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芥子
严士学朗声应下:“臣领旨!”
退朝之后祝云瑄刚回到寝殿,梁祯便过来了,他进门时祝云瑄正由高安伺候着在更换常服,见了梁祯进来亦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未多动一下。
梁祯轻眯起双眸,深深望着他,半晌,才沉声问道:“陛下打算立后了?”
“你既知道,何必再问。”
“臣若说不行呢?”
祝云瑄微蹙起眉,望向镜子里梁祯皮幽沉冰冷的双目:“……你待如何?朕是皇帝,怎可能不立后不纳妃?由得你说不行吗?”
梁祯怒意勃发:“严家那小娘子有什么好?陛下见过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什么样貌什么性情陛下知道吗?您对她一无所知就打算册立她做皇后了?”
“那又如何?”祝云瑄冷冷打断他,“无论严家女是什么样的,她既是先帝指给朕的人,便是板上钉钉的皇后,昭王多说无益!”
梁祯的双瞳微缩,眸色更沉,片刻之后,留下句“臣告退”,转身拂袖而去。
眼见着他走远,高安担忧地小声提醒祝云瑄:“陛下,昭王这般怒气冲冲地离去,怕是不好……”
祝云瑄闭了闭眼睛:“随他去吧。”
两日之后,淑和大长公主进了宫来,特来探望祝云瑄。
淑和大长公主是昭阳帝的嫡姐,庆惠太后唯一的女儿,从前就对祝云瑄颇多关照,祝云瑄也很敬重这位姑母,如今在这宫里,也难得还有这位姑母能与他说说话。
皇帝即将大婚立后之事已传遍了整个京城,初步定下的日子是在四月下旬,大长公主自然也听说了,这回进宫来便是与祝云瑄说这事的。
“陛下镇日里闷在宫中也是无聊,不若我办一场赏花会,将京中的小娘子们都邀来,陛下你悄悄去我府上,也好看一眼那位严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大长公主热情爽朗,祝云瑄却很是无奈:“这不太好吧,这样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远远看一眼,不叫她知道就是了。”大长公主心下叹气,她这个侄子从前最是活泼机灵,调皮捣蛋的鬼点子也多,如今做了皇帝,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比她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还要端正拘谨、恪守成规,年少时身上的那股子劲是再看不到了。
祝云瑄依旧有犹豫,大长公主又劝道:“就这么定了吧,到时候我把京里没出阁的小娘子们都叫来,陛下也好多看看,这皇后的人选定了,后宫四妃九嫔的,陛下便尽可以挑喜欢的,何必委屈了自个。”
祝云瑄到底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知道姑母都是为了他着想,怕他日后身边没个真正贴心知冷知热的会更觉孤单,他也不好拂了这一番好意。
大长公主雷厉风行,赏花会就定在了十日之后,那日一大清早祝云瑄便带着人微服出了宫,从公主府的侧门悄悄进去,并未惊动其他人。
大长公主一早安排好了,请他在湖边一处清幽雅致的园子里赏景品茗,隔着湖,那些小娘子们就在对岸玩耍,荡秋千、放风筝很是热闹,垂柳依依挡住了小娘子们的视线,祝云瑄这边却能清楚看到她们的一举一动。
大长公主随手一指,告诉祝云瑄:“那位就是严家大姑娘,我帮你看过了,相貌虽不算拔尖,性情看着却是不错,落落大方的,做国母倒也恰宜。”
祝云瑄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人群之中的少女一身翠绿色春衫,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正喝着茶在与人闲聊,如大长公主所说,相貌只能算清秀,看着却很温婉,一派大家闺秀之态。
祝云瑄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内心并无波澜,淡道:“姑母觉得好便好。”
大长公主不赞同道:“怎么能我觉得好就好,皇后是你的枕边人,以后可是要跟你过日子的。”
“……她只要料理好后宫诸事,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就行了。”
大长公主叹道:“你啊,何必这般少年老成,当初信誓旦旦说定是要娶个倾国倾城美艳无双的皇子妃,那时的豪情壮志去哪里了?”
那不过是年少时与兄长的一句戏言罢了,后来传到这位姑母耳朵里还被她好一顿笑,这么些年过去,祝云瑄自己都早不记得那时说这话是什么样的心境了。
祝云瑄淡笑:“姑母莫要取笑朕了,那都是年少无知时说的浑话罢了。”
“什么浑话不浑话的,你有想要的不是挺好吗?这严大姑娘确实算不上貌美倾城,但如今你身份不同,皇后的人选自然不能单凭你喜好定,你若是喜欢漂亮的,这些个丫头里面我看着也有几个长得不错的,你要是觉得好便都收了,只要不是那等狐媚货色的,贪图美色并不算罪过。”
大长公主的想法一贯开明,这番话若是换了旁的人来说,还会叫人怀疑是另有所图,只祝云瑄这位姑母年近六旬无儿无女,膝下虽有几个养子却并未记在她名下,确实没什么可图的,一心都是为了祝云瑄好。
短暂的沉默后,祝云瑄轻摇了摇头:“纳妃之事以后再说吧,有皇后在,缓个一两年也不迟。”
大长公主担忧看着他,踌躇道:“陛下,你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
祝云瑄微怔:“……姑母怎会这么说?”
“我也是随便猜猜,你总是这样失魂落魄的,对自个的婚事都不太上心,一副可有可无之态,我是担心你……”
“没有,姑母多虑了,”祝云瑄压下心头那一瞬间涌起的古怪情绪,坚定道,“真没有。”
大长公主狐疑瞅着他,他越是这般强调其实越是引人猜想:“莫非是男子?”
不怪她会这么想,他们祝家人自太祖皇帝起就有这种癖好,不说那些皇帝王爷的,便是许多公主私底下也有女伴,昭阳帝当年为了那安乐侯府的公子如何要死要活,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嫡姐却是心中有数,及到祝云瑄,如今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实在是……
祝云瑄的面色白了一瞬,大长公主便当自己猜对了,一声叹息:“男子又如何,若真喜欢直接收了便是,何必烦愁,我大衍朝哪一代没有男妃,便是你父皇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祝云瑄轻抿了一下嘴角:“姑母……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
“喜欢……”大长公主目光微滞,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就是,见到他就会笑,不见他的时候想着他也会笑,只要一想想还有这样一个人,就觉得快活。”
大长公主的事祝云瑄是知道的,她与驸马感情深厚,曾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伉俪,可惜好景不长,驸马上战场为国捐躯,可怜大长公主才三十不到就守了寡,生的女儿也夭折了,她坚持未再改嫁,守着回忆过了一辈子,这样的感情,便是祝云瑄亦十分动容。
只可惜,他永远都无法亲身体会了。
祝云瑄垂下眸:“没有,朕没有什么心上人,严家姑娘很好,朕会好生待她,早日生下嫡长子,以承国祚。”
大长公主再次叹气:“行吧,你心中有数就行,老婆子我也不说那么多惹人厌烦了,你啊,做了皇帝也别把自己拘得太紧了,该享受的时候就享受,要不这皇帝不是白做了?”
祝云瑄点了点头:“谢谢姑母,您也是,合该好好安享晚年才是。”
大长公主笑道:“我自然会的,待我这辈子活够了,两腿一蹬,就去下头见你那死鬼姑父,岂不快活。”
祝云瑄亦笑了:“甚好。”
只在公主府里待了不到一个时辰,祝云瑄便就告辞悄然离开,出了公主府转过一条街,就是昭王府的大门,刚行至门外便有人匆匆过来,拦住了车驾。
昭王府的管家在车外小声禀道:“陛下,王爷请您过府一叙。”
祝云瑄冷淡道:“ 不必了,朕赶着回宫,还有要事要处理。”
那管家带了七八个随从,又上前了一步,拦在车驾前不让,坚持道:“陛下,王爷请您移步。”
高安瞪着这些人,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截陛下的车驾!”
也幸好王府之外本就不是人人都能经过的,这会儿周围没有旁的人,否则事情传出去,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那些个人依旧寸步不让,僵持片刻后,祝云瑄沉声吩咐:“停车吧。”
ps:第一更,中午第二更
第二十三章 恶欲其死
梁祯立在廊边,轻眯着眼睛,出神地望着院中随风摆动的迎春花,身形竟似有些落寞。
祝云瑄被人请进来,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下人很自觉地退了下去,连带着把跟着祝云瑄的高安也拦在了外头。
冗长的沉默后,祝云瑄轻吁了一口气,沉声问梁祯:“昭王请朕进来府上,到底有何贵干?”
梁祯抬起手,随手折下一枝伸展到廊边来的花,转身递到了祝云瑄面前:“陛下要吗?”
祝云瑄不接:“昭王有话直说,朕还要赶着回宫去。”
梁祯垂眸,盯着手里娇艳的花朵,低声呢喃:“真不要吗?这花这么美,怎么就入不了陛下的眼呢?”
“朕说了,朕要回宫。”
梁祯再次抬眸,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回宫做什么?等着礼部官员来禀报大婚之事吗?”
祝云瑄皱眉:“昭王若无事,朕这便回去了。”
“难得出来一趟,做什么又急着回去,陛下……您方才去了哪里?”
祝云瑄不耐道:“与昭王无关。”
“是前头那条街的淑和大长公主府吗?臣听人说她老人家今日办了赏花会,遍邀京中各府的娘子们,您的那位准皇后也去了,这么巧您今日出宫,臣猜猜,莫不是也去了大长公主府上?”
梁祯的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祝云瑄忍耐着怒气,回答他:“朕说了,朕的事情,与昭王无关。”
“陛下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见您的准皇后吗?”
“是又如何?”祝云瑄陡然拔高了声音,“朕就要立后了,自然想要看一看朕的皇后是什么样的人,姑母乐得成全朕,有何不可?!”
梁祯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嗅到熟悉的茶香欺近,祝云瑄的心神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才忍住了往后退的冲动,梁祯手里的花掉落地上,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腕。
祝云瑄倏然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梁祯攥着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没等祝云瑄喊出声,便已被梁祯重重甩到了门板上,他的后背硌得生疼,眼眶瞬间就红了,梁祯却已经不管不顾地欺身上来,用力将他抵在门板上,堵住了他的嘴。
凶狠滚烫的舌头闯进来横冲直撞,蛮狠地夺取着他的唇舌,不断吮吸着他嘴里的津液,祝云瑄头皮发麻,退无可退,几欲窒息。
待到被放开时,他便再支撑不住,滑坐到了地上。
梁祯蹲下 身,用力捏住了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祝云瑄虽双眼通红,这一次却强忍着没有掉眼泪,瞪着梁祯的目光里带着嗜血的恨意。
他的嘴唇在刚才的激烈纠缠中被咬出了血,梁祯的拇指摩挲上去,顺势一抹,刺目的红在他的唇角抹开,竟似涂上了妖娆胭脂一般。
梁祯深深望着他,幽沉双眼里闪动着奇异的亮光,相对无言片刻,他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扔上了床。
被没有做任何扩张的强行进入,祝云瑄感觉到身体像被撕裂了一般,痛得浑身冷汗直冒,却硬是咬紧了牙关,始终未吭一声。
身上的男人不顾一切地进出征伐,真正如同被惹怒了的豹子,压着他残忍地宣泄着愤怒。
待到一切平息,梁祯抽出身,看着带出来的精液里掺杂着的血丝,双瞳狠狠一缩,心脏也跟着紧缩了起来,丢失了的理智终于回了笼。
祝云瑄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死死咬着下唇,那里已是一片血印子。
“……痛吗?”梁祯低声问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听出来的慌乱。
祝云瑄不答,偏过头去,紧闭着的双目里滑下一道泪水。
方太医匆匆赶来昭王府,梁祯没让他看祝云瑄的伤处,直截了当地问他要怎么办,老太医跪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了:“温水洗过后用……用药膏,若是出的血不多,抹……抹个三五日就能好,只是之后一个月最好都不要再……”
“行了,本王知道,你去开药膏吧。”
将太医打发了下去,梁祯把祝云瑄抱去了浴房,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见祝云瑄依旧紧咬着唇闭着双目,他心里十分不好受,许多话到嘴边,却始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祝云瑄的眼睫轻轻颤动着,梁祯一点一点吻去他眼角的泪渍,许久之后,在他耳边轻声一叹:“下次再不这样了……”
上药时梁祯仔细看了看,那一处确实有轻微的撕裂,好在并不严重。仔细地将药膏涂抹上去,当他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碰到那一处褶皱时,祝云瑄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连本能反应都是害怕和抗拒。
梁祯心中微苦,早上从知道祝云瑄去了大长公主府上起,心头便郁结着的那股火气终于彻底消了,只余下自责与心疼:“陛下今日不如便在臣府上留宿一晚吧,您这样……不方便回宫去。”
好半晌,祝云瑄才哑声道:“朕要回去。”
“陛下……”
祝云瑄终于睁开了眼睛,神色凄然地望向梁祯:“你留着朕,是想软禁朕吗?是要朕做你手里的傀儡吗?”
梁祯不言,如果可以,他宁愿将祝云瑄关在这王府里头,只有自己一个能看着他,守着他,但是不行……
“朕要回去。”祝云瑄又一次重复。
梁祯不再劝了:“那便晚些吧,臣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