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爷嘎意
这会顾书成真有点被打击了,“再后悔也没办法……”
但许少主此刻思维和他完全不在一块,“本少爷真不甘心,认识你这个混蛋这么久,居然一次都没能压回来过!”
“噗……”
顾世子很不卖面子地笑了。他看看四周,墙壁粗糙潮湿,地面脏污,铺在上面的稻草黑漆漆的,还散发着股浓重的霉臭味。顾书成心思一转,眼里一点狡黠亮光晃过,故作暧昧道:“你要真不甘心,我今晚就如你所愿好了。”
许少主闻言惊讶,“啊”了一声,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恨恨磨牙。
顾书成一定是故意的。
大家身陷囹圄性命都快不保的时候,这人才松口说这话。可他也不看看,这地是什么境况?不……这混蛋一定是看清楚了才这么说,故意气他的。
许修祈很想一咬牙在这压了顾书成报仇雪恨,可想了又想看了又看,他始终下不了狠心。只能认栽闷闷道:“本少爷没你那么脏。”
许修祈的反应早在顾书成预料之中,但这会见了仍旧想笑,只是他若真笑出来,死要面子的许修祈一定彻底翻脸,所以只能强忍着。但也给憋得腹疼。
最后只能在心里暗叹,这大概也叫害人害己。
和许少主将玩笑话说得差不多,也将心头的窒闷之气一扫而光之后,顾书成终于收了心,敛了正形。而许少主还在一旁气得快挠墙,若他真长了两老鼠爪子,搞不好还能挖个洞救两人出去。
顾书成忍笑唤住他道:“修祈,你放心,我们能出去的。”
许修祈闷闷道:“等着美人皇帝救你出去吗?”
顾书成摇头,他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顾定睿身上。而且,顾定睿就算能救他出去,那他愿意把许修祈也毫发无损地带出去吗?
而且他相信,同当初一样,在江山和自己之间,顾定睿的选择绝不会是他。
当年两人情深意浓尚且如此,妄论今时今日。时隔十年之久,他并不相信顾定睿会对自己曾经放弃过的人有多么深的感情。不管怎样,顾定睿对他的感情都不会深到可以去完全违背太后的懿旨,深到他可以不顾自己江山的安稳保他周全。
顾定睿对他,更多的……恐怕只是江山爱情不能兼得的遗憾。
“不会是他来救。其实这次入京拒婚,我已料到会触怒太后,只是没想她会在上次刺杀的事情上动手脚,将我下狱而已。”
许少主正生他的气,闻言极不卖面子,“没脑子就没脑子,不用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
顾书成好脾气地任他说,应道:“好好好,是我笨。但我也不是没给自己留后路。”
“怎么说?”
许修祈虽然在气头上,但也知道保命才是大事。顾书成一贯狡猾,既然要进京拒婚,理应不会没有半点准备才是。
说起来,他见美人皇帝和霓裳郡主那日,顾书成一早就出了行馆,大半天才回来。当时顾书成是接了顾芸洛那情郎方成的一封书信……
“当年我父王与外戚不睦离京,自请封淮西,他之所以选淮西这个地方,自然有他的考虑……”
淮西虽不富硕,但地方偏远,地势又险要,太后即使有心为难,也要废许多力气。更重要的是,淮西是犬戎与圣朝间一道防线。
犬戎民风彪悍,时常侵扰边关,令先帝困扰不已。但数年前圣朝与犬戎一役,犬戎元气大伤,退走三百里之外,边关也得数年安稳。
而多年安乐也让太后忽略了这一点。
但如今犬戎新君即位,修养生息数年,犬戎元气已恢复大半,而新君更是年轻气盛野心勃勃,意欲染指中原。眼下虽未有大动静,但犬戎圣朝之间已有一些微小摩擦。顾书成此次入京前曾与淮西王讨论过,父子俩都觉得犬戎近日将会大举兴兵,也开始密切注意犬戎军中动静。
前日顾书成所收书信,正是在军中的方成传来的。
顾书成临行前的预料得到了应证,犬戎军中最近调动频频,已有大举兴兵之势。若不出意外,大军压阵就会在这几日……只要犬戎一兴兵,淮西作为接壤之地,中原的前方防线,淮西王的地位自然举足轻重。太后若在此刻将顾书成问罪,无疑将淮西王推到自己的敌对立场上……
正因为手上握了这么一张底牌,所以顾书成才敢惹怒太后,即使身陷狱中也不惊慌。但许修祈心里却不太确定,他问顾书成道:“顾书成,该不会淮西还没动静,咱们俩已经让太后娘娘心急问斩了吧?”
顾书成不以为然笑笑,“如果真是那样,也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但到时候总会有人替我们报仇,也不算死得太冤枉,对不对?”
“……”
许少主彻底郁闷了,这还叫不冤枉,他都冤枉死了。
正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许少主平时没能表现出来的乌鸦嘴天赋,到这紧要关头终于发挥了出来。
两个人说完话背靠背坐着,安静呆了没一会,牢房里又热闹起来了。
这次来的人一露面,许修祈立刻很不满意地哼了声,转脸面壁去了。
顾定睿脸色比以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难看。
他身边侍卫见状要去教训不识礼数的许少主,却被顾定睿制止。只听他向那些侍卫吩咐道:“把许公子请出去。”
许修祈闻言准头过来,眉毛高挑,不悦瞪着顾定睿,“你想怎么样?”
顾定睿脸色灰败,比死人还要僵硬几分,秾艳的眉目也失了往昔光彩。
“朕和书成有些话要说,不需要你在这里。”
许修祈觉得自己快给怄出血来。
什么叫不需要他在这?
难道顾定睿比他还不挑剔,在这么脏的地方……还有兴致?
许少主完全想得歪了,顾定睿今日的耐性却差得惊人,不想再多说废话,只指挥那些个侍卫道:“把人带出去。”
顾书成见状皱眉要阻拦,但脚上铐了铁链,行动迟缓许多,顾定睿眼神一示意,已有人上前按住他。
而许少主虽会武功,但关进牢里这两天嫌饭菜太差粒米未沾,人是铁饭是钢,再怎样身体也耐不住,这会手脚没多少力气,对方又人多势众,身上还带着功夫,没废多少劲就把他绑了推出去。还有个侍卫太过体贴,但该怕皇帝嫌许少主聒噪,竟然点了他哑穴,可怜许少主是有苦说不出来,给几个侍卫反扭着手,连推带拉就弄出牢去。
顾书成也被制住,看着顾定睿这样,眉头益发皱紧,“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顾定睿招招手,他身边的人便端了个托盘,那托盘之上放着的,正是太后给他的瓷瓶。
“你们都出去,把门也带上。”
顾定睿带来的侍卫不放心,看看顾书成道:“那世子?”
牢房内都安有刑架,顾定睿扫了那刑架一眼,示意道:“把他绑上面去,注意手脚轻些,别弄伤他。”
“陛下,你究竟想怎么样?”
人绑好,一干侍卫也退了出去,顾定睿将那瓷瓶拿在手中把玩。他神情严肃,连顾书成看过来的不悦视线也未有反应,好一阵,才抬眼看向顾书成,开了口。
但却不是回答顾书成的问题。
他将手里瓷瓶握紧,道:“虽然能猜到答案,可朕还是想问问你,听听你的意思?”
顾书成注意到顾定睿今日的异常,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问什么?”
顾定睿修长手指捻了瓷瓶瓶颈,“这东西是太后给的,里面装的是让人记忆全失的药物,朕要保你的命,就只能让你忘记所有的事。包括自己是谁……”
“……”
顾书成觉得头顶一道晴天霹雳,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我绝不会服这药。”
他怎么没算到,顾定睿还能有这么一招!
顾定睿笑了笑,艳丽眼尾却只见苦意不见妩媚,“朕早知道是这答案。但现在由不得选。而且不只是你,连朕也没得选。”
就算没有太后发难,顾书成也只会拒婚与许修祈离京。他最后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倒不如如太后所言,将人留在身边,还能趁机削藩。平楚王这些年不断扩张势力,狼子野心不可轻忽,而淮西王的立场也不明了……他是应该抓住这次机会做做文章。
“喝了这药,便将你我之间那些不好的都忘掉,重头开始。”
顾定睿打开瓶塞,走到顾书成身边,仗着顾书成手脚全被缚在刑架上,硬生生掰开他下巴,要将药灌进去。
顾书成狠狠将脸扭向一边,避开唇边的药液。紧要关头连尊称也不再用,恼怒道:“滚开!顾定睿你想清楚,你是真还念着我这个人还是什么……你心心念念记着的,只是你自己的不完满罢了!”
钳制住下巴的手松了下,顾书成心里刚松懈了一点,那股劲力突然又大了起来,顾定睿一手捏住他下巴,一手将药液一灌,苦涩液体随之滑入吼。顾书成只觉自己体内从喉管到胃全都烧了起来。那种感觉痛苦到他想将手指伸入喉中,将这些药液一点点抠出来。可手脚都被绑住,根本动不得分毫。
而顾定睿给他灌了药,脸上并没有半点喜色,而是颓然退开两步,手一松,瓷瓶摔到稻草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监牢里像死一样的沉寂。
之后响起的是顾书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之刺耳,就像要咳出血一样。
再之后,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牢门被打开,有人进来,跪倒在地。
“启禀陛下,边关告急,八百里加急文书,丞相与韩大将军还有兵部尚书已在御书房等候,太后请陛下速速回宫。”
第五十五章
十月秋,金桂飘香。
江南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盛景依旧压不住许老爷子的火气。
“全都给我烧掉,一件也不许留。”
老爷子将满屋的礼品一件不剩全丢出屋,东西在院子里堆得跟座小山似的,霹雳堂的弟子点了火把站在旁边,看着满地礼品犹豫不已,他询问似地望向一旁的大小姐,“大小姐,真要烧?”
许清荷无奈地看了那些东西一眼,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摇摇头道:“烧吧,烧吧。”比起这些东西来,还是家里老爷子的心情重要。
那弟子叹口气点了火,看着那火焰由蓝到黄慢慢燃起来,火舌缓缓向旁边蔓延,将更多的东西卷进来。他忍不住惋惜道:“真可惜!”
许清荷在旁边站了一阵,听这话也觉得肉疼。
谁说不可惜,淮西王世子送来的礼品,样样都是珍品,可老爷子一点不稀罕,能打烂的全打烂,打不烂的一把火烧掉……许修祈那个败家的个性,兴许有老爷子一点遗传。
回到大厅里,老爷子年岁虽大,但中气还是十足,一嗓子吼出来,院子里的鸦雀都震飞几只。
“那个混账东西最好别回来,要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旁边是许老夫人的声音,中气没那么足,但音调一点也不低。
“死老头子,你就知道骂儿子,他要真不回来,我看你难不难过。”
“难过!总比他给我带个男媳妇回来好!”
“……”
许老爷子气得七窍生烟。
他膝下就这么个儿子,平日百般娇宠,却让许修祈那混小子养了一身的浪荡风流毛病。可这也就罢了,只要儿子开心,他多些儿媳妇也没什么。只要这小子肯定下心来,媳妇多了,孙子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