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世
神冥教主还怕江湖上出乱子?柳冥嗤之以鼻。
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明白什么叫江湖,但柳冥已经感受到了来自紫绡的敌意。
紫绡显然对他受到教主的宠爱而感到愤怒,暗中处处给他绊小鞋,并一直用一种在看狐媚子的眼光鄙视他。
柳冥对此倒无所谓,只是觉得好笑。难道堂堂神冥教教主是他这样清汤挂面似的人勾引得了的吗?虽然不知道风天翼做什么打算,但柳冥很清楚自己不过是风天翼拎出来的一个挡箭牌罢了。也许他对自己是有些兴趣,但绝对到不了独宠的地步。
不过与紫绡相比,红绸对柳冥就好多了。她很羡慕柳冥的头发,私下里问他有什么保养的秘方。
漂亮女人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虽然柳冥确实没什么秘方,不过还是大方地告诉了她几个保养的方法。为此红绸对他大为亲近。而柳冥在见识过红绸手中那条软鞭杀人的手段后,也觉得她更加赏心悦目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冥自己虽然不喜欢杀人,但却并不在意别人是如何杀人的。而且那种染血后的瑰丽,反而让他有种心陷神迷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师父坚持让他做白羽而不是黑羽的缘故吧?如果他做了黑羽,只怕就像风天翼说的,江湖真要乱了。
离芜城越近,路上遇到的人越多。柳冥不由好奇,这个武林大会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为何来凑热闹的人这么多?
风天翼笑道:「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尤其是武林大会这种难得的热闹。」
柳冥忽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风天翼拍拍他:「小冥冥,你若是想参加武林大会,我可以帮你哦。想当武林盟主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要那些做什么。」柳冥不屑地道。
「哦?那你想做什么?」
柳冥静默片刻,看着自己的双手,淡淡地道:「我只想看看,用这双手,可以杀多少人。」
风天翼轻笑:「你真该到我们神冥教来。」
「主子,已到了洛水镇,明日过了江就是芜城了。这里没有咱们的分教,是否要住客栈?」紫绡在前面禀报。
风天翼点点头,吩咐道:「找间最大的,包下来。」
红绸领命提前去打点,过了片刻回到马车:「教主,镇上最好的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了,属下私自作主,包了另外一家。」
风天翼随意地问道:「是谁抢了咱们一步?」
「是晋城瑞王。」
柳冥手中一松,茶盅失手滑落。风天翼伸手一翻,把即将跌落的茶盅接住,原封不动的放回他的手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手滑。」柳冥接过茶盅,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
风天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红绸挥挥手:「下去吧。」
马车继续前行,风天翼闭目养神,柳冥心不在焉地玩弄自己的头发。
晋城瑞王──安肃武,原卫国瑞王之子。当年卫国城破,京都芜城兵荒马乱,他带着几名家将逃出京畿,远远投奔了东边的文国。五年后,领十万大军以不可抵挡之势大破敌国,报了昔日灭国之恨,此后被文国封为瑞王,统领晋城及周边的土地。
说起来,这芜城也算瑞王的老家,他以前在这里做小王爷,富贵荣华,放荡不羁,整日游手好闲,现在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也是一去不复返了吧?
柳冥撩开车帘,洛水镇已经到了,隔着滔滔江水,大江那边巍峨青山上的残垣断壁,至今依然孤独地矗立着。
洛女响清曲,芜城繁华舞。卫国曾经的辉煌,芜城曾经的荣耀,如今,也都一去不复返了。
马车在客栈前停下,紫绡恭敬地掀开车帘,风天翼举步迈了出去。
柳冥跟在身后,下车时紫绡故意手一松,车门挡了回来。
「哎!」柳冥心不在焉,没有防备,被撞到手臂,不由低低叫了一声。
风天翼回过头来,冷冷瞥了紫绡一眼,紫绡涨红了脸,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去。
柳冥揉揉胳膊,道:「饿了。」
风天翼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一同进去。
经过紫绡的时候,柳冥不由瞟了他一眼。一路上受够他的小花招了,要不是这次没注意,被他小小的得了逞,还真不知道风天翼竟然会站在自己这边。这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不过柳冥觉得,有个靠山的感觉还不错。
客栈很大,在洛水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为了武林大会,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聚集在此,居然一出手就被瑞王和神冥教各包下一间,那些人即使义愤填膺,却也不敢来招惹。这就是权势!
用过晚膳,各人各自回房。风天翼的房间就在隔壁,紫绡红绸分别在左右两间,剩下的人都在楼下。神冥教包了这里,应该无人随便出入。
柳冥并不与风天翼同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道:「准备浴桶,我要沐浴。」
洛水镇最大最好的金玉客栈就在神冥教停歇处的两条街外。
柳冥从房上掠过,落到墙头,只轻轻一望,便知至少有两拨卫队在院子里轮流巡逻。
瑞王这个人好大喜功,排场很大,尤其喜欢张扬。他位列高官,统领一方属地,却结交了许多江湖人士,经常参与武林盛会,但自己却绝不参加,只做观望一方。说他是官府中人,却一身江湖气,说他是江湖人,却一派官场作风。
柳冥观察了一下地势,跃下墙头,从左侧沿着后院矮墙悄悄潜了进去。
「主子还没有休息,你们都仔细着点。」
柳冥听过这个声音,是瑞王最得力的属下──白净云。他知这个人不好应付,心细如发,武功高强,还是避开为妙。上次他偷袭时便是被这个人发现了踪迹,险些一败涂地。
柳冥隐在角落里,望见白净云端着托盘上了二楼,想了想,借着院角的大树,腾挪身形,直接翻上二楼,躲在窗外。
「王爷,药送来了。」
柳冥听见白净云的叩门声,然后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屋里响起:「进来。」
门吱呀一声推开,接着是托盘轻轻放到桌上的声音。
「好了,下去吧。」
「是。」
门再次一开一合,白净云好像退了出去。
安肃武受伤了?喝的什么药?柳冥心中正在揣测,忽然听见屋子里的声音,浑身一颤,险些从房上栽了下去。
「逸舟,该喝药了。」
柳冥的手指紧紧攀住墙壁,心如鼓跳,但屋里却一直没有回音。
「逸舟,别任性,把药喝了,小心……」
后面的低语听不清楚,柳冥直恨不得闯进屋去,看个明白。
忽然里面传来一声轻哼,接着是衣衫簌簌的纠缠之音。
柳冥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不由气愤之极,浑身轻颤,下唇咬出血渍,腥咸之味在舌尖泛滥。
突然:「谁!?」
随着一声厉喝,银光一闪,屋里射出的星魂镖直向柳冥袭来。
「好香……你在浴桶里放了什么?」风天翼突然来到柳冥身后,看着他沐浴。
「风教主,没有人告诉过你进屋前要敲门吗?」柳冥微微一顿,仍然保持趴在浴桶边上的姿势没动,略有不悦地道。
「呵呵……」风天翼从水中撩起他的长发,不经意地道:「水都快凉了,你这个澡洗得可够久的。」
「我喜欢。」
「水里放了什么?黑漆漆的,不过味道还可以。」
「草药。」
「做什么用的?」
「旧伤未愈,用来活血化瘀,洁肤凝脂,功效甚多。」
「哦?」风天翼拉长了声音,伸手从浴桶里捞起布巾。
「你要做什么?」柳冥微微往下沉了沉身子,警戒地望着他。
风天翼笑笑:「帮你擦背。」
「不用了。」柳冥冷淡地拒绝道:「我已经洗得差不多了,麻烦您回避一下,我要出来。」
「都是男人,怕什么。再说,」风天翼凑到柳冥的耳旁,暧昧地道:「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有什么不能看。」
「这是两回事。」柳冥面沉似水,冷冷地道:「而且,我不是你的人。」
「小冥冥好像心情不好啊。」风天翼不以为意,抛下手中的浴巾,摸上柳冥的下颌,指尖缓缓从他的唇边擦过,忽然拇指指腹用力一压。
「呃──」
柳冥轻哼一声,风天翼突然俯下身来,重重封住他的嘴。
和前两次的轻触嬉戏不同,这一次风天翼极为认真,气息直闯进来,在柳冥的口中翻天覆地,霸道而张狂。
「唔……」柳冥背抵在桶边,头昏脑胀,无法反抗。突然对自己的这种被动感到一阵前所没有的暴躁,不由牙尖猛一用力,狠狠地咬了下去。
风天翼抬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唇,眼神已变得像冰一般冷,嘴上却笑着:「小冥冥今天累了,好好休息吧,改天本座再好好宠幸你。」说完居高临下地摸了柳冥一把,那样子轻浮而随意,真正是在调戏自己的男宠。
柳冥蜷缩在浴桶里,气得发抖。风天翼这个人,他完全摸不透。
风天翼离开后,柳冥从浴桶里爬出来,肋下有一道见骨翻肉的伤口。
伤口已经止了血。柳冥给自己上了药,换好衣物,叫来店小二,交代他把泡了药的浴桶倒到后院的泥土里。
安肃武的星魂镖十分厉害,虽然他躲过了正面一击,但擦身而过的倒勾仍是划下一道深壑的伤口。当时,要不是屋里那个人叫了一声「住手」,只怕柳冥是有去无回了。
想到那个人,柳冥不禁握拳。
师兄果然和瑞王在一起。能从灵隐谷的卫岛上带走人的,除了瑞王原也没有别人了。自己从谷中出来,追踪了一个多月,才在两个月前找到师兄的下落,只是当时他只身闯进瑞王的府第,却被白净云发现,最后只好无功而返。但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师兄。
只是,找到之后怎么样呢?
柳冥心里刹那间被茫然、恐惧、忧虑、担心、猜疑等种种所吞噬。卫岛那竹阁里虽然留下了打斗的痕迹,但看着师兄留下的记号表明,他是自愿和瑞王走的。
他们是什么关系?柳冥不敢想,却不能不想。师兄冷静清幽,性子严谨,在外人面前一向少言寡语,不善交际,可是瑞王却与他形迹亲密,同室而居……
柳冥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心脏揪得紧紧的,悬在半空中。
这一晚风平浪静,风天翼并没有再来试探。
柳冥并不在意。不管风天翼是否知道自己曾去夜探瑞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他不会因为风天翼的怀疑而放弃自己的目的。
何况风天翼未必不赞成自己的做法。神冥教虽说和瑞王没有太大瓜葛,但两大势力碰巧遇到,彼此提防也是必然的。而且他轻功极佳,从瑞王处脱身返回,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瑞王也无法找神冥教的麻烦。
第二天,他们启程过江,向芜城而去。
江渡口,神冥教早已准备好船只,恭候教主的大驾。十几丈之外,瑞王的船也悠悠然的停在那里。
风天翼一头银发,脸戴面具,非常引人注目。不过他行事低调,神冥教的船也不张扬,反而瑞王那边却显眼得很。神冥教的船已经起航,瑞王那座夸张豪华的大船仍然纹丝未动。
洛江水仍然声势赫赫,奔腾如昔。芜女山仍然巍峨耸立,峻峭如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变化的,是这人世间。
第六章