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玉飞蝗
“滚吧滚吧!早点儿滚我早点儿安生!我巴不得呢!”
“哎,你怎么又骂起来了,我这不是好好地跟你商量呢么。”
“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回你的家,关我屁事!”
“又胡说……你若不同我一起,我一个人回去做什么?那还是个家么”
莫竹青不说话了,扭过头用极为诧异极为不理解的眼神盯着来来回回在他身边赔笑脸的丁雁翎,那神情,就如同看到街上迎来送往的****平白无故突然从良,奇哉奇哉。
丁雁翎被看得心虚,继续哈哈笑,“你,你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莫竹青站起来,阴阳怪气的,“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什么叫同我有关系?我再说一遍,你的事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叫我跟你回家?真不害臊!被你睡了那么多回,没叫你掏钱是不想贬低了自己,好赖大家都爽快过,也就不计较了,现在你倒跟我瞎扯些什么笑话?!”
莫竹青喊得脸红脖子粗,一双眼里简直要冒出火星子,丁雁翎呆呆地看着他,脑袋里嗡嗡乱响,手脚冰凉——为何他努力了这么久,如今竟还在起点?
那倍受打击满是委屈却满目深情的可怜样让莫竹青的心猛然软了半分,也骂不出方才的气势了,但仍要坚持那股子狠劲儿,便用稍稍弱了些的语气道:“别在我跟前露出这副嘴脸,真是难看,听懂了就赶紧收拾包袱回去,继续做你的威武楼主孝子贤孙吧!”
骂完后意欲逃跑,双肩却毫不意外地被抓住。
抬头一望,丁雁翎竟是一脸痛苦,甚至要哭出来了。莫竹青愣住,心像被牢牢捏在一只大手里,明明只要稍微使力就能推开这人,他却仍选择了这么静静地站着,这家伙,想要说什么?
丁雁翎抿了抿唇,“竹青,方才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双眼仿佛能直接看见心底,莫竹青连忙偏过头,心中乱打鼓。他们二人相处,称呼从来都是“哎哎喂喂”之类,因此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人嘴里动情地叫出来,心中难免波澜起伏。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身体被大力摇晃,耳畔的声音带着凄苦,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说如果自己真的讨厌他,他就选择放弃不再纠缠。别扭了这些年,心中的疙瘩不仅没消除,反而越积越大。
不再纠缠,对两个人来说,或许都好吧?
从今以后,他做他名声赫赫的双辉楼楼主,自己在常教继续使命,相忘江湖,有何不可?
弯了弯唇角,莫竹青勉强露出个笑容,“我的话再真不过。你我原是萍水相逢,既不同路,当断时,就痛快断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为这等没要紧的事犯愁,实在丢脸。”
今日天色阴沉,屋里屋外一片灰蒙蒙,相互间近在咫尺,模样却有几分看不真切,连带着说话声都模模糊糊。丁雁翎晃了晃,从齿缝中挤出字眼,“你这话……可是真心?”
莫竹青盯着丁雁翎的脚面,讥笑一声,“说过了是真的,还要问多少遍?烦不烦。”
“可你明知道……”
“近几个月来多亏你相助,我教才得以顺利复仇,此等恩德,在下永世不忘。日后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在下定当竭力相助。在下也一定向教主进言,无论江湖多少风云变幻,常教始终与双辉楼站在同一条线上。”
“你……丁雁翎哑然,“你当真……”
“听闻令尊令堂数次催你,的确,双辉楼不可一日无主,我们留你这么久,确实欠妥。你还是先行回去,等教主身体好些,我教必定还有重谢。”
“你……”
“回去吧,无论说多少,总归要走的。”
莫竹青反握住丁雁翎的肩,将人推了出去,然后反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发愣。觉得明明是说清了一切该轻松的时候了,可心里怎么仍像搁着个秤砣,压得人喘不过气呢?
脸不由自主拉得老长,即使不看镜子,也知道那是怎样的没精打采。
几步挪到床前,脱力地瘫倒上去,闭上眼睛,让自己彻底放空。不知那认死扣的家伙走了没,不知他要经过多少日子才能忘掉自己,但是好在,这几年来的孽情是尽了。
总算是尽了,但,算清了么?
莫竹青将埋在被子里的脑袋使劲儿摇了摇,管他清不清楚呢,反正从今后再也不见他,说明白究竟谁欠谁的,也没甚意义。
他理解他当年的苦衷,也相信他的真心,但这档子事从来就不是饿了就该吃饭,吃了饭就能饱的道理。他们之间不知从何处开始错了,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挽回。
走前袁玖特意摆了个十分排场的宴席,还表示等自己身体好了常教也步上正轨后一定亲自前往双辉楼再行拜谢,丁雁翎忙说不用,二人互诉钦佩之情,大约说妥了今后以盟友相待的意思,酒桌上相谈甚欢,两派的手下近来也熟,临别前自然要喝个痛快。
酒香流走觥筹交错,一派喜悦中唯独少了莫竹青,没人问,更没人提起。
第二日一早,双辉楼一行人整装待发,丁雁翎在队中望了望,突然说落了东西,要回去拿,结果一去就是半个多时辰。家将们倒不是着急,只是见楼主回来时仍是两手空空,不见取了什么东西,神色却比方才更差了,或许真是件重要的东西寻不到了也说不定。
与袁玖道声保重,丁雁翎上马,沉沉叹了口气,下令出发。他们速度不快,丁雁翎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心说只要你肯出来,我就再赌一次,再随心所欲一次。
然而……到底是没机会。
那日他说得决绝,万万想不到,唯一一次他不对自己粗声粗气大吵大闹,竟然就是分手。也或许那不叫分手,因为,他们似乎从来没在过一起。
一直闷在房里的莫竹青在确定丁雁翎走了,这才从屋里出来,一人在湖心亭饮酒。
四年前,袁玖也坐过这个地方,当时,他从他手中抢下了装着白水的酒瓶,也从孟散手中抢下了贴身侍卫的头衔,而那时袁玖的心情,他今日方才体会。
那时的袁玖,一定很讨厌那个聒噪地说着风凉话的他吧?
还以为丁雁翎会不管不顾直接打晕了他迷翻了他将他带走,可不料只是动动嘴皮子,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家伙知难而退。原来,自己竟是个高明的说客?
不止如此,自己还是个卑鄙小人。竟让丁雁翎怀揣着希望,出生入死这么多回。
欺骗什么都好,唯独不能欺骗感情。到头来,害人也害己。
当年袁玖拿的是个小巧的白瓷酒瓶,如今莫竹青拿的,却是个胖乎乎的粗瓷酒坛,一口口灌下去,虽喝得豪放,可没几滴流出来,尽数灌进了肚子。
他靠在亭柱上一抹嘴,笑得凄然,你以为是你晃了丁雁翎,是你赢了吗?
错,错了,全错了!
扬起头又是几口猛灌,砸了砸发闷的胸口,他心痛你知道,你心痛,他不知道。
这才是苦,这才是输了。
不过,苦了就尝,输了就认,他莫竹青还没遇过忘不掉的人,过不去的坎儿。只要今日醉一场,明早起来,过去的过去了,该怎样还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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