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风山
不等云盼继续阐述,晏欺已淡淡替她说道:“甚至之后活血腐蚀人体,险些将劫龙印一并燃毁。”
“是……没错。”云盼道,“如今劫龙印已从遮欢身上彻底剥离,却无人知道从枕具体的去向,所以小族长她……”
“所以云遮欢在怀疑,我徒弟并不是真正的活剑族人。”
晏欺再次出声,不容置喙地将她打断。
这一回,云翘显然更添有几分诧异,然在惊讶疑惑之余,仍是听得晏欺字字清晰地道:“没什么好胡乱猜测的,我徒弟的确是活剑族人,这一点断然不会有假。”
云翘道:“那当天在聆台山,为什么劫龙印与活血之间……没有任何相互呼应的迹象?难道族中流传百年的破印方法,还会出现错漏么?”
“破印的方法有没有错,我不知道。”晏欺冷漠道,“事到如今,你们若还想借着薛岚因来往深探究劫龙印……这样愚蠢的想法,趁早收一收。”
“不是,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晏欺顾自说道:“薛岚因无法与劫龙印产生呼应,是因为在他身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子蛊存在。”
此话一出,云盼瞬时有些愣住,随即像是遭得雷劈一般,简直难以置信地道:“……什么?!”
晏欺重复道:“薛岚因身上没有子蛊。”
“不可能的!”云盼险些失声道,“但凡是活剑族人,身上怎可能没有子蛊存在!”
“……那要是曾经死过一次,单纯靠残魂复生的活剑族人呢?”
晏欺看也不看她,仅是平缓麻木地开口解释道:“遣魂咒名义上可致使死者重生于世,但实际不过是借灵魂支撑再造而出的肉体框架。”
“相对于最曾经的薛岚因而言,遣魂咒的效用,只是为他留下的残魂……捏造出一个与之前神似的躯体罢了,这样的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云盼呆呆凝视着他,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薛公子他……”
“遣魂咒能做到的,只有逆改生死,借魂重生……并不可能将已死之人,恢复成与生前一般无二的模样。”
晏欺极其平静,脸色却愈发阴冷苍白。
“所以,就算薛岚因仍具有活剑族人的基本特征,他体内的血液,也是由遣魂咒倾力凝结而成的,与你们族人心心念的子母蛊毫无关联。”
云盼神情微变:“那也就是说,不论如何,薛公子都没有办法解开劫龙印了?”
“是。”
晏欺定定凝视她双目,语气不容置喙地道:“薛岚因复生十七年后,你们所有人……闻翩鸿也好,从枕也好,针对他与劫龙印做出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在处心积虑地闹一场笑话。”
云盼抬眼与他对视。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彻底平复此时翻涌如潮的心情。
就好像知道了某些隐藏极深,实际荒唐可笑的秘密,却又在同时,没由来地觉得心酸。
早前一场血雨腥风的夺印之争,不知赔了有多少条蠢蠢欲动的人命进去。而今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人们看待劫龙印流露而出的贪婪目光,还是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
甚至当年在纷争之中侥幸存活的两个活剑族人,也曾一度是众人眼中觊觎已久的活体武器。
但现在……偏是一个都没能剩下。
云盼默然盯视着晏欺冰冷淡漠的侧脸。此人也曾在江湖上风光逍遥过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知还能独自支撑多久。
“那晏先生……还愿抽空去一趟北域吗?至少您救过小族长一条性命,老族长也非常想……亲口向您致谢。”
云盼悄然退后数步,低着头,将身子无声挪向门边:“不过瞧着您的身体,恐怕也受不住一趟远行颠簸了……”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还有什么需要当面说的么?”晏欺目光沉冷,眼底以带有几分逐客之意,“还是等易上闲回来,你们再请他过去?”
一听到易上闲的名字,云盼就顿时不敢吭声了。她对着晏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末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忽而听得门扉一颤,程避在外用力将门缝推至大开,猛地向晏欺喊叫道:“师叔,师叔不好了——”
晏欺面色一白,当即跟上去问道:“怎么了?”
“薛师兄……薛师兄的棺材……”程避哭丧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见了……”
第182章 师父又骗人!
不见了……
晏欺登时只觉“轰”的一声, 有什么情绪彻底自胸前炸得开了。
当下不管不顾, 将所有人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奔向对面的房间,狠狠推门朝里一看, 瞬间心凉得透彻——
原本就空落又潮冷的屋子, 别的不堆,就专程用来安置那一口甚是珍贵的棺材。晏欺自从决定要带薛岚因回芳山古城之后,几乎天天都会来棺材边上坐着,时不时还会说上两三句话。
可现在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院中无人注意到任何异样的动静,棺材这般分量不小的一样物什,竟就在人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我……我本想着天这么冷, 就带云翘姑娘往另一边房间里坐一坐。”程避语不成句,瞧着样子,怕是要哭出来了,“结果点完炭盆出来, 发现这边屋里门半开着……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棺材说不见就不见了。”
晏欺脸色煞白,几近是浑身僵冷地站在原地, 良久过去,已连一句话也没法说出口。
这时云翘和云盼也瑟瑟缩缩地跟了上来,一眼瞅着晏欺的模样,也都干杵在后方没敢吭声。
“……不见有多久了?”
晏欺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抬头望了眼门外, 院内堆积的残雪近半尺之深,但眼下地面平整而又光滑,竟是一丝疑迹也无。
“左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程避拧眉道,“当真没听到什么响动,院子里一直安静得要命。”
晏欺微挪了目光,转而仰头望向墙面漏光的窗口。不过须臾片刻,他忽然像是明白什么似的,陡一转身,再次迈向屋外,一手推开院门,将那停在草棚里的黑马给牵了出来,一个翻身骑坐上去,不由分说,扬起鞭子,道:“驾!”
程避适才从里屋赶了出来,一见晏欺这架势,吓得魂儿都飞了:“师叔!师叔要上哪儿去啊?!!”
晏欺一勒缰绳,单薄的脊背在寒风里愈发显得瘦削:“找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