他皱着眉头,紧攥着马缰。
静王这个傻子!不看情势!他能捞着好么!还闹到圣前!
生怕顾家找不到机会整治天家人么?
他刚至宫门,便见历来整肃的守门侍卫三两一处,正各自咬耳朵。有的惊慌失措,也有兴奋地直瞪眼的。
荣王下马,一路快走,接近于跑。
到含元宫门外,忽听到宫内许多人齐声嘶喊,尊贵严肃的宫廷如闹市般。“别!三爷快放下!”
荣王一脚跨进门,便得门口惊得发抖的宫人颤声通传:“荣王殿下到!”
许多人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天家子孙更是立刻闪开道路,纷纷喊道:“荣王!”“皇兄!”
荣王沉着脸走进圈子,这才看见众人围成一圈,两位辅政老臣陪着小天子站在正中,小天子双目圆睁,双手微贴着裤子,惊慌失措的站在当地。
荣王来之前心急火燎的胡思乱想,到此处后,他微微一顿,先上前将那个黄色的小身影拢进怀中。
顾家二堂叔与三堂叔等人到得齐全,院中大半是顾家人,顾笑歌满头是血,手里举着凳子,被人拉阻。
荣王目光阴沉,问:“顾三爷这是要血溅宫廷?”
顾三爷气的扔了凳子,指着对面的静王,咬着牙喊:“静王殿下闹市纵马伤人!还将我打伤!”他举着青紫的肌肤问,“该当如何?”
荣王目光看着顾三爷,却沉声问静王,“是这般么!”
静王立刻道:“他胡说八道,分明是他僭越!不肯礼让亲王,我是动手了,但绝不曾闹市纵马!”
顾三爷瞪着眼,“你放屁!我胳膊都被你撞青了!”
静王被人拉着,也要跳脚,“你含血喷人,颠倒黑白!”
顾二堂叔瞪着眼,“十几个下人全看着,还能有假?”
那边静王的奴仆立刻喊冤:“决计没有!奴才们也都看着!”
那边顾府人即刻声音更大,“有!有!看他把我们三爷撞的!”
一片纷乱中,辅政老臣李大人清咳一声,“依面上看,顾三爷确实伤的重,听说顾三爷自小练过拳脚?”
顾三爷砰地一声跪地,朝天子大喊:“求圣上做主!静王闹市纵马,不顾人命,还要将臣打死!臣所言句句属实!”
他身上伤痕累累,跪在地上直磕头,一磕一个血印。相比之下,静王好端端的站着,显得轻松健康。
小天子看着自家三舅舅如此,心疼的欲死,小脸皱起,“三舅舅快起来。”
李大人拈须道:“不论如何,静王下这样狠手,确实不妥。”
顾二堂叔冷道:“静王这是要置人于死地,今日幸得是老三,要是平常百姓怕早被打死!”
顾家人也大声喊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对!”
李大人问小天子,“圣上认为呢。”
小天子瑟缩着:“听大人的意思。”
李大人抬起了高大的身躯,垂眸道:“依卑职之见,无论如何,静王行事很是不妥,须得受几鞭子才好长长记性。”
他不再问小天子,径直道:“来人,赐静王十鞭!”
定王等人急了,“圣上!静王可是您亲叔叔!”
荣王也急了,可是大势所趋,顾家人叫嚣更响,天子与主事大臣皆不与亲王们一心。
宫人捧来一方垫着黄色锦缎的木盘,上陈一鞭。
荣王已满身僵硬,他认得,这正是当年穆严帝在含元宫鞭打钟老大人时所用,终有一日,刑具用在了天家人自己身上!
在这含元宫!列祖列宗在上!
静王又气又怕,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嘶声大喊,“我看看谁敢打我!含元宫从来还没有鞭打亲王的先例!”
宫人被喝吓得止步不前,顾三爷气极,一把掀开宫人,拽了鞭子,目光几欲吃人:“我是天子钦封的将军!也从没人敢打过我!”
他夺过鞭子,竟欲亲自抽打亲王!
荣王睁大双目,怎可如此?!
顾三爷早发了疯,一鞭子抽下!
荣王正在在他身旁,抬手便可将他推倒在地!
但他闪身一步,拦在顾三爷身前,将他落下的鞭子生生用手接住!
他拽着鞭子,一张脸阴沉严肃到极致。“我还是睿武帝的嫡长子呢!当今的荣亲王!有我在,不许你放肆!”
他将鞭子大力一扔。
眼看场面要控不住,另一位一直装聋作哑的辅政老臣陈大人忙道:“顾三爷快把鞭子放下!荣王不要动怒!”
他向一旁有些失措的李大人打个眼色,向含元宫众人扬声道:“勿要激动!勿要意气用事!这事圣上虽凭我们做主,但咱们私自决议,也很不妥。”
他脑子乱转,眼珠儿也四下打转,“不如将静王爷和顾三爷请回府里闭门思过,同时立刻传书与港城的国舅大人,请他定夺!”
荣王气冲脑顶,心跳的自己发晕,他依然挡在静王身前。
他尽力呼吸顺气,给血气上涌的脑袋降温,声调依然紧致,咬着牙道,“好。”
王孙们与他一同回了住处,他被一群兄弟包围着,直到了晚间,才惊觉手心火辣辣的剧痛。
他展开手,看见一道暗红的瘀痕。
静王顾三爷两人被关押在府中。静王寄言各兄弟,自己绝没有闹市纵马,请一定帮自己查明此事。顾三爷则在朝廷送出政务折子之前,先行写了一封密函,快马加鞭送给顾轻侯。
他心绪难平,将自己与静王如何相遇,如何争执详禀一遍,又将在宫殿上鞭打静王,却被荣王劈手夺鞭等尽述。同时也洋洋得意的写道,自己力道生猛,荣王空手接住,也没落着好。
他二哥一贯高深莫测,在荣王之事上,尤爱不置一词,顾三爷为此总觉得摸不着边际。又忍不住要去试探,看怎样才能讨得二哥欢心。
他知二哥曾受辱于荣王,或出于耻、或出于羞、或出于恨,二哥对此人回避,他自己却想为二哥讨回来。
故此,对荣王接鞭颇为夸大。
港城府内。
海边时不时传来狙击倭寇的炮声,府衙内兼造兵工之事,一天十二个时辰难有安静。
顾轻侯一耳朵嗡鸣之声,有时与下属说话还需高声,此时已是深夜,他困意汹涌头晕脑胀,一边与屋内十几个亲信说话,一边拿了京中送来的各色折子,其中一封是他三弟的私信,他料想没甚要事,打开本欲随意瞄一眼。
他眼睛看信,口中却向手下的得意亲信李胜说道,“像今夜这般的火力,倭寇撑不过五天便该溃退,明日东边的……”
声音顿住,他豁然站起。
屋内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站立,无一人敢坐。
屋里落针可闻。
等了一刻,顾轻侯将信轻轻放下。
有人低声道:“将军?”
顾轻侯回过神,脸上挂出一个微笑,安抚众人道:“无事,我们方才说到哪?”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屋里的将士才退出,其中那李胜出门将顾轻侯的亲随唤来,嘱咐道:“早些安顿将军休息,我看他说话时精神不济。”
亲随叹一口气,“将军这些日子何曾有过一个整觉,一会儿还要回京里的折子呢。”
李胜看着顾轻侯窗里的昏黄烛光,轻轻皱着眉。
烛光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熄灭。
而在京中,静王顾三爷闹市争执之事,经过一日发酵,愈闹愈大。
顾家到处宣扬亲王闹事纵马,依仗皇权为所欲为,出手伤人目无王法。
亲王们则坚决否认,指责顾家依仗荣宠权势血口喷人。
而无论谁是谁非,外戚在含元宫公然鞭打亲王,虽被荣王夺下,亦被正统所不能忍。
那些未曾得信进宫的老臣听闻此事,深觉有悖大节,以王卿书为首,纷纷上书哭天喊地。
一时间,百姓亦议论纷纷:外戚一贯蛮横,朝廷宫里皆被他们把持,显然受了委屈的,是亲王们。
替亲王们喊冤的占了多数。
港城传来顾轻侯的批复,将静顾二人挪至大牢关押,待他回来亲自审理!
传来回复的信使李胜在静顾二人处宣读完,一个停顿也无,直接奔赴荣王处。
李胜见了荣王,走访勘察似的,闲聊几句那日的风波,荣王好生陪着,问什么答什么,临了,李胜站起,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荣王的手,含笑道:“王爷受委屈了,国舅后日便回京,定为王爷会主持公道。”
荣王没将此话往心里去,顾三爷是顾轻侯的的兄弟,不论他与静王之间谁对谁错,鞭打亲王伤及荣王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顾轻侯的人说他受委屈,是为自家兄弟收拾残局之言,至于他会不会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