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风山
——你说都这样了,人晏欺还不跟他生气,这得多么的伟大又无私啊!
“他……喝了多少?”晏欺那落了霜似的长发被薛岚因手欠拈起来两缕,活生生拧成了两团麻花儿,无奈之下,只得把那俩乱动的爪子一个劲往怀里收,乍这么一看,昔日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晏先生,此时此刻竟显得无比狼狈又无奈。
而云遮欢那丫头早就在后边吓得魂不守舍了,她一方面想着晏欺不是已经在屋里歇下了,怎又会一溜烟地找到这地方来?一方面又觉得薛岚因能一口气灌下这么多酒,大半都是她在旁边教唆的,若是真要问起罪来,这责任还不好推。
于是她干脆双手一摊,没心没肺地说道:“压根没沾几口,就直接醉了——岚因这小子喝不得酒,偏又喜欢一个人逞强,我也是实在拿他没办法。”
晏欺抱人的手微微一顿,蹙了眉,也不知是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声音冷得像块硬铁:“我不过在屋中小歇了片刻,转眼就不见你们人影……若真要在外摊上事了,几条命都不够花的。”
云遮欢被他训得脑袋一嗡,那副后天养出的倔脾气差点就要发作,好在半途及时刹住了车,将欲冲出口的话语又生生咽了下去。
晏欺近来心情本就不佳,她若再过去火上浇油把人气走了,往后寻劫龙印这一桩要人命的麻烦事不知还有谁会前来帮忙。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老老实实跟在晏欺身后,闷声不吭地沿着小路缓缓归往客栈的方向。
太阳落山没多久,这偏北地域的小镇便刮起了阵阵阴冷的轻风,分明是迎面拂往人脸上,最终的寒凉却轻易入了骨。
薛岚因这回是当真醉得不轻,一路上喝了多少西北风都不管用。
他那一双手没完没了地着晏欺,一会儿磕磕巴巴地管他叫媳妇,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喊“狮虎”,跟抽了风一样,愣是骇得云遮欢都避之如蛇蝎——这不,前脚刚回了客栈,后脚便立刻躲没了影,跑得比兔子还快。
可怜了晏欺这辈子没跟醉鬼打过交道,一时给人折腾得心烦意乱,方才入了客房的门槛,便一把将薛岚因扔回榻上,转身倒了一杯清水递予他嘴边不耐道:“喝水,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他这话一说完,薛岚因突然便原地瘫着不吭声了。晏欺拿着水杯在他眼前晃了老半天没反应,心下倏地一跳,怕他喝出毛病来,忙又转去扶上他的脉搏。
结果就是这么粗略一探,薛岚因那双眼睛猛地又睁开了,涣散里浸了些许迷蒙,仿若无端染上了一层灰雾。晏欺被他盯得全身一僵,下意识想要往后撤上几步,却不料这混小子力气大得很,长手一伸,竟又生生将他往回拽了几分。
“……别走。”
他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似针尖一样剜在晏欺心口,沿途蜿蜒缠绕了体内的每一处骨骼,于一刹那间围困得他无处可逃。
可晏欺偏偏心甘情愿。
他回过身去,低着头,堪堪凝视着薛岚因那双因醉酒而略微发红的眼眸,缓缓出声说道:“我不走,你也哪都别想去。”
“原来的时候,是我不够强大,连累着你也吃了不少苦头,甚至……平白丢了一次性命。”晏欺道,“往后绝不会了……小矛,你安心站在我身后就好,但凡有人想要伤你一分,我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薛岚因稀里糊涂的,半睁着眼睛,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好一阵子才随口“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晏欺上前帮他把枕头摆正,叹了口气道:“罢了,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反正你都忘……”
话刚说了半截儿,突然就没声了。
薛岚因不知何时竟撑着半条胳膊支起了身子,不由分说凑上去堵住了晏欺的唇。
他醉意未褪,动作也有些显而易见的混乱,一只手还扣在晏欺后脑上,柔软的舌尖便已顺着他的唇缝抵了进去,几乎是毫无章法地扫荡了一个来回。
晏欺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猛地一把将薛岚因推开道:“薛小矛,你……”顿了一顿,他眉峰一凌,声线霎时间凉了一半:“……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薛岚因被他推得朝后一仰,陡然一下撞在床榻后的石墙上,当即疼得龇牙咧嘴道:“嘶……哎……不就亲了你一口,至于这么对我吗?”
他面色红得厉害,眼底深处却空无一物,显然已是醉丢了半截魂儿出去,没了心神。晏欺本无意和这醉鬼做些无谓纠缠,可事情都发展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还能丝毫不为之所动,那得算得上是一尊六根清净的活神仙。
可惜他不是。
下一瞬,没等薛岚因自钻心的疼痛中缓过神来,松松垮垮的衣襟便被晏欺单手拎了过去,蛮力拧作一团。
晏欺望着他,眼底交错的情绪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又沉又钝地融为一处,一个劲地往薛岚因心窝里砸。
“薛小矛,我是谁?”他如是问道。
薛岚因茫然而又无助地抬起头来,回视他,过了许久都没能予以半点回答。
晏欺又一次朝前逼近,一字一顿地追问他道:“我是谁?”
薛岚因眯了眯眼,仍是不发一语。
这一回,晏欺没再问了。他默默将手缩了回去,顺势替薛岚因拉上了被子,垂眸端详他一阵,正准备起身离开,雪白的衣摆却又一次被人轻轻伸手勾住。
晏欺侧过头,恰好望入床上那人一双汲满水光的氤氲眼眸。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薛岚因微微启唇,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轻轻唤道:
“或……玉。”
在那之后,晏欺眼底最后一缕微光也随之一并黯了下去。他骤然伏下身,将薛岚因狠狠压往身后的石墙,顷刻低头掠夺他那早已紊乱不堪的呼吸。
——或玉。
那是晏欺早年入师门之前,父母起的旧名。除了个别那些极为熟悉的故人,还没人胆敢以这般称呼来直接唤他。
而薛岚因这混小子不仅仅是唤了,还不知死活地唤了个没完。他折腰陷在晏欺硬朗的怀抱之中,微睁着双眼,任由对方湿润的舌尖在唇齿间来回探寻,自己则笑弯了唇角,抵着空隙一遍又一遍地低唤“或玉”二字。
晏欺让他唤得头皮发麻,方往后微微撤了些许距离,薛岚因便不由自主地缠了上来,轻轻一吻,落在他落雪的发丝上。末了,闲着的一双手也【自行脑补】。
一时之间,二人亲吻到几乎浑然忘我。醉了酒的薛岚因周身滚烫如烈火在灼烧,连带着最后残存的意识也一并远去。
晏欺也没清醒到哪里去,微眯了一双凤眸,任由【自行脑补】
直到一片覆水难收的纠葛当中,薛岚因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师父……”
晏欺登时骇得全身一僵,如梦初醒。
他方才分明还作古正经地质问薛岚因在做什么,而此时此刻的他……又是在做什么?
他睁大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很是艰难地将薛岚因推到了一边,轻轻抱回床上摊平。
晏欺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