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冬十五
就像李四郎所说,晋州从立朝之前就处在李家的掌控之中,即便官家不封,那片地方也是李曜的。
但是,有名无实与有实无名到底有些差距。
倘若官家下旨将晋州封与李家,那便是公开承认了李曜一方诸侯的地位,从今往后,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占一个“理”字。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倘若真有一天李曜登上金銮殿,改朝换代,晋州之事必然会成为史家笔下“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同时,作为促成这件事的人,无疑会背上“奴颜卑膝”的骂名。
这样的名声官家不想沾,少不得由他来背。
姜之航深深地叹了口气,面上还得表现得从容大度,“此事干系重大,容我回禀官家,稍后再议。”
莫先生笑意更深。
彼此心里清楚,“稍后再议”不过是这位朝廷肱骨、二品大员心内不愤,故意拿个乔挽回点面子罢了。
实际上,不用等再议,便可朝侯爷讨赏去了。
自家占了大便宜,莫先生心情不错,好酒好菜招待着。
裹了糖心的面果饽饽,刺刺模样的小甜团一样样端上来,让京城来的土包子们吃个够。
做完这些还不算,言语上也要占便宜,“早就听闻姜大人当为俊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姜之航可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他在暗讽自己“识实务”,当即不轻不重地刺回去。
“不及状元公。”
莫先生出身鸿儒世家,弱冠之年便连中三元,是前朝圣主钦点的头名状元,此时却成为李曜的“家臣”,在姜尚书这样的正统官吏眼中自然是看不起。
“陈年旧事罢了,当不得大人谬赞。”莫先生摆摆手,大大方方地一笑而过。
姜之航哼了哼,泄愤般吃起了面果饽饽。
非得多吃他几个不可!
嗯,松松软软,怪好吃的。
***
直到姜之航心情复杂地离开韩家岭,李曜都没有出面。
毕竟他“气病了”,突然好了也不合适。
此时,“病了”的长安侯大人正悠闲地坐在回廊上,看着老婆孩子玩蹴鞠。
对战的双方只有叶凡和胖团,胖团飞在空中,叶凡立于庭院,一人一团把蹴鞠当成羽毛球玩。
胖团胆子不大,力气却是不小,每次叶凡把球踢到他跟前,小家伙都会尖叫着:“害怕害怕,接不住!”
然后,整只团便打着旋,直直地朝牛皮球撞过去。
叶凡输了球也不恼,反而被自家儿子逗得哈哈大笑。
这次,小家伙动作太大,依着惯性飞到了屋檐上,眼瞅着球又踢了过去,却是来不及飞回去了。
“啊啊啊!要输了!豆豆没有了!”
胖团最喜欢煮毛豆,这次赢了的奖励就是煮一大锅毛豆,全都给它吃,所以它不想输。
大王架在树杈上,语气中满是嫌弃,“连这种古老的游戏都玩,简直给主脑丢脸。”
一边说着,一边飞过来,“嘭”的一声把球撞向叶凡。
这家伙的武力值不知道比软萌萌的小胖团高了多少,叶凡若是硬接,八成会被球带着飞上天。
于是,他闪身一躲,牛皮球重重地砸在地上,成人手掌厚的青石砖当即碎裂。
神奇的是,牛皮球并无损伤,转而反弹起来,远远地飞了出去。
紧接着,隔壁院落传来清脆的碎裂之声,继而是李三郎气恼的喊叫:“说说,这是第几回了,啊?”
叶凡哈哈大笑,“三郎哥,对不住啦!”
“我叫你哥,只求你别可着一家砸,下回找找老四去,成不?”
叶凡嬉笑着回道:“是花盆还是窗户?叫侯爷给你换新的!”
“我谢谢你了!”李三郎明显不买账,隔着墙扔过来一只臭鞋。
若不是叶凡躲得快,几乎砸到头上。
大王毫无同情心地大笑,胖团也抱着屋顶上的枯树枝,一小只可疑地抖动。
李曜给长随使了个眼色。
对方毫不犹豫地捡起鞋子,原封不动地扔了回去。
李三郎大哭,“嗷!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晋州!”
院中之人皆是大笑。
前男友帮自己报了仇,叶凡心情美美的,就连输球都不觉得难过了,“二比一,歇会儿歇会儿,改天再玩。”
胖团紧张地问:“豆豆还有么?”
“你赢了,当然有。”
叶凡朝廊下招招手,“长亭哥,劳你跟小灶上说声,煮锅毛豆送来,多放香叶,少些八角。”
李曜不喜欢八角味儿。
“小郎稍后,小的这就去说。”
长亭是这些长随中跟着李曜最久的一个,也是最早知道胖团和大王存在的人。
李曜从来不会要求两个小家伙在庄园中隐藏自己,更不会这样叮嘱叶凡。
他只会把开辟出一方安全的领地,筛选好可信之人,让他们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眼下是这个院子,是韩家岭,之后便会是大宁,是晋州,乃至大晋、全天下。
这便是李曜努力的方向。
第96章
【你想当皇后吗】
立春岁首, 草木初生。
城墙之内,有县中选出的“春官”顶冠饰带, 沿街高喊:“春来喽!”
田间地头, 童子身穿青衣,头戴青帽, 敲锣打鼓唱着春日的赞歌。
老村长挨家挨户送上“春牛图”, 劝课农桑,千叮万嘱莫负春光。
李曜找人做了四尊泥塑的耕牛, 立于东西南北四方。村民们争相拜祭,之后便将泥牛打散, 意为“打春牛”, 让它们归于黄土, 象征着一年的勤恳耕作。
幸运的农户抢到泥牛散落的土块,好生放到自家牛圈,预示着一年中繁衍顺利;即便家中无牛, 也可放于粮仓之中,企盼着秋日丰收, 仓禀充实。
郎君娘子们纷纷走出家门,游玩戏赏,踏春、迎春。
李曜和叶凡也不例外。
值此之时, 北方大地积雪尚未化尽,青山已发新绿。广阔的天地,原始的自然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胖团穿着金色的小斗篷, 挥着小手飞在前面。
“凡凡你看,那边长小草了!”
“啊,那里有一只鹿,小小的,在啃树!”
“是青鸾的亲戚么?”
白鹿恢复了原形,带着叶凡轻盈地跳跃在沟壑之间。任凭坡地陡峭、山崖巍峨,于它而言皆是如履平地。
树上的飞鸟、洞中的灰兔见了它纷纷顿首,以示臣服。
男神如此优秀,红枣不甘落后。
明明是一匹马,非要学着鹿的样子扬起四蹄,辗转腾挪,偏生还没有那么好的平衡感,把背上的人折腾得够呛。
李曜甩动马鞭,抽在半空,“再闹,宰了吃肉!”
“律律——”我可是马王,你舍得吗?
红枣气愤地同他吵架。
李曜听不懂它说什么,也不想理会,一只手撑着马鞍,突然跳起。
修长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如鸿鹄,如雄鹰,黑色的大氅迎风猎猎,仿佛遮天蔽日的巨大羽翼。
叶凡打眼瞧见,正要叫好,“雄鹰”突然朝他扑过来,稳稳地落在身后。
白鹿稍稍一顿,很快稳住身形。
李曜张开手臂,将吃惊的小伴侣圈在怀中。
叶凡不干了,“你凭什么——”
长安侯大人灿然一笑。
他很少笑,尤其是“变”成长安侯之后,冷不丁舒眉展目,竟有种无法言说的风情。
叶凡看直了眼。
色迷心窍的他脑袋钝钝,把即将出口的指责忘得一干二净,只化成弱弱的一句——
“你、你坐我的鹿,理应让我抱着。”
李曜勾唇,抱着他掉了个过,两人变成了脸对脸,继而拉过他的手,无比自然地圈在自己腰上。
“好,让你抱着。”
叶凡脸色红红红红——没有青和白。
“不是这样!”
长安侯大人笑意不减,“那是怎样?”
“就像我坐你的马,我在前面,你在后面,你抱着我;这会儿你坐我的鹿,难道不应该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我抱着你吗?”
叶凡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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